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夢汐踩着輕飄飄的步子下臺階，腳下一個落空，整個人直往前撲。四周響起尖叫，劉姐衝過去，可距離太遠，她根本來不及。幸好後面的羅凱瑋快手抓住她手臂，夢汐這才避免從高空落下去的驚險。
“你怎麼回事，閃什麼神兒？剛纔走調了知不知道？”迷人的嗓音染着怒氣，羅凱瑋拉她走下臺階，劈頭就是責斥。
上臺前明明都是好的，剛開始唱的時候她狀態也不錯，可歌曲進至一半她狀況頻出，他纔不信她是緊張所致。
也知道自己的表現令人失望，夢汐看看圍上來的劉姐，還有幾步外那些窺視的人，低頭，聲音細細的說，“可能太冷了，我一不留神歌詞就忘了，後來又找不到拍，對不起，令你們擔心了。”
聽她這麼一說，劉姐這才後知後覺的將大衣搭她身上。
“這算是這樣，你也不至於僵得像個木頭人吧，站臺上動也不動，若不是我反應夠快牽着你，你恐怕現在還在臺上當木頭樁子站着。”
羅凱瑋的怒氣雖斂去些，但想到之前的表演是他從藝以來最糟糕的一次，心裏那團火也不是說滅就能滅。
心裏有些煩，再加上他這麼一句一句沒完沒了的責怪，夢汐也沒好氣，“別說了行不行？我第一次上臺，出些狀況本來就可以理解啊，而且那麼冷的天我把歌喝完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劉姐聽得一陣寒顫，她小心的瞄瞄羅凱瑋，果然見他臉色越來越沉。心中思忖着如何圓場，卻在這時見羅凱瑋突然用手臂勾住夢汐肚子，揶揄中盡是譏諷的說，“真是可惜，早知道在臺上我就該抱緊你，用我的熱情溫暖你這冰冷的身體。”
夢汐睨他一眼，“去，少來！”
推開她，夢汐要劉姐先等等，她去去洗手間，很快回來。
後臺的拐角處，慕楚昊冷冷看着打鬧的兩人，眼裏涌起靄靄黑霧。
是嗎？是熱情溫暖她冰冷的身體？哼！
站在玻璃鏡前，夢汐反覆呼吸，心緒久久都不能平復。夢汐很清楚，她緊張的不是第一次登臺，令她緊張的是——他！
楚昊哥怎麼會在臺下呢？以他的性格他是不太會出席這類晚會的呀！之前夢汐有問沈喬彬，他說他也收到文化部的邀請，雖然很想觀看夢汐的第一次登臺，不過很不巧的是今天這個日子是他母親生日，他必須趕回新加坡。爲此，沈喬彬直感遺憾。當時夢汐還特意問過，沈喬彬說他也一定會收到邀請函，不過他向來不喜歡參與這類文化演出，保準不去。所以夢汐這才簽下演出合約。
可是，他來了！
“唉……”身體還在輕顫，這個時候，夢汐不再覺得冷，她只感覺身體因緊張和害怕一浪一浪騰起熱潮。
看着鏡子裏神情惶惶的自己，夢汐擰開水龍頭，用涼水不停潑臉。
爲什麼，自己這麼沒出息？
呂夢汐，一切都過去了，你還在怕什麼？你是怕他糾纏，怕他那雙傷心的眼睛，還是怕自己丟不開過去，狠不下心？
嘩嘩譁
水柱傾瀉而下，夢汐木然的看着池裏的水越蓄越多，目光呈空洞凌散的狀態。
突然，夢汐埋下頭，將池裏的水狠狠往臉上澆。
數十個來回，夢汐喘息的停下來，水珠順着下顎墜下去，凌亂又狼狽，如同此刻的她。
夢汐擡頭看着鏡中的自己，“啊！”
一聲驚呼，她轉過身，恐懼的看着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的人，“楚昊哥，你怎麼會在
這？”
冷俊男人蹙眉凝寒，緩緩，慕楚昊向前兩步，冷冽的氣質加上陰鷙的神情，夢汐心跳快如鳴鼓，身後是洗手檯，就算她想逃也無路。
他越來越近，夢汐幾乎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撲面，“楚……楚昊哥，這是女洗手間，你快出去吧，若是讓別人瞧見不好。”
夢汐嚇得連牙齒都打着顫，看他的眼神更是惶恐中發着抖，她怕得只能靠着身後堅硬的大理石面，感覺脊樑都被抽走一般不得勁。
“你說你和喬彬好，可爲什麼還要和外面那男人勾勾搭搭？”
“不，我沒有”，夢汐搖着頭，可他突然大步靠近，在夢汐的尖叫聲中扯過她手腕，健碩的身子棲身壓下，將她抵在洗手檯和自己的身體之間。夢汐凝視他幽暗的眼，怕得不敢動作。兩人目光深撞，呼吸絞纏。
“夢汐，我不允許你對其它男人產生感情，不允許，就連喬彬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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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指尖輕輕遊走在夢汐面頰，力道輕柔，虔誠至極如同膜拜。
夢汐難受，更覺得他的話可笑，“你憑什麼不允許？我和誰在一起，我要愛誰，全由我自己決定，而你完全管不着，更沒權力阻止。”
承受不了身體的重量，夢汐雙手推他肩頭，可慕楚昊卻紋絲不動，夢汐不禁惱怒，“你快走開，這個樣子若是叫別人看見怎麼辦？別忘了你可是大企業總經理，而且家裏還有個妻子，你說話做事得有分寸！”
慕楚昊並不理會，他的目光甚至是失神的落在夢汐一張一合的嫣紅小嘴上，那樣花般豔麗的色澤，那樣弧形柔美的脣瓣，吻她，這是此刻他最迫切的欲望。
俊臉下壓，慕楚昊如老鷹掠食一般又急又準含上她的脣。
夢汐嚇得花容失色，偏臉左右閃避，他卻扳住夢汐那枚精巧的臉蛋，憂傷的眸子久久凝視，似乎想要望進她的靈魂。
