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發佈時間: 2024-05-01 16: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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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99朵玫瑰

搶新娘這說法真玄幻, 只有電視劇敢這麼演。

屋裡的人都懵著呢,張志強最先一個反應過來,甭管前因後果,提起邊上的一根凳子往門口走。大夥兒隨即跟上, 衣架子、凳子、杯子,能攥在手裡的玩意兒全用上了。

唐其琛把迎晨往後推了推, 說:「待遠點兒, 別靠近。」

徐西貝丈二摸不著頭腦,「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迎晨最先想到, 問:「你和他沒斷乾淨?」

「他」指的是前男友那個渣男。

徐西貝搖頭,「怎麼可能啊。」

短暫的間隙,外頭的動靜已經升級。

「你們是誰!」張志強的聲音。

「兄弟幾個有話好說, 今天是人大喜日子,給個面子行不行。」有人充當起和事佬。

「誰跟你們好說話, 不跟你們說話——姐!」

屋裡的迎晨,被這聲音給震驚住了。

林德?

唐其琛擰開門把,人也站在了客廳,一眼掃過去, 他也怔然了。

吆喝的這個年輕人身後,竟然是厲坤。

他臉色算不上好,一副視死如歸的決然表情, 較了勁,認了真,一雙眼睛血絲兒滿佈, 死死盯著臥室那扇門。

最後,厲坤的目光重新落到唐其琛身上。

唐其琛今天穿的是三件套的淺棕色西服,樣式正式,乍一看,真以為他是新郎。

厲坤撥開林德,一人對眾人。

唐其琛無聲,也邁步站在了前頭。

靜默兩秒。

「你想幹什麼?」唐其琛先開口。

「迎晨呢?」厲坤音兒有點啞。

「她在哪跟你有什麼關係?」唐其琛收了和氣,鋒芒畢露,毫不讓步,「你和她有關係麼?」

厲坤氣焰也起來了,下巴微抬,睨著他:「我和她有關係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唐其琛笑,笑得摸不著情緒,但垂著的手已悄然握成了拳。

男人的心思啊,擺明了就那麼幾面,為事業,為女人。前者燃燒鬥志,後者激發血xin。

厲坤在部隊磨煉了十幾年,沙場點兵的氣場囂張又霸道。這會兒火力全開,壓根不給唐其琛一點面子。

厲坤從容不迫地把外套一脫,往後頭一丟,「林德。」

林德默契的伸手接住。

唐其琛冷了臉,同樣的動作。他雖沒厲坤的當兵經歷,但也是懂得保養的人,一星期上五次健身房不是白練,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也不是什麼好招呼的角色。

