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390章萬一太子靠不住了呢

發佈時間: 2022-10-07 05:2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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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390章萬一太子靠不住了呢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唐小白第一次到荔蘿殿,竟不知宮中還有這麽野趣的地方。

沒有遊廊,沒有亭閣,穿過富麗堂皇的殿門,就是一片長過足踝的芳草。

芳草之上,裙裾如雲似雪,越發襯得宮殿的主人美若天仙。

唐小白以前也見過她,當時雖然也覺得是個美人,但遠不及現在驚艷。

這就是傳說中的氛圍感?她開了下小差。

“太子妃。”舒美人從樹下秋千上起身,語氣淡淡地招呼道。

唐小白心中微動。

雖然語氣淡,卻是主動招呼。

在她印象中,舒美人連皇帝皇後都沒有主動招呼過。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們之間是友善的?

唐小白一邊猜度,一邊令人送上禮物,寒暄幾句,問:“美人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有勞太子妃記掛。”

冷冰冰,沒有一絲將為人母的喜悅。

唐小白看了她片刻,微微笑道:“聽說美人是中原人氏,看著倒是頗具江南秀氣。”

舒美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下,道:“我很喜歡江南的口音。”

嗯?

這話說得很突兀,唐小白一時沒反應過來。

舒美人自顧自懶懶淡淡地說下去:“荔蘿殿有一名江南來的宮女,我問她,江南吳越語中,如何喚‘阿舒’,她說是喚作——”

她看著唐小白,輕輕地說出“阿舒”兩個字。

唐小白目光驟縮。

吳儂軟語,將“舒”這個字咬得些微繾綣。

聽在耳中,好似“蘇”,又好似“素”。

這一張臉,她和李穆都確認過,是五年前突然人間蒸發的越女甄素,那位差點被皇帝賜死的趙景的舊愛。

可在見到這人之前,她猜測的是薛少勤那位神秘的未婚妻蘇貞娘。

在“阿舒”兩個字說出口的一瞬,唐小白腦海中兩名女子的輪廓合二為一。

“阿蘇……”唐小白學著她的口音念這兩個字。

舒美人忽地牽動唇角,露出一個極淡的笑,覆霜凝雪的眸中,有什麽情緒一閃而逝。

唐小白再看她一身白衣,心境變了,就再也看不出什麽冷艷孤傲。

“太子妃是來問那天夜里的事吧?”舒美人的情緒收得很快,一錯眼,連笑也沒了。

唐小白點頭。

“那只匕首確實是王昭儀自己帶的,這一點,我沒有說謊。”

唐小白目光一凝。

這一點沒有說謊,那就是另一點說謊了?

王昭儀帶著匕首,只能是沖著她來的,怎麽會撞上舒美人?

“我知道她約了人——”舒美人深深看了她一眼。

唐小白心頭猛地一跳:“你——”

“陛下駕到!”

對話猝然打斷。

不過須臾,皇帝的身影就出現在荔蘿殿門口,揚起的衣擺略見匆忙,似乎是著急趕著來的。

進了殿,皇帝大步越過唐小白,親手扶起舒美人,打量兩眼後,才轉頭看唐小白,雙目微瞇,問:“太子妃來這里做什麽?”語氣中竟帶幾分警惕。

唐小白掩下詫異,垂眸答道:“臣前來探望舒美人。”

皇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袖輕拂:“退下吧。”

唐小白施禮告退,退到門口時,擡起眼。

皇帝正低著頭,同舒美人輕聲說著什麽,乍一看,甚至有些溫柔。

哪怕,舒美人自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

……

“陛下待舒美人確實十分寵愛——”唐小白感慨道,感慨的同時,心情也有點復雜。

別具一格的宮殿,低聲下氣的態度,還有那一身素得跟喪服似的裝扮。

白日里皇帝來時行色匆匆,看她的眼神銳利而警惕,連裝仁厚都懶得裝了,未嘗不是緊張舒美人,擔心被她欺負了呢?

這還真不是一般的寵愛。

李穆對這份帝王寵愛卻沒什麽興趣:“王昭儀攜匕首欲邀你私下相見,舒美人早已得知,有意出現,是這樣?”

唐小白收斂思緒,點頭:“她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她就在現場,不可能不知道王昭儀是怎麽死的,要麽是她動的手,要麽就是她覺得說出來也沒人信。”

自己拿著匕首刺自己,當然說出來沒什麽人信。

何況舒美人曾與王昭儀交惡過。

“王昭儀攜帶匕首,原本是沖著你去的,”李穆垂著目光,冷意漫上眉睫,“她也許是想殺你,也許是……想讓你殺她。”

唐小白不自覺低頭看自己的手。

她雖然不是文武雙全的女子,但也出身將門,騎射皆通。

王昭儀一個柔弱的後宮女子,也許能傷到她,但想要殺死她,沒有那麽容易,何況地點就選在水閣外。

所以——

“如果一心求死,無論出現的是誰,她都不會輕易改變計劃;”

“她想要的,讓千里之外的衡陽再無牽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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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穆的猜測,在一個月後,得到了驗證。

太興十六年,六月中旬,吐谷渾聯合吐蕃大軍突襲邊境,石堡城破,振武軍主將張義潮陣亡。

“老張是這樣的人,我叫他守著石堡城,誰都喊不退他。”唐子謙苦笑著,面西以酒祭地。

唐小白低頭盯著地面,心里難受極了。

這次吐谷渾動亂早在他們預料之中,因此損失並不大。

只有張義潮固守石堡城,不肯後撤半步,最後戰死城頭。

她記得張義潮。

那個中年將領,是她去鄯州時遇到的最大的刺頭,不認她這個燕國公府二小姐,也不認薛少勉這個朝廷欽使,甚至指著他們的鼻子罵“小畜生”。

皇帝的詔書可以調離整個振武軍,卻調不走張義潮。

他獨自一人也要守在石堡城的城頭。

“倘若、倘若我早些告訴阿兄吐谷渾的動向——”

“我還需要你告訴我?”唐子謙失笑,“吐谷渾的動向,端午那日我們不是已經聊過了?可我又不在鄯州,如何能令行禁止?總不能仗還沒打,就去封信讓張義潮看準時機及時撤退吧?憑張義潮那性子,這種話就算是我說的,他也不一定聽啊!”

唐小白明白這個道理,可心里還是難受。

唐子謙見她垂頭喪氣,笑著擡手要拍她的腦袋,忽然想起妹妹已經長大嫁人,又訕訕將手收回,背在身後,嘆了一聲,安慰道:“你別多想,為將者,馬革裹屍乃是尋常。”

唐小白忽地擡頭,目光灼灼:“阿兄,你以前不是這麽說的!”

唐子謙一楞:“我以前怎麽說的?”

唐小白撇撇嘴:“你說你要掙很多功勳,讓我和阿姐花著玩兒!”

唐子謙目光猝然一散,好似陷入回憶中。

“阿兄是不是看我嫁了太子就懈怠了?殊不知人爬得越高,危險才越大,多少人等著抓我的把柄?萬一有一日太子靠不住了呢?我沒有阿兄撐腰怎麽辦?”

唐小白原是見唐子謙言語間有些消沈,才故意說這些話,可一說完,就止不住的心虛。

這時,驚恐的事發生了。

唐子謙的眼睛在她臉上一轉,竟然飄去了她身後!

在唐子謙幸災樂禍的笑聲中,唐小白僵硬地回過頭。

少年玄衣玉冠,面似寒霜,眼睛黑沈沈,如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