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殺戮

發佈時間: 2022-12-07 04:25:29
A+ A- 關燈 聽書

 ,

https://www.nunu1109.com/ 波妞言情

 太子府,地宮。

 那玲瓏精緻的亭臺樓閣,幾顆蘇鐵樹,綠意點點。

 綠樹掩映之中,是那一間的小小殿堂,在最裏之中,在紗幔掩藏之中,是象牙裝潢的床榻,燭光幾經旋轉,定格在臥床的那個妙人身上,傾瀉在那張煞是蒼白的容顏之上。

 “她還需多久才會醒來?”司徒驚鴻坐在女子的身畔,手心摩挲著錢多多的一頭秀髮。

 “少則半天,多則半月。”說話的是一個青衫的男子,皓月般的容顏,舉止軒然,端得是儒雅斯文,雲淡風輕。

 此人名喚馮百病,是天下第一的聖手,然則是歸於山林的隱士,唯與司徒驚鴻交好。

 男人的話擲地有聲,司徒驚鴻明顯松了一口氣。

 “她的容貌,又能恢復多少?”

 在大理寺牢房之中,錢多多的肌膚已經潰爛,在惡劣的環境中,惡鼠極度倡狂,他見她時,她的小指已經斷了一根。

 他與大理寺卿私下有交情,彼時去大理寺,碰巧遇上他們刑訊,而在刑堂之上,他見著她被捆於刑架之上,她綿軟無力的頭就那樣低垂著,發黃的囚衣上,是縱橫交錯的鞭傷。

 他原也是個心硬的人,見慣了這樣的刑罰,本該漠然置之,而那一眼,他分明清楚自己的心悸。

 在大理寺卿錯愕的目光中,他已經急速上前,指尖勾著女子的下頜,撩開她面前的亂髮,他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指尖還帶著難以言明的戰慄,他分不清,是恐懼,還是再次相逢的慶倖。

 慶倖她被百般折磨,還是吊著一口氣。

 “她臉上的傷已經入骨,拖延的時間太久,養傷絕不是問題,只是,複顏之後容貌就會有一定的變化。”

 馮百病在盥盆中淨了手,點燃了安魂香,香魂浮動,惹得一室的縹緲。

 “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待她的身體痊癒之後,才可一試,如今,便留的她好生休息吧。”

 他的目光好似沉澱了歲月的重量,在錢多多的面上,落下一道暗光。

 *

 幾步走近秋千,何處而來的一陣晚風,冰冰凉凉,燭火晃了晃,終究湮滅在無盡的暗夜裏。

 手上的夜燈還在無聲地搖曳著,忽而有腳步聲自身後傳來,掌風一揮,一時間,塔燈全都亮了起來,亮如白晝。

 “你身子虛弱,為何還要出來吹風?”

 司徒驚鴻站於錢多多的身後,解了肩上的狐裘,輕然攏於女子的背後,他靠她靠得那麼近,能感受他純陽的氣息,狐裘上,還帶著他的溫度。

 “睡得太久,骨頭都松了。而且,我需要這般冰冷的空氣,讓我更加清醒,銘記刻骨的仇恨。”

 女子的臉上,是可怖的流膿,單只見得她的目光如鐵,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倆人比肩站著,菲薄的吐息在一指之間凝為水露。

 烟波淼,星如豆,朝陽漸漸自東方升起。

 他們之間,再沒有過多的交流。

 對於司徒驚鴻來說,他戀著這熟悉的氣息,不願打破。

 對於錢多多來說,她的心早就塵封,萬裏冰河。情殤一旦築成,便再難攻克,也無法坦誠。她始終沒有向司徒驚鴻言明,自己是何以歡的事實。

 帝王家的心思何其複雜,司徒莫離這般居心叵測,司徒驚鴻又能純粹到哪裡去?

 他救她,總有自己的算計。

 從今之後,她絕不會輕信他人。

 *

 巍峨的城牆下,午門。

 高處的刑台上,一眾的囚犯被劊子手狠狠地踢中小腿,忽然便跪了下去,他們的身子狠狠地撞擊著雪面,不是很疼,卻是徹骨的寒意,讓他們連連哆嗦。

 他們皆是被五花大綁,或中年,或老幼婦孺,被折磨了幾個月,骨瘦如柴,肥大的囚衣套在身上,顯得累贅不堪。

 他們渾身黝黑,髮絲繚亂不堪,一張張皸裂的臉皮,還在不斷地滲著血,顯得詭異可怖。

 錢串子跪在第一排,他的脊背挺得筆直,目光有如荒原的禿鷲,就那樣看著高臺上監斬的司徒莫離,帶著饑餓的狠戾,直勾勾。

 “司徒莫離,我錢串子賭天發誓,我錢家寨遭受如此欺辱,他日到了陰曹地府,我必定化為厲鬼,前來向你索命!”

