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曦聽完細煙的話，道：「媽要真是這個意思，我肯定要趁機提出要求的！以前，春霖和長安在的時候，她還能指望倆人。可如今，倆人去了巴黎，媽的身邊沒人了，又想起我們了！」
細煙道：「你能提出什麼要求呢？總不見得，你的心裡沒有任何的想法吧。」說到這裡，故意深深的看了春曦一眼，等著他的回答。
春曦的心裡其實已經有想法了。只不過，他不願意說出來。假如，曹太太不答應他的要求，他豈不是在細煙的跟前很沒有面子了？細煙沒有聽到春曦的回答，緊趕著問道：「你倒是說話呀！平日里，你可是個很爽快的人。可這會兒，你竟然吞吞吐吐的。我實在受不了了！」說完，便不耐煩的站起身，走到了衣櫃前，氣鼓鼓的拉開了衣櫃的門，從裡面拿出了一件雪白的紡綢睡衣。她故意很用力的把睡衣抖了抖。那件睡衣發出了嘩嘩的聲響。
春曦道：「我要是說了，媽不答應，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所以，你先不要著急，等我探一探媽的口氣。」
細煙把睡衣丟在了床上，她走到了搖椅的後面，從後面摟住了春曦的脖子，把臉貼在春曦的臉上，問道：「你肯定是為了我們著想！」
春曦道：「是呀！我肯定要為了我們著想。所以，我才會害怕媽不答應呢。」
細煙的眼睛轉了轉，試探著問道：「我猜，你肯定惦記著媽的那幾件首飾吧。」
春曦用手捏了細煙的鼻頭一下，笑道：「你可真是個機靈鬼！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你！好吧！我承認，我是惦記著媽的那幾件首飾！所以，我要趁機搞到手！」
細煙道：「我想，我們只要答應了媽的要求，媽肯定會用那幾件首飾交換的！」
春曦拉著細煙的那隻耷垂下來的手，道：「可我們如果答應了，那我們將來就只能做古董珠寶生意了！我很厭煩做！」
細煙道：「誰說我們只能做一門生意了？我們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把珠寶古董生意當副業！這樣一來，我們既能滿足自己的願望，也能讓媽沒有什麼話說！」
春曦嘆息道：「我們的時間和精力畢竟有限。我們能做好一門生意就已經很不錯了！」
細煙冷笑道：「我們倆人難道不如春霖長安兩口子？你可不能沒有出息！不能讓人看我們的笑話！」說完，便直起身，把手抽了回去。她走到了窗戶跟前，從窗帘的縫隙里看著外面的夜幕。看了一會兒凄迷的星辰和模糊的月亮，她抱起了胳膊，轉過身，很認真的看著春曦。
春曦看著細煙臉上凝重的神情，不由得笑問道：「怎麼了？你怎麼出這個樣子？」
細煙道：「萬事開頭難！所以，我們必須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現在，說什麼都是模糊的！等我們真正開始大幹起來，我們再討論剩下的事情吧。」
春曦站起身，走到了細煙的跟前，把雙手搭在她柔細的肩頭，笑道：「我實在忍不住了……我想……我現在就和媽商量吧。等到她找我，我反而覺得被動了！」
細煙想了想，道：「你這會兒就去吧！媽現在還沒睡覺呢！」
春曦出了房門，走到了母親的房門口。他聽到屋裡正放著無線電收音機，收音機里傳出了綿長婉轉的崑曲唱腔。春曦知道，母親年輕的時候曾經學過唱崑曲。當然，那時候，曹太太是為了取悅曹先生，從蘇州請來了崑曲師父，一門心思的學唱崑曲。後來，因為忙著家裡的生意，曹太太也沒有時間和精力練習唱崑曲了。這會兒，她暫時沒有心事了，所以又聽起了崑曲。
春曦敲了敲房門。曹太太喊道：「進來！」
春曦走進了母親的卧室里，看到母親正坐在窗戶跟前的搖椅里抽煙。他並沒有馬上走進房裡，而是站在房門口，靜靜的看著抽煙的母親。曹太太仰躺在竹搖椅里，閉著眼睛，緩緩的吐著煙圈。過了一會兒，她緩緩的睜開眼睛，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春曦把兩隻手插在了西褲口袋裡，搖搖晃晃的走到了母親的搖椅跟前。曹太太用嘴朝著小竹塌努了努，道：「我正有事情找你商量呢。正好，你來了……」
春曦坐在了小竹凳上，道：「我想，我的事情和媽的事情應該是一件事情。」
