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發佈時間: 2024-04-29 14:2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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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如今正值秋末冬初,過不了多久北方就會迎來第一場雪。雪衣天城與天嶺宗週邊領地只相隔百里,然而,就這禦劍頃刻就能到達的距離,彼此風格卻是大不相同。巍峨城牆將所有小橋流水都隔絕在外,就算站在城頭遠遠還能望見青山秀水,留在眼前的卻只有遍地蘆花和那已被馴服得宛如死水的護城河。

釋英記得,自己十四年前來到此地時也是這樣的季節。那時,南北之間雖對立,卻還沒有到這樣完全斷絕聯繫的地步。南方各派聽聞北方聯盟為瘟疫廣招天下醫修,雖幸災樂禍,到底也派出了五名頂級醫修前去支援。

天嶺宗芸香聖手、禦劍山莊二莊主雲倒仙、落霞派南宮散人、道印門游方郎中、還有東靈劍閣青囊長老釋英。他們五人本該在雪衣天城會面一同進城,雲倒仙卻因家事遲到,四人顧及病情緊急便沒有再等,立刻匆匆入城趕往越京。

來時,他們是為北方救急的英雄,騎兵恭敬護送,百姓夾道歡迎,所過之處全是充滿騏驥與崇敬的視線。誰能料到,待到返程,只剩下一個釋英宛如邪魔一般被滿城追趕,帶著一片腥風血雨回到故土。

如今想來,只怕雲中行早就知道瘟疫的蹊蹺,所以才刻意留下雲倒仙讓她別去沾染那些髒東西;芸香聖手作為軒齊子妻室,也不可能對此事毫不知情;至於剩下兩人是否也與淨世宗有所聯繫,釋英已不願去想。若這三人明知北方發生了什麼,入城時與他討論的醫者仁心便全都成了笑話。

他當年是信這些話的,而且發自內心地認為醫修捨棄追求武力的機會而專研醫道,是值得尊敬的人。這件事隱藏了太多東西,每挖出一點就讓他的心又涼了幾分,只有顧餘生還能讓他感到暖意。這個徒弟是他唯一的收穫了,只有看著顧餘生安好,他才告訴自己,至少當年承受的一切不是毫無價值。

一入夜世界便滿是霜寒,狂風吹得遍地蘆花瑟瑟發抖,觀戰眾人已齊聚城牆之下,元如雖知顧餘生xin情,看著面沉似水的釋英,仍是忍不住擔憂道:“師叔,對手可是北方頂尖修士,顧師弟行不行啊?”

中秋之後的月仍是略為殘缺的圓,此時顧餘生一襲青衣持劍而立,牧白衣滿身蒼白含笑相迎,氣氛看似平和,釋英卻知二人隱藏在平靜面孔下的肅然殺機。顧餘生前世已與牧白衣戰過一次,釋英不擔心輸贏,不過,那一戰顧餘生回來後便中了淨世之毒,只怕白巫還有一些特殊的手段。

釋英低頭看了眼自己胸膛,默默盤算著取心臟該從何處下刀,此時只對同門安撫道:“他是我唯一的指望,不會拿自己冒險。”

此戰結果至關重要,姬歲本在認真觀察二人,聞言也配合道:“雪衣天城封住了天地靈氣,單比近戰,劍修不會懼怕任何人。”

在這城牆之上誰也不能用術法,二人交戰只能如尋常武夫以近身戰定勝負。牧白衣以羌笛做武器,能用真氣自然是音波殺人如無形,單論近戰卻遠不如刀劍鋒利。

此地按理說是顧餘生優勢極大,然而出乎預料的是牧白衣竟拿出了一柄火紋長劍。修士都有其趁手的兵器,一個音修和劍修比劍,此舉看似送死,卻讓牧海燈神色瞬間嚴肅起來。

他手指有些不安地摩擦著酒壺,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回憶,只低聲道:“牧白衣喜歡看我絕望的樣子,所以,我學劍,他身為音修偏就棄笛不用,只以劍術擊敗我。這個人瘋起來非常可怕,但願顧師弟沒有小看他。”

射天峰乃劍修最強戰力,牧海燈更是當代射天峰弟子之首,牧白衣能擊敗他,只怕也是個劍術超絕的人物。只是,費盡心力去學另一門功夫,為的只是給兒子製造心理陰影,這位白巫也真是貨真價實的變態。

“你很聰明,想到了用湮靈的特xin抹去你我修為差距,可惜,到底還是太年輕了。劍修擅近戰,難道我常年征戰的雪衣天城就不擅長嗎?”

