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芷月
顧錦珠看了半天，並未發現二叔顧端海和李氏一家人，想必是走散了。
顧芷月對趙氏說想喝水，趙氏看了眼姚氏，見她沒發話，便小心的走過去，正準備拿起陶罐倒水，就聽見姚氏尖聲罵道，「你個作死的貨，你想做什麼？」
趙氏嚇的一抖，垂著頭手足無措的道，「夫，夫人，月兒想喝些水~~」
她話音還沒落，姚氏就滿臉厭惡的道，「喝什麼喝！攏共就剩下了這點水，娘和老爺都沒捨得動，你們母女倒是好大張臉！只會浪費糧食的賠錢貨，要不是老爺心慈，早就把你們賣了去換糧食~~」
姚氏不停的罵罵咧咧，趙氏嚇得瑟瑟發抖，顧芷月跑過來，一雙小手緊緊拽著趙氏的袖子，小聲對姚氏道，「大娘，您別罵我娘了，月兒不喝就是了……」
幾日奔波下來，周圍人早就又疲憊又麻木，都早早靠在火邊休息，這片地方只能聽到姚氏的尖聲怒罵，隨著風聲傳出老遠。
顧清遠嫌丟人，回頭怒斥道，「閉嘴！」
連日辛苦奔波逃亡，再加上對前程的擔憂，讓他的脾氣前所未有的暴燥，聽他喝了一聲，姚氏一愣，忿忿閉上嘴，再不敢說什麼。
顧錦珠在不遠處悄悄看著，雖然顧家看起來也很狼狽，但至少比起周圍的人來還是好了很多，至少他們還有護衛和一輛平板推車，上面堆了不少東西，看起來並不缺吃的。
周圍也並不是沒有想打他們主意的人，卻明顯畏懼於那幾個帶著刀身形彪壯的護衛，因此姚氏看起來並沒吃多大的苦頭，還有這麼中氣十足的聲音罵人。
芸香也想到了這點，靠過來悄聲道，「小姐，我們要不要過去？」
芸香的意思很明顯，既然顧家尚有餘力，那她們過去，哪怕不吃他們的食物，至少也能得到些庇護。
顧錦珠卻立刻就搖了搖頭，讓姚氏庇護？她現在不對她們下黑手就不錯了，現在過去，還不知道要遭受什麼侮辱！
所以她從沒打算去和他們相認，如果可能的話，明天還是盡量繞路走，離的他們遠遠的才好。
夜裡漆黑一片，只剩下零星的幾個火堆燃燒著，隱隱有小孩子的哭聲傳來。
大人還好說，只是小孩子卻扛不得餓，每天都會聽到孩童的哭鬧聲。
童生往她懷裡縮了縮，小臉上隱隱有些害怕，這幾日沒日沒夜的趕路，他小小的心裡也覺出了與往常的不同，愈發的乖巧。
顧錦珠把棉衣給他緊了緊，望著童生稚嫩懵懂的臉，心頭就像壓了一座山般沉甸甸的。
雖然她們還有些食物，但也堅持不了多久，總有一天會吃完的，到時候童生怎麼辦？
她眉頭緊蹙，腦中在竭力想著辦法。
從這裡往西五百里，是燕雲關的第一座大城青木城。
青木城的守將雷勇貪生怕死，早被北狄人兵臨城下時，就大開城門，繳械投降，北狄人兵不血刃就佔領了北上第一大城。
但此舉倒也不是沒有好處，北狄三皇子阿木魯為了博得一個「仁慈寬厚」的美名，進城來對百姓倒是秋豪不犯，因此雷勇雖被外面的人罵為「膿包軟蛋」，卻保住了一城百姓的命。
青木城現在秩序井然，各種買賣商販和以前一樣，百姓安居樂業，甚至很多流民投奔過來，雷勇都一概不拒。
只是外面人將雷勇罵成叛國賊，那些有骨氣的文人墨客更是紛紛口誅筆罰，將雷勇說成十惡不赦的叛賊，百姓不知究里，只以為是雷勇獻城，才讓敵軍長驅直入，都恨不得生寢其皮，反而只有少數人投奔過來。
但顧錦珠原本就打算要去青木城，現下沒有比那裡更安全的了，而且聽說青木城十分繁華，她身上還帶著些銀兩和貴重首飾，去了可以換些食物，稍作休整一下。
她打定主意，決定明早就向另一個方向走，先去青木城再說。
她和幾個丫頭都說了此事，大家紛紛贊同。
夜色已深，顧錦珠就覺得一股疲憊涌了上來，整日的逃亡，她至今沒吃過這等苦，一坐下感覺腿都伸不直，疲憊感襲來，她昏昏欲睡。
「嗚嗚，我不要吃這個，不要吃這個……我要吃雲片糕！」
陡然，一道少年略帶沙啞的公雞嗓音將顧錦珠驚醒，她扭頭一看，正看到顧容啟苦著臉，將手中雪白的饅頭扔掉，叫嚷著要吃糕點。
那饅頭一落地，旁邊幾個早就餓的不行的流民就沖了上去，為了強奪饅頭甚至大打出手，引得顧容啟哈哈笑個不停，正是變聲期的嗓音在暗夜中就如鴨子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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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錦珠眼底不覺浮起一絲冷意，顧容啟真是被寵壞了，到現在還看不清輕重，顧家本來就有流民盯上了，現在看到連雪白的饅頭都可以扔，難保有人不餓急了眼，沖他們下手。
那邊姚氏還有好聲好氣的哄著顧容啟，她也知道帶的吃食不多了，想勸兒子忍耐一些，哪知顧容啟根本不依，大吵大鬧著要吃糕點，終於把甄氏吵醒了。
甄氏坐了起來，顧清遠一見，忙道，「娘，您怎麼不歇著了？」
晚間寒風灌了進來，甄氏咳嗽了幾聲，沖著姚氏不悅的道，「乖孫想吃就給他好了，幾塊糕點值當什麼，也跟著吵！」
她沖顧容啟伸出手，立刻一臉慈祥的笑道，「啟兒，到祖母身邊來，你娘不拿給你，祖母給你。」
顧容啟立刻跑了過去，在甄氏身邊坐下，抱著她的胳膊笑嘻嘻的道，「還是祖母疼我~~」
「乖~~」甄氏摸著孫子的臉，笑得一臉皺紋都舒展開來，命一旁的丫頭給顧容啟把糕點拿出來。
顧容啟吃的香甜，旁邊顧芷月縮在母親懷裡不禁咽了咽口水，小聲的道，「娘，我餓~~」
趙氏不禁有些心疼，這麼一天下來，顧芷月只吃了巴掌大一塊饅頭，難為她小小孩子，跟著捱了一天，卻不叫半點苦累。
眼見顧容啟能吃糕點，趙氏鼓足勇氣，結結巴巴的道，「老，老爺，月兒肚子餓，給她吃一些饅頭可好？」
至於那糕點，她可是萬萬不敢張口的，那白饅頭顧容啟都能隨手扔，想來給女兒吃一點並不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