曹太太聽到春曦的話，立即打起了精神，立起身子，問道：「那……你就說一說吧！」
春曦道：「如今，哥嫂都已經去巴黎了。我們馬上也要去香港了。我想，我們到了香港以後，媽肯定想著讓我幹些什麼吧！」
曹太太微微的笑道：「你既然猜到了，不妨說一說你的想法吧。」
春曦道：「我和細煙都已經商量好了。我們覺得，我們也做玻璃工藝生意吧。」
曹太太道：「你是不是還準備在香港開個玻璃工藝工廠呢？」
春曦洋洋得意的道：「我和細煙都有這樣的想法！我們不能總指望外國人的工藝吧！我想，我們應該設計出自己的工藝！」
曹太太道：「可我想，你要是能照舊做古董珠寶生意，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春曦道：「媽這話說的晚了。之前，我一門心思的準備做古董珠寶生意，可媽偏偏看好了春霖和長安。這會兒，倆人不在了，媽又想起我來了！」說完，便把頭偏向了一旁，看也不看母親。
曹太太笑道：「不錯，你說的很對！春霖和長安不在跟前了，我只能指望你了！你要是聰明，就趁機把握住機會！香港的古董珠寶生意還有很大的市場。」
春曦道：「媽準備在香港建立曹氏品牌？可我們家裡哪還有什麼古董了呢？」
曹太太道：「古董是沒有了，可我們畢竟還有很多名貴的首飾呢！」
春曦道：「首飾都是媽收著的，我們只見過幾樣而已。媽既然這麼說，乾脆把那些首飾都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吧。總不見得，媽到現在還瞞著我！那樣，我可怎麼做珠寶生意呢？」
曹太太道：「等我們到了香港以後，買下了店面，我自然會讓你看的。」
春曦的心裡簡直失望極了。本來，他打算問母親要幾件首飾的，可如今，他的計劃徹底的破產了。曹太太眼瞅著春曦的神情，看出了春曦眼神里的失望，問道：「你有什麼想法呢？說出來！」
春曦道：「本來，我還以為媽會給我幾件首飾呢？我不能白白的替你操勞吧？」
曹太太道：「這肯定是蘇細煙的主意吧！她惦記著我的首飾！」
春曦道：「這是我的想法，和細煙沒有關係。」
曹太太道：「也罷，我既然要利用你們，肯定不會白白的虧待你們的！所以，你回去告訴蘇細煙，她算是惦記到了！明兒，我要是得閑，就找出幾樣用不著的首飾！」
春曦冷笑道：「媽如今有求於我們，竟然還擺出這樣的高姿態！我實在受不了！」說完，便憤然的站起身。
曹太太道：「哼！你以為我猜不到！你哪裡是想幫著我做生意，你分明是記掛著我的東西！我早就猜到了你的心思，所以，我逼著你去香港做珠寶生意！將來，把那些珠寶首飾都賣出去，你和蘇細煙都別惦記了！」說完，也憤然起身，抱著胳膊，虎視眈眈的看著春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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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曦畢竟不是個吃虧的人，隨即笑道：「那好！那我們就聽媽的！媽說話算話，明天就送細煙幾樣首飾吧！等會兒，我回去告訴細煙，讓她也跟著高興高興。」
曹太太道：「那我們就說定了！等到了香港以後，你就不得閑了！從買店面，到布置店面，到招募夥計，到拉攏生意……一切都靠著你和蘇細煙吧！我倒要看一看，你們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春曦傲然的道：「媽就等著瞧吧！我和細煙肯定會超過春霖兩口子的！」說完，便故意得意洋洋的吹著口哨，走出了母親的房門。
曹太太故意開大了留聲機的聲音。纏綿婉轉的崑曲唱腔包繞著她的身心。她照舊抱著胳膊，目光里湧出了鄙夷的神色。
春曦回到了房裡，把母親剛才說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細煙。細煙已經換上了睡衣，正專心致志的在腳趾上塗抹著蔻丹。她聽到婆婆的話，冷笑道：「你媽太可惡了！如今，她有求於我們，竟然還照舊顯出高姿態！這實在太讓人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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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曦道：「要不是為了那幾件首飾，我才懶得聽她的話呢！」