就在眾人默歎牧海燈攤上這麼個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時,被腹誹的牧白衣卻還是一副慈善隨和的模樣。他語畢,見顧餘生仍是不主動出手,嗤笑一聲,這便將劍出了鞘,劍花一點率先出招。

牧白衣此劍極快,明明不能動用真氣,僅憑肉體強度竟生生舞出數道殘影,劍身火紋於月色下熠熠生輝,顧餘生一抬眼,便是火樹銀花撲面而來。

劍修都是用劍的行家,只一招便知牧海燈說得不假,這樣行雲流水的劍式,若無多年苦功絕不可能練就,就算在東靈劍閣也算得上是個中翹楚。

劍神一生窺盡天下劍訣,作戰卻只用自己最為熟悉的簡單招式,如今面對牧白衣如夢似幻不知虛實的劍勢,顧餘生的反應很簡單,寒眸一瞥,拾花劍一橫,是為劍神訣唯一的防禦招式——擋。

敵人進攻怎麼辦?擋住就好了。

這就是風奕簡單直接的思維,然而,擋劍誰都知道,劍神之所以無敵於天下,正是因為他的眼睛永遠能夠判斷出敵人的招式落于何處,任對方招式如何花俏,真正的殺招永遠都是被拾花劍恰好阻擋,連靠近其主一絲頭髮的機會都沒有。

牧白衣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東靈劍閣繼承人也存了幾分試探之意,他百年前就成了白巫,自認天下劍招都逃不過自己眼睛,可顧餘生這手段卻讓他完全看不出來歷。他就是隨意抽劍一擋,然後二者的劍就剛好碰在了一處,在外人看來,這簡直就像是牧白衣自己朝劍上去刺,故意不想傷著對手一般。

這場景頓時讓雪衣天城弟子高呼城主仁義,牧白衣卻知自己根本沒有留手,是這小子太過詭異。從他劍起的那一刻,顧餘生就知道他的劍會落在何處,這樣的眼力就算是成名百年的劍修都不可能做到,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孩子,怎麼會具備這樣身經百戰的反應能力?

牧白衣不信邪,又以三招試探,其一是千年前皇宮影衛專司暗殺的杯弓蛇影劍,正面看似殺機無限,真正殺招卻是隱藏於劍鋒中的一道暗勁,一旦中招便是筋脈盡毀再無還手之力。

其二為北方無名氏所創劈山劍,此人本是山野樵夫,生來只會一招劍術,但僅憑這一招就戰遍修士聞名天下。此劍大開大合,以千鈞之勢強逼對手正面相抗,若氣勢不敵,就是心神俱損的下場。

而第三劍,則是東靈劍閣珍藏的煙火劍第三式——銀波千垂柳,此劍虛實相生,將殘影運用到了極致,莫說分清真偽,只那漫天劍光就足以令人眼花繚亂。看似華而無實,實則步步殺機,漏了一劍便只有身首異處。

牧白衣的見識果然厲害,一出手就是囊括南北涵蓋古今,然而,就這圍觀者都認不全的招式,卻都毫無例外地被顧餘生輕鬆接下,所用之招,還是那樸實簡單,連三歲頑童用樹枝打架都能自發領悟的——擋。

怪,太怪,這小子絕非池中物!

