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泥玩店里的每個人都在為不久之後可能突然變多的訂貨做準備。等到關于他們店的節目播出後，無疑會為他們店做一個大大的宣傳。听從辛善的建議，王大叔王大嬸便提前做著準備。
辛善拿著小號的毛筆，和佩楠一起在為塑好的泥人著色。惠山泥人素來有“三分坯子七分彩”的說法，彩繪因此就顯得十分重要，要求制作者在上色的時候十分專注。
辛善將泥坯的底色和大色塊上好，交給佩楠畫五官和衣服的褶皺。佩楠心不在焉地接了過去。
剛畫了一筆眉毛，佩楠的手就停了下來，將毛筆放在了桌上。辛善見佩楠情緒不對，問她怎麼了，佩楠有氣無力地說︰
“辛善，今天你把後面的也畫了吧。”
辛善還是第一次見佩楠這個樣子，她看了一眼王大叔和王大嬸，發現他們今天也是一言不發，就也沒多問什麼。午休的時候，辛善悄悄地約了佩楠去古鎮里喝茶。就只有她們兩個人在，辛善想問問佩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辛善，你想過以後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嗎？”佩楠和辛善坐在一家茶館里，看著古鎮街道上熱鬧來往的人群，當地人、還有外地來的游客都喜歡來這古鎮游玩。相較于周圍的熱鬧，佩楠卻沒頭沒腦地聊到這麼深沉的話題，而且語氣無奈。辛善是第一次，見到佩楠這副樣子。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辛善喝了一口茶，反問。
“昨天晚上，我爸媽和我說，給我找了一個好對象，他們想讓我和那個人結婚。”佩楠緊握著杯子淡淡地說著。
“你不願意嗎？”辛善問她。
佩楠苦笑了一下，“也沒什麼不願意的。他們說的那個人是我姑姑的繼子。姑父和我姑姑結婚的時候，便帶著他去世前妻生的孩子，就是我那個表哥，其實只是被我姑姑撫養長大，和我沒有血緣關系。他和我年紀差不多，小學的時候我們是一個班的，放假時也常常會在一起玩。一直到現在，每年過年吃團圓飯的時候我們也都會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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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為什麼不開心呢？”
頓了一頓，佩楠才開口︰“爸媽和我說，他們家很適合我，嫁到他們家之後，姑姑一定會很疼我。而且，他們家條件很好，姑姑和姑父都是公務員，表哥也做了警察。我這樣跟了他，一輩子都會很安穩。爸媽說這麼好的條件，要不是有這麼層親戚關系在，說是提著燈籠都找不到。”
佩楠又苦笑了一下，說︰“我明白爸媽是為我好，我和表哥結婚後，大概能過著不錯的生活。兩家離得這麼近，住在同一座城市里，就算是結了婚，我還是能幫父母打理泥玩店的生意，坐月子的時候還能有娘家人照顧，這樣的生活對我而言已經足夠好了。”佩楠哽咽了一下。
“但我覺得，如果是這樣，好像會把我的一生都看穿了。結婚以後我會生孩子，三十歲到四十歲都會為孩子的事情操心，等到了五十歲、六十歲了還會操心孩子的孩子。整個人生軌跡，好像都能全部想象得到。你知道嗎，辛善，我突然有一種念頭，讓我覺得好難受，覺得人生好沒有盼頭。你說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就為了過完這樣的一輩子嗎？”
佩楠說到這里她哭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想。做人應該知足啊，她是不甘心嗎，可她有什麼好不甘心的呢？從小，她沒有什麼志向，想起小時候有人會問小朋友長大後想做什麼，其實她根本就沒有那種概念。而這類問題是有標準答案的——畫家、宇航員，科學家、發明家……
沒意義的問題被問了無數次，一直等到她長大了，佩楠也沒有按照小時候的回答去做。她回到父母的店里幫忙，做著泥玩，讓她很適應。現在父母讓她嫁到一個合適的人家里，只是按照原來的路子上，繼續向前走而已，她不應該為這而感到不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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