卷一_第546章 她在和誰通電話?

發佈時間: 2022-10-06 09:25:54
A+ A- 關燈 聽書

 無論古往今來,人死後,最終還是化爲了塵土,只是現在的人經由物理手段幻化得更快而已,從遺體到骨灰,不過是轉眼的工夫。

 一羣不相干的人陪着她等得太長太久了,又似乎美夢總是醒得太早,當簡母的骨灰被人用盒子捧出來,簡寧的眼神已如死灰一般。

 黯滅的心,黯滅的人,她捧着媽媽的遺像,去往不需要選擇的安葬地——藍山公墓園。

 她第一次真心感謝前夫傅天澤,喪葬本來是件難辦的事,挑選墓地也要花費許多心力,可現在她帶着媽媽去往公墓園裏難得的風水寶地。

 多幸運,那裏葬着她的爸爸、她自己,現在再加一個她的媽媽,也算一家團聚了。

 當一個人住進墓地,她一生的故事便已收尾,簡寧死了,哪怕她重生一次直到現在,她代表的也只是另一個人的人生。

 媽媽住進了墓地,不管有沒有這個可能像那樣重獲新生,屬於沈佩佩這個身份的一切都煙消雲散,包括人倫、事業、所有。

 因爲喪禮的日子接近清明節,來公墓園掃墓的人也不少,風從南邊吹來一個年輕的聲音,好像還是學生,念着文縐縐的句子:“……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陶淵明說的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親戚或許還留有悲傷,其餘的人已經開始自在地歌唱,死去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只將這具肉身託付給山陵罷了。千年之前的陶淵明睿智如斯,讓今人感慨無數。

 簡寧盯着媽媽的墓碑,也有人在她爸爸和她的墓碑前獻了花,一家三口都在這,真像和諧的團圓喜劇,打上了大大的字幕:“全劇終”。

 那些或許出席過她爸爸葬禮的大腕們,此刻站在她的身後,安靜地完成他們應該走的過場,不負這些年來和簡家的彼此關照。

 “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

 “節哀……”

 “……”

 這是今天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反反覆覆地在耳邊播放。

 再漫長的下葬總有結束的時候,大腕們走完場相繼離去,最後留下的也就只有簡母生前的好友和簡氏的股東等人。

 因爲莫苒畢竟不是簡寧,簡母的離去再令人覺得沉痛,料想她也不會有多難過,所以,衆人也不曾拉着她的手錶示安慰,彷彿她無論如何努力,終究無法取代女兒的位置,對地底下的簡母來說,並不會有多大安慰。

 等到暮色沉沉,被周圍樹木環繞的墓地也漸漸暗了下來時,留在她身邊的人只有彭城了。

 沉寂,是墓園該有的聲音,也是喪禮過後留給至親的唯一贈禮,將人從嘈雜熱鬧的祝福和慰問中乍然嚇醒。

 “明天不是要回C市嗎?怎麼還不回去?”

 先開口的是簡寧,在彭城尚不知怎麼安慰她的時候。

 彭城的視線從簡寧的墓碑上移開,看着莫苒那張與簡寧完全不同的臉,他的心絞痛,語氣卻儘量輕描淡寫:“我陪你。”

https://www.nunu1109.com/ 波妞言情

 天知道他有多心疼簡寧,自從她死後,他從來都不敢光明正大來看她,遺作展也好,墓地也好,他以爲沒看到這些代表死亡的東西,她便不曾離開人世。

 現在,他居然陪着重生一次的簡寧到了這裏,看着她自己的、她父親母親的葬身之地,來真實面對她的人間地獄。是的,此地是她的人間地獄。

 已經到了這個悽慘地步,還有什麼俗事值得在乎?

 “演唱會取消了,賽車也不比了,你這是爲了我放棄了所有的活動?”簡寧忽然轉過頭來,眼底不含一絲情緒地看着彭城,這一瞬讓彭城覺得好像簡母去世、來到她自己的墓地,簡寧也沒有多難過,因爲她說話的聲音清楚,沒有一絲絲哽咽或沙啞。

 彭城知道她在故作堅強,便伸手去摟她的肩膀:“想哭,就哭出來吧,別憋在心裏。”

 “爲什麼你覺得我會想哭?”簡寧反問道。

 “……”彭城被堵住。

 兩人離得不近不遠,彭城能看清簡寧臉上的嘲諷笑意,陌生得完全不像是她,他在那一瞬很想收回手臂,眼神不自覺地轉向了簡寧的墓碑——

 越想越覺得後背有些發涼,在簡寧的墓前,這個有着另一副面孔的女孩到底是不是簡寧?他如果認錯了人……畢竟她從來沒有親口承認她是簡寧。

 太陌生了,他不瞭解她現在這個樣子,也許他從來不瞭解她是什麼模樣。

 彭城不能將心底的疑問說出來,那雙桃花眼帶着焦慮看向她:“我……”

 他放在簡寧肩膀上的那隻手被簡寧握住,她的人已經轉過身來,毫無防備地吻住他的脣,什麼都不讓他再說。

 在一片公墓中,在至親的喪禮結束後,她像操縱提線木偶般掌控着彭城的喜怒哀樂,一句話讓他焦躁,一個吻令他掌心火熱。

 鬆開時,彭城的眼神溫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居然被人這樣愛着。

 簡寧彎起脣笑:“晚上去我那吧。”

 很直接的邀請,彭城不會聽不懂什麼意思。

 簡氏的房產很多,雖然有些正在辦遺產饋贈手續,可並不需要簡寧操心,彭城被帶進之前簡母去世前居住的高級小區。

 一進門,連璦昧的前奏醞釀都省了,簡寧直入主題,比那次刺激顧景臣時還要急迫。

 彭城被撞到門上,漸漸被撩起了火,壓着她在沙發上便做了起來。簡寧是個很好的情人,兩人的技術旗鼓相當,偶爾還是她在掌握主動權,熱情到彭城有些難以想象。

 “寶貝,別急……”他氣喘吁吁地按住她。

 然而沒用,簡寧的一個吻就能讓他投降,順着她的意思來。

 等到許久之後兩人都累了,彭城看着躺在他臂彎裏的女人,眉頭微微地皺了皺。

 他對她太過順從,以爲順着便是寵着,她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卻在偶然閃過的思緒裏發現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像不像是露水情緣?他想要她的時候就說要她,她想他的時候就說去她那,不肯吐露真心的,還算什麼男女朋友?

 簡寧的心現在被困住了,她肯給他身體,不肯給他心,他這樣算不算失敗者?

 第二天一早,彭城的懷裏一動,他想圈住懷中人時,懷中人卻已起身。他撐起胳膊去看她,見簡寧正將長髮紮起來,要去衛生間洗漱。

 發現他醒了,簡寧回頭對他笑,泰然自若地解釋道:“我今天事很多,得早起,你多睡會兒吧。”

 等簡寧進了衛生間,彭城躺回去閉上眼,又猛地睜開,長腿一用力,從牀上下來了,扒了扒亂糟糟的頭髮,他去敲衛生間的門:“寶貝,我進來了?”

 沒有迴應,只聽到水聲嘩嘩,她應該是在淋浴。彭城也沒打算不要臉地追進去,雖然他明明可以這麼做。

 轉身欲走之前,彭城的腳步又頓住,他聽到衛生間裏傳來了說話聲——

 他原以爲她在迴應他,可聽了會兒才發現,她在打電話。

 清晨五點這個時間,她在和誰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