“記得喬彬曾問過我一句話麼？”他突然低沉開口，身子也略微的，退開了些。
夢汐呼吸開始粗重，她很害怕，她根本不敢面對這樣的慕楚昊，更何況還是在這樣的無人境地。
看着她滿臉着急和惶恐的眸子，慕楚昊自顧自接着說，“他問我是不是隻要你和他一起，我就會破壞？或者無論你和誰一起我都要破壞。那個時候我沒回答，不過今天，我可以告訴你，是，無論你和誰一起，我都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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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這麼糾纏我！”
似乎耗盡全身的力氣，夢汐重重一推，身上的重量如願撤開。手肘撐起自己，夢汐看着幾步之外的他，漾着水色的眼眸柔出哀求，“楚昊哥，我們已經走到今天這步，求求你放過我吧。這一切沒什麼好抱怨的，要怪就怪緣淺，錯了就錯了，爲什麼就不能讓它過去呢？”
“過去？”他淒涼的笑，“我也想過去，可你總是出現在我面前，我拿什麼過去？你叫我怎麼過得去？”
覺得莫名其妙，夢汐睜着一雙迷茫杏眼看他，只差沒說“我躲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主動出現在你面前？”
慕楚昊幽暗了眸色，視線嵌進她瑩瑩秋水的眼眸裏，“雜誌封面是你，路牌燈箱是你，廣告電視還是你，你總出現，擾得我不得安寧，擾得我腦子沒有一刻清醒，擾得我的生活全亂套，呂夢汐，你總在我眼前徘徊，你叫我怎麼去忘？”
聽他又把過錯推自己身上，夢汐不開心，“沒人逼你看。”
“是我自己要看。”他接話接得很快，這令夢汐微微一怔。
他失意極了，身體頹然的往後
靠，整個人失神一般望着頭上發着幽幽光芒的節能燈。
“是我自己要看，看不到，我就像失了魂的到處去找。我跑過無數報攤，問過無數書店，開口第一句就問老闆有沒有登有‘曼婭’最新消息的雜誌和報刊，他們全都用很奇怪的眼睛看我，呵……”
說到這裏，慕楚昊自嘲的笑，“在他們看來，我不像一個追星的人。可他們怎麼會知道，我追的不是那個叫‘曼婭’的明星，我只是在找被我弄丟的那個夢汐。”
聽他這樣的話，夢汐只覺得心尖一陣一陣疼，像被尖銳的東西薄薄挑起。
淚花耀在眼眶，夢汐也往後靠，背脊貼着堅硬的牆面，彷彿那是她唯一的力量支撐。夢汐想到從前，想到兩人一起時他的不屑還有冷漠。
“從前你總生我氣，氣我出現在你眼前，氣我出現在你周圍，氣我一切想靠近你的距離。那個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注意到我，哪怕就一個眼神，我也會開心一整天。可是現在……”
現在，回不去了。
即使知道這是錯誤，可他們誰也沒有能力扭轉，命運，已經徹底改變了！怪只怪真相來得太晚，距離也越來越遠。
夢汐的話雖沒說完，慕楚昊也已瞭然。
曾經，她拼了命的愛；如今，她死了心的逃。
角色早在不知不覺間轉換，如今爲愛心殤的人，成了他。
只是這樣放手，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夢汐……”呢喃着她的名，慕楚昊在幽暗中看着她，夢汐眸內碎碎點點的浮光格外清晰，這令他似乎看到一絲希望。
“如果……我現在還是單身，我們能在一起嗎？”
小心翼翼，慕楚昊問得卑微。
夢汐水眸乍然掠過幾許惶恐，“我們已經離婚了！而且你現在是我姐夫。”
她忍不住提高音量，強調彼此如今，和以後的關係。她也是在提醒，提醒他曾經給予的痛，遺留在她生命裏的傷。
慕楚昊垂下眼簾，全身瀰漫着無望和憂傷。
“可是要怎麼辦呢？我忘不了你，我真的忘不掉，我不知道怎麼樣才走得過去，夢汐，如果你可以走過去，那你來教我，到底要怎麼樣纔可以忘了你，而你又是怎麼樣才忘了我？”
如今的她，已經是長在他生命裏的血肉，要剝離，那是怎樣一種痛？現在的自己，曾經的她。他都沒有能夠承受那痛之入髓的勇氣她又怎麼可以？
夢汐看他半垂的臉，記憶裏，他應該是意氣風發，風流倜儻。可如今，他怎麼神情憔悴，黯然萎靡。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深長的呼吸，夢汐緩了緩情緒，“楚昊哥，日子總要過下去，姐姐是這世上剩下唯一對我好的親人，我希望她能過得幸福。而且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只是再也回不去而已。”
夢汐話音剛落，外面傳來篤篤的高跟鞋聲。
“曼婭，你在裏面嗎？”
“噯，出來了。”
聽到劉姐聲音，夢汐不敢耽誤太久，她看了看依舊垂頭不語的男人，狠心的轉身就走。
看着夢汐頭也不回，慕楚昊只覺得他的心一直沉一直沉，沉到沒有盡頭的悲傷裏。
怎麼樣，才過得去？
很久很久，聽到最後的步履聲漸漸遠去，江菲菲這才從門後走了出來。
已經離婚？
豔麗的紅脣微微彎起，看着鏡中的自己，江菲菲笑。
這可真有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