這一刻,牧白衣終於體驗到了過去與風奕對戰之人的迷茫。他不相信世人會有這樣可怕的年輕人,就算是淨世聖徒,所繼承的也只是過去強者的修為,一旦不能使用真氣,論見識、經驗、博弈心態都不可能與長輩修士分庭抗禮,更別提如顧餘生這般將他招招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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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夠清晰感知到,此時與自己對劍的根本不是什麼初出茅廬的青年劍修,而是身經百戰熟悉天下劍術的前輩修士,就算有數百年修為也絲毫不奇怪。

不,只憑百年見識遠遠不夠,若不是親身經歷,他不可能對所有劍招都如此熟練應對,眼界、經驗、天賦,要達到這個境界,三者缺一不可。若有一個人熟知天下劍術,戰過天下劍客,又破了天下劍招,他如何還能被稱作人,這只能是劍神。

沒錯,劍神風奕,只能是他。

牧白衣表面是強大音修,實際劍術超絕,醫術更是足以製造出淨世聖徒逆天改命。他對自己的醫術太過自信,認定當年已毀了十三的所有命脈,縱是天神在世也不可能救活那個孩子。可是,偏偏就是不可能活著的人,如今就站在了他的面前,用平靜的神色看著他,彷彿已將天下命運握在掌心。

十三回來復仇了,那麼,仇人是誰?他?淨世宗?還是……尊者?

牧白衣果然對得起自己兒子給的瘋子評價,當猜出顧餘生身份,面對這八百前的第一修士仍是快速思索其心態與用意,末了似是有了主意,只橫起自己佩劍對顧餘生輕笑道:“你可識得此劍?”

顧餘生仍是冷漠地看著他,彷彿只是在觀看無趣的把戲。劍神是封印過尊者的強大修士,他有資格傲視眾生,牧白衣並不在意被無視,他相信自己能抓住任何人的弱點,仍是輕聲道:“它是上一代射天峰長老的佩劍,名為絕響。”

“劍修視佩劍如生命,你說,師無衣為什麼要留在北方,這把劍又怎會到了我手裏?”

沐音長老之名一出,顧餘生果然眼神動了動,牧白衣見狀暗笑,果然啊,人都有弱點,劍神又如何?只要風奕還在意那株仙草,還想著東靈劍閣,就能為人利用。

這場遊戲只有他能成為最後贏家,因為他什麼都不在意,他無所謂家人,無所謂正邪,更無所謂自己生死,他除了滅絕世間人類,什麼都不會去想。

顧餘生不知道他此話是挑撥離間而是事實,不過,他現在也沒興趣去知道。風奕用劍時從不思考勝利以外的事,顧餘生亦是如此。

“你的劍出完了,該我了。”

顧餘生如今雖未繼承掌門之位,卻已如掌門一般著青白服飾,青衣白紗就似煙雨過後的天空,迷蒙得讓人看不透。他用手指輕撫拾花劍劍身,彷彿正通過那柔美草紋撫摸自己的仙草。

這是風奕出劍前的動作,他不想用即將殺人的手碰乾淨的仙草,只能以這劍上紋路稍稍滿足自己欲望,不過,草紋再像也不是它,所以,這不滿足的心會讓他乾淨俐落地解決敵人,快些回到與仙草獨處的美好時光。

無欲無求便無敵?可笑,佛早就說過,貪嗔癡才是紅塵永世難消的罪孽,一個癡人,連佛都能拉進人間孽海,更何況只是一個瘋狂的人。

顧餘生的劍依然簡單,他只是提劍輕輕一刺,就像是所有人初學劍術反復練習時一樣,是天下最基礎的一招。可就是這樣的一劍,任牧白衣百般變幻防禦劍式,依然不偏不倚恰好刺在破綻之處,毫無阻礙地貫穿了他的肩頭。

若是大家憑修為放手一搏,顧餘生與牧白衣尚有一番苦戰,但是,在劍神面前玩劍術,這和送上門的靶子有什麼區別?這個人玩弄年輕人的惡劣愛好,終究是誤了自己。

沒有靈力的防護,拾花劍徑直就斷了牧白衣右肩筋脈,絕響劍無力落地。比試中兵器離手便是輸,牧白衣知道自己已無勝算,一指按在肩頭止血,只冷笑道:“好,很好……不愧是我最傑出的作品。你若殺我,就是親手為北方聯盟送上進攻南方的理由,尊者一定能好好利用我的死,還你一份驚喜。”