 男人哈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穿透雲層,在廣袤的天際下,卷起無邊的蕭瑟悲戚。

 高臺上,司徒莫離攏一身白衣,玄紋雲袖,袍服雪白,一塵不染。

 對於錢串子的嘶吼,男人沒有一絲的動容。

 錢多多站在一顆松柏下,寒烈的風夾雜著漫天的雪花將她的披風吹得獵獵作響。

 睫毛上鋪了一疊的雪花,她的眼眸也氤氳如水,抬頭看向湛藍的天空,她的神色間是深深的愧疚、悲痛、仇恨,幾乎將她的理智吞沒。

 她就站在不遠處,看著那個神只一樣高高在上的男人,嘴角噙著一抹嘲弄。

 “行刑!”司徒莫離一聲令下,男人凉凉的聲線像毒蛇般劃過每個人的心口,緊緊纏繞,直叫人透不過氣來。

 囚犯們彼此注視著,眼中的神色由無措再到不甘,不過是一瞬。

 他們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只是任人魚肉,刀鋒擦過他們的後頸,頭顱落地,鮮血直冒,冉冉而出,劊子手眼神卻因為這鮮豔的色彩而變得更加瘋狂。

 手起刀落,不過半個時辰,那群囚犯中便只剩下了一人——錢串子。

 他的雙眸別染得鮮紅,此時將目光對準了司徒莫離,牙齒咯吱咯吱作響。

 錢多多微抬眸看向司徒莫離,他明明有著聖人般光潔的面容,現下卻凉薄地蔑視著他們,他們的xin命仿若螻蟻般不值一提。

 她第一次這樣厭惡鮮血,同時也厭惡著那個孑然身外的男子。

 “錢靚女切不可衝動,你如今要是站出來,無非就是螳臂當車,必死無疑。”馮百病就站在錢多多的身畔,暖陽在他的周身打下一層的光圈。

 他的頭髮墨黑,襯出他脖頸的白皙。

 形如軒竹,身姿挺俊。

 “這是命裏的劫數,避不開,躲不了,世人無法左右,即便是仙人,也無能為力。”

 馮百病的話中自有玄機,有如禪語般高深莫測,然而此時此刻,錢多多又哪有心情去揣度其中的奧義。

 “請你解開我的穴位!”女子的遮了面紗,目光疼痛而扭曲,語氣更是陰寒。

 “對不起,我不能放任你不管。”馮百病卻是負著手,青色的長衫,烏髮飛揚,使他越加優雅入畫。

 下一瞬,他已經將女子打橫抱起,消失在遠處的小巷中。

 *

 靖安王大婚之日,天剛濛濛亮,迎親的隊伍就敲鑼打鼓地來到宰相府,早早地在外候著。

 雲卿月看著銅鏡裏的自己,一雙璀璨的水眼,微微挺翹的瓊鼻,紅潤飽滿的雙唇,白皙水嫩的肌膚。就像出水的芙蓉,令人賞心悅目。

 這一月的桎梏,她終是明白,所謂的身不由己。她雲卿月不過是父兄手中的一枚棋子,可笑她自認是帝都小姐中的翹楚,卻是連自己的姻緣都不能把握在手心。

 蓋上喜帕,由紅袖引著自己一直穿庭過橋,冬至的梅花開得正豔,溢香不絕,盈盈不散,她的心頭,卻是繚繞著經久的惆悵。

 驟然,她的手被遞到了一雙溫凉的手中,她能清楚地感觸到那只手上的脈絡,遠比她想像要有力許多。

 與此,司徒莫離也是一愣。

 對方的肌膚柔軟的就像羊脂,又像剛長出的柳芽,彷彿輕輕一掐,就會破碎。

 與那個女子的截然相反。

 心臟忽的一痛,一時不察,捏著雲卿月的手卻是太過用力了。

 女子吃痛,不明白為何他的情緒失了控,卻是默默地咬緊嘴唇,沒有作聲。

 *

 雲卿月一人靜靜地坐在喜房內,紅袖守在門外。她閉著眼,微微一聲歎息。

 她被帶到這個房間已經有一天了,期間也只是簡簡單單地吃了些糕點微微填了肚子。

 雖然她蓋了喜帕,卻也是能知道的,外面怕已天黑了。

 腳步聲噠噠,如淅淅瀝瀝的雨點響起。

 雲卿月一驚之下,立即坐直身子,雙手卻緊緊地揪著裙擺。

 “呵~九皇弟能够娶到雲靚女,當真是豔福不淺啊。除卻雲小姐的姿色不說,便連詩詞歌賦,都能信手拈來。九弟怕也是欣喜,才喝得這般迷糊。”

 “九皇弟是最晚成親的那一個,今夜,可要好好鬧一下洞房。”

 “只是他醉得這樣糊塗,到時必定也沒什麼樂趣。再說,這雲小姐怕是個臉皮薄的。已經月上三更,我們還是散了吧,免得擾了他們的好事。”

 ……

 門外,霎時便清淨了下來。

 司徒莫離一身喜服,臉上漠漠的叫人看不出喜怒,他佝僂著腰,在一旁吐酒吐得厲害,一個容貌如畫的人,竟也有這般世俗的時候。

 “王爺。”紅袖向他行禮。

 “你下去吧。”男人有些不耐地揮著手,步履蹣跚。

 門被打開,發出吱呀一聲響,在靜謐的夜裡倒有些瘮人。

 紅袖抬頭卻只能見到一片火紅的衣角,門就被迅速合上了。

 床上鋪了蓮子花生還有百合。司徒莫離此時有些怒氣,看向雲卿月的眼神也有些不善。坐到凳子上,他閉眼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