細煙道：「等到了香港，我們就緊趕著租賃店面，布置好，把珠寶生意做起來！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管了……我一個人打理珠寶首飾生意！你一門心思的打理玻璃工藝生意吧！」
春曦道：「你不要生氣。我肯定會幫著你的！」
細煙分析道：「你難道還不明白你媽的意思嗎！等店鋪弄好了，她肯定會親自打理的！我們不過是跑腿的罷了！」
春曦道：「媽肯定沒有精力了。上海的生意不是樣子嗎？她全權託付給了春霖和長安！」
細煙道：「她雖然不親自出面跑生意，可照舊要指手畫腳的！我實在受不了她的嘮叨！」
春曦道：「那這樣吧！我乾脆把玻璃工藝的生意交給你吧。至於珠寶首飾的生意，就全靠著我和媽搭理吧！」
細煙的心裡本來就是這個意思。她聽到春曦的話，臉上顯出了得意的微笑，道：「你可真是個機靈人，這麼快就猜到了我的心思！剛才，我不過是把話反著說罷了！」說完，便走到了梳妝台的跟前，緩緩的坐在了木椅上，把那瓶子鮮紅色的蔻丹放在了鏡子跟前。她拿起了一把白玉梳子，緩緩的梳理著那頭短髮。
春曦很喜歡看她緩緩的梳理頭髮的樣子。此時，他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後，看著鴛鴦鏡里的那張美兮的臉，什麼都沒有說，就那麼靜靜的看著。
細煙也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的臉，嘴角浮出一絲溫存婉約的微笑。倆人就那麼沉默著，一直過了一刻鐘的功夫。最後，春曦忍不住說道：「你真美！我真的找不到別的話形容你了！這會兒，我只可恨當初沒有牢記古詩詞！」
細煙笑道：「我也不喜歡聽那些文縐縐的詞！以前，我唱戲的時候，記住了太多文縐縐的話……我都覺得膩煩了！」說完，便把手裡捏著的那把白玉梳子放在了梳妝台上。她走到了門口，摁了摁電鈴。每晚臨睡前，她都有喝牛奶的習慣。這會兒，張媽還沒有把那杯牛奶送來。所以，細煙忍不住催了起來。
張媽和祝媽正在廚房裡準備夜宵。倆人聽到了電鈴聲，不由得嘰嘰喳喳的議論了起來。張媽冷笑道：「蘇細煙真嬌貴！她肯定惦記著牛奶！」
祝媽朝著爐子上看了看。爐子上正放著一隻玻璃牛奶壺，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她對張媽笑道：「反正，再過幾天，主子們就去香港了。這裡就剩下我們和小廝了！」
張媽看了祝媽一眼，笑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了？主子們走了，這裡就由我們做主了！」
祝媽道：「你原來想的和我一樣。我也有這樣的打算……準備把家裡人接來住一段日子！我男人和兒女們還沒住過公館呢。」
張媽嘿嘿的笑道：「我男人和姑娘也惦記著呢。」說完，便走到爐灶跟前，把牛奶壺拿了下來。
細煙正等著牛奶呢。張媽送來了一杯牛奶，笑道：「二少奶奶，我們剛才準備太太的夜宵呢。」
細煙道：「哦！要是還有多餘的夜宵，給我送些來！」
張媽答應著出去了。細煙看著張媽的背影，嘀咕道：「她怎麼看著喜氣洋洋的？她家裡難道有什麼好事了？」
春曦正仰躺在床上看雜誌，聽到細煙的話，笑道：「現在兵荒馬亂的，哪有什麼喜事呢？」
細煙畢竟是個有主意的人，道：「我們去香港以後，這座公館可就要交給底下人了！」
春曦聽到這話，還不明白細煙的意思。細煙立即補充道：「我們不在跟前，底下人豈不是由著自己的性子胡鬧了！要是把三姑六婆的接來住，那豈不是白白的便宜了他們！」
春曦道：「我還沒想到呢。幸虧你提醒了我！明兒，我就把這話告訴媽！」
細煙微微的一笑，緩緩的喝著杯子里的熱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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