此地到底是雪衣天城地盤,顧餘生出手很有分寸,並未趁機取牧白衣xin命,只廢了他的右手。這樣的傷勢,縱是白巫醫術,想必也要頭疼好一段時間。

有湮靈城牆隔絕靈力,他們二人的對話城下之人根本聽不清,圍觀者只知顧餘生出了劍,然後牧白衣就受了重傷。如今雪衣騎兵已是蠢蠢欲動,幽閒焦明亦是為難地皺眉,顧餘生掃了一眼眾人反應,最終還是拿出手帕將拾花劍仔細擦乾淨,待長劍歸鞘,方才對警惕的白巫淡淡道了一句:“許久不見,我回來了。”

如今的顧餘生和當初時刻心懷恐懼的少年截然不同,牧白衣自忖是善用人心之人,卻也看不透此人的心思。十三不可能不恨他,可是,這語氣竟讓他半分也聽不出恨意,甚至連劍也窺不出殺意。這樣完全琢磨不透其心思的感覺,至今他只在尊者面前體會過。

好在,比起他至今也沒看出其用意的尊者,顧餘生的所作所為倒還有脈絡可尋,牧白衣雖已將此人視為生平大敵,仍是低聲笑道:“十三,你若想活下去,還是要聽我的。你可知,劍神之心——”

十三是牧白衣親手製造的淨世聖徒,自然有弱點捏在他手裏,然而,還未等他說完,顧餘生已是平淡地道出了那個秘密,“你是想說藏在我心臟中的淨世之毒?”

“你怎會——”

此話一出,牧白衣頭一次有了震驚之色。那是他隱藏最深的秘密,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十三落進別人手裏的真正理由。

白巫所製造的淨世聖徒乃是尊者所用容器,反正最後都要被尊者奪舍,身體裏的靈魂便不重要,就算是鶴五奇也沒理會五魂存於一體的副作用,只要身體五行完美就好。

他們之中,只有牧白衣費心費力去尋風奕的神魂,又用盡手段將其與今世身軀結合,幾乎完美地再造出了一個劍神。這為的不是給尊者一個完美容器,而是給他一個足以在身體裏彼此制衡的對手。

上一世,牧白衣也是以心臟中隱藏的淨世之毒為條件,要求顧餘生放過自己,顧餘生沒有理會他,仍是將仇人斬于劍下。奇怪的是,他見到牧白衣便回憶起了戰時記憶,也記得這人死前捏碎符咒讓自己毒發,可對於淨世之毒是如何解除,竟沒有半分記憶?

是師父替他解毒的嗎?若是如此,為什麼靈魂彷彿不願回想一般,就是不肯放出後續記憶?

顧餘生雖有疑惑,對於牧白衣所作所為卻是心中有數,此時仍是保持掌控一切的模樣,只平靜道:“牧白衣,你在給尊者準備的容器中下了毒,這件事若是被其他白巫知道,你會是什麼下場?”

什麼下場?讓狂信徒知道有人叛教要謀害他們的神,這個人絕對會被打入地獄,生不如死。

牧白衣自己就是白巫,當然知道淨世宗對付叛徒的手段。沒錯,利用尊者讓天下大亂,等天下人死得差不多了,便發動毒素,殺了奪取十三肉身的尊者,這才是他的計畫。

說好了淨世,大家當然都要死乾淨啊,沒道理讓尊者和白巫活著,對吧?

尊者啊,半佛啊,高高坐在蓮花座上,任他使勁渾身解數也無法傷到分毫的強悍存在,這樣的人最後卻死於自己的淨世之毒,這才是一出戲最圓滿的結局。只可惜,他的好戲總是被人打亂,先是一個釋英,如今又有個顧餘生,反正活著也毫無意義,這些人為什麼就是不肯乖乖去死呢?

不論隱藏了什麼殺手鐧,一旦提前暴露就毫無意義,牧白衣絕對不想在這時候和白巫內鬥,他懷疑地看向顧餘生,“你待如何?”

牧白衣是條毒蛇,可這條蛇也想咬自己的主人,顧餘生還要用他咬出那位神秘的尊者,如今倒犯不上逼得太緊。他瞥了一眼這已經完全失了人xin的瘋子,淡淡道出交換條件:“不如何,查清冤案真相,抓住殺人兇手,做劍修該做的事。”

牧白衣沒想他只提了這麼個要求,頓時不可思議道:“光明門翻案必須經過五派表決,你已拉攏一個天羽世家,是要雪衣天城也支持你?”

這的確是顧餘生目的,他終於抬眼與牧白衣對視,肯定了對方猜測,“你不可能只掌控了一個雪衣天城,我要正大光明地重查杜鵑啼血一案,你想辦法促成此事,這個秘密我便守口如瓶。”

雪衣天城一手引導的冤案,卻要他自己去申請翻案,這絕對是一個瘋狂的想法。牧白衣聞言就想拒絕,然而,一想到剩下的兩名白巫,到嘴的話還是咽了回去,他深深看了顧餘生一眼,終是退後一步,對著城下弟子高聲道:“果然英雄出少年,牧某願賭服輸。撤兵,放行!”

此舉便是妥協之意,顧餘生垂眼暗暗冷笑,便讓這個虛假的正直城主再留幾日,等他將淨世宗的秘密全都翻出來,再把北方的蛀蟲一個個收拾乾淨。

比試結束,牧白衣根本沒心情再留,顧餘生也懶得和敵人打交道,他輕輕一躍下了城牆,待到了釋英面前,先前冷肅頃刻消散,拉過仙草的手,輕柔一笑:“師父,我們走。”

劍神訣太過神異,他們劍修也看不出門道,不過,在釋英看來,徒弟無事便好,其他都不重要。任由顧餘生拉著自己走,只好奇地問:“你們說了什麼?”

顧餘生對師父自然不會隱瞞,立刻如實回答:“牧白衣會讓北方聯盟同意我們重查當年之事。”

釋英對當年的始作俑者心知肚明,聞言就疑惑道:“他?”

直覺告訴顧餘生,淨世之毒的解法不會是什麼美好回憶,他料想牧白衣還不敢暴露自己體內的毒素,便也沒有去提。他溫柔地將師父被寒風吹亂的白髮整理好,一如過去打理仙草葉片的精心細緻,末了,語氣鄭重道:

“師父,你上次來北方是風風光光萬人相迎,如今我也不能讓你受委屈,依舊要在萬人相送之下,名正言順地踏進這道城門。誰將你蓋章成妖孽,我也要他們親口認錯,還你一個清白。”

釋英作為劍修,為人主持公道的時候很多,卻從未想過,此生還會有人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化形後露水就變得稀有了起來,他只在救出的少年斷氣時落過一次淚,之後,縱是被一路唾駡,看著天嶺宗為此事唇槍舌戰,始終保持著麻木的神情,沒有為人間流下一滴露水。可是,過了這麼久,不知為何,此時倒有種露水正在凝聚的感覺。

太奇怪了,又沒受傷也沒疼,好端端地哭什麼?他是生病了嗎?

仙草眨眨眼睛,不太明白這與常識不符的感情。他是順從本能的草木之靈,雖弄不清楚,卻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抬首就輕輕在徒弟唇上吻了吻。

這意外的舉動成功讓人前冷漠的顧掌門愣了神,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師父,這是獎勵?”

“不知道,突然想親你,所以就親了。”

釋英的回答很誠實,正因這理所當然的神色,顧餘生更為高興。風奕喜歡仙草,因為草和人不一樣,不會隱瞞,不會口是心非,要什麼都很明確,你好生照顧它,它就會為你開出最豔麗的花。這歷經三世才等來的花開之日,果然如他千年之前所想像的那般甜美。

緊閉的城門緩緩打開,顧餘生牽著師父的手,二人並肩共同踏過那道將南北隔絕十四年的城牆。顧餘生看著這前世今生從未忘記的清冷面容,終於道出了十六歲拜師時就想告訴釋英的一句話,

“師父,我長大了,今後莫要憂心,萬事有我。”

作者有話要說:牧白衣:說好的開荒,為什麼你會有攻略!

顧餘生(冷漠):我開掛了,你給下載的。

釋英(認真):徒弟好可愛,我要強吻他。

顧餘生(驚):這戰場厲害了,居然掉落情緣!

鶴五奇:什麼?原來情緣是戰場掉落的嗎?我不玩pv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