兩個男人正面剛,誰也不認輸。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在場的沒誰敢吱聲。

就在這時,臥室門「嘎啦——」一聲從裡頭推開。迎晨繃著臉,一襲珍珠白的伴娘禮服出現在門口。

唐其琛側頭,「迎晨。」

厲坤陡然鬆勁兒,目光深幽看著她。

迎晨誰也不瞧,走過來擋在二人之間,她和厲坤正面相對,聲音冷清:「你鬧夠了沒?」

她一說話,全是對他的指責,把過錯都歸給厲坤。

厲坤心裡不是滋味,眼神像是點了墨,壓抑半晌,只問:「你跟他了?」

迎晨:「我跟誰,和你有關係嗎?」

本以為厲坤也沒好話,互相懟。但他的表情卻在這一瞬,倏地垮台。迎晨以為自己眼花,竟在他眼裡看出了一絲堪稱後悔的情意。

厲坤低低喚她:「……晨晨……」

這一聲出嗓,迎晨打了個顫,不明所以,不敢置信。

「你別嫁給他。」厲坤牙碰唇,聲音在微抖,剛夠迎晨一人聽見。

「我愛嫁誰就嫁誰。」迎晨心裡的委屈化作硬氣,刺著回他。

厲坤突然抓起她的手。

「你幹嘛?」迎晨掙扎。

厲坤鐵著臉,不管不顧就要把人帶走。

「厲先生!」唐其琛哪能坐視不管,上前一步,生生把人給攔住。

「讓開。」厲坤沒好臉子。

唐其琛可不是吃軟怕硬的角色,紋絲不動。

厲坤冷呵一聲,鬆開迎晨,左右手慢條斯理地挽衣袖,手臂肌肉線條硬邦,早他媽看這姓唐的不順眼了。

「華南地區特種武裝部隊,凌速中隊副隊長。」唐其琛比他更淡定,流利地報出了他底細,「你這私闖民宅,強取豪奪的做派,我是不是可以舉報了?」

最先慌了的是一旁的林德,上前一步大聲:「你別亂說話,他不是!」

唐其琛轉過頭,看著林德:「我能為我所說的話負責,你能麼?」

「嘿?」林德吃了個憋屈,卻又拿他沒轍。

眼見唐其琛拿出手機,就要打電話。

迎晨突然開口:「算了吧。」

唐其琛動作一僵。抬眼看她。

迎晨輕輕別過頭,躲過這個眼神,組織好語言,才重新跟他對視,說:「今天場合不合適。」

這理由毫無破綻,讓人沒法兒反駁。

「迎晨。」這時,徐西貝按捺不住,也從臥室裡出來了。

她一襲紅色禮服,明妹又顯眼。徐西貝和張志強站在一塊,龍鳳合體。

厲坤愣了兩秒,心裡漸漸明白,可能是鬧了個烏龍。

現場這氣氛,尷尬又凝重。

迎晨垂眸,不吭聲,犟著。

唐其琛望著她,隱隱忍耐,盼著。

厲坤一語打碎他的念想,果斷地牽住迎晨的手,「跟我走!」

迎晨跟個軟木偶似的,被厲坤給拽出了門。

唐其琛想追,林德堵在門口,雙手張開,「誒嘿?沒瞧見啊,晨姐自願的。」

自願這個詞,徹底打消了唐其琛的動作。

林德往後退兩步,然後腳底一抹油,跑嘍。

———

厲坤力氣巨大,心裡裝了事兒便不知輕重。

「你放開我,」迎晨去撥他的手指,「你弄疼我了!」

厲坤腳步終於慢下來,迎晨往他手背上用力一撓,「你神經病啊!」

手背被撓出了血印兒,厲坤始終沒撒手。

迎晨被他給逼崩潰了,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將手給抽出來,左看又看,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磚頭就這麼撲過來。

迎晨拿著磚頭往他身上招呼,那股勁兒是真下了狠心。

第一下砸中了厲坤的肩膀,迎晨聲音尖銳:「你把我當什麼了?你憑什麼為所欲為?」

厲坤沒躲,任她打。

迎晨眼睛像要滴血,心裡的委屈難過全化成了對這個男人的恨。

「跟我說『算了』的時候,不是挺能耐嗎?啊?你能耐啊,你要真能耐,現在來找我又算什麼?!」

迎晨舉著磚頭,直接朝他心口揮,這陣仗,把遠處的林德看得心驚肉跳。

迎晨是徹底失了控,厲坤偏偏沉默得跟座山似的。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迎晨觸景傷情,嗚咽得像只受了傷的小獸。「每次都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你總有你的想法,你淡定,你鎮靜,你就在看我的笑話。」

傷心至極,她說話有點亂,眼淚如飄雨。

「這麼多年了,我總覺得我欠你,我想著只要你願意,我一輩子跟著你,陪著你,照顧你。」迎晨不計形象,眼淚鼻涕一把抓,「說分手的是你,說算了吧的也是你,現在又來這一出的還是你。我告訴你,我不待見你了,我就要嫁給別人。」

迎晨拿著磚頭的手在發抖,哭得發抖。

默默忍著她所有發洩的厲坤,突然開口,嗓音沉,像沁了夜晚的露水一樣。

他說:「你要嫁給誰?姓唐的嗎?」

迎晨強撐出堅定。

厲坤極其平靜,一句話,給她蓋棺定論,「算了吧,姓唐的,姓宋的,姓什麼的你都嫁不了——你忘不掉我。」

這是大實話,實話卻最刺自尊。

迎晨給激著了,腦袋一黑,撕心裂肺的衝動根本壓不住,她舉著磚頭就要往厲坤腦袋上掄。

「哎媽呀——晨姐!!」林德嚇慘了,不管不顧的在遠處大聲驚呼。

這叫嚷,把迎晨的理智給拉回了三分。

磚頭離厲坤的腦門兒就差幾釐米,暫停住。

迎晨淚花糊了眼睛,動作就這麼保持著。

厲坤喉結微滾,然後抬起手,輕輕地把迎晨的手給拂了下來。迎晨手臂垂落,五指鬆動,那磚頭便掉在了地上,咚的聲兒悶響。

厲坤雖無聲,但下顎緊繃,青筋隱隱乍現。這一刻靜止,像是電影末尾的慢鏡頭。下一秒,厲坤單手繞到迎晨後背,直接把她給圈進了懷裡。

這不是電影,兩顆心在煙火人間,

活了。

厲坤胸腔在抖,呼吸在抖,心跳也格外地快。

他那隻手輕拍迎晨的後背,動作頗為安撫。

「……迎晨。」厲坤的啞了嗓子,喚她的名字。

迎晨一眨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清透無聲。

厲坤心裡壓了太多雜七雜八的事,但都抵不過這一刻最深刻的念頭。他只問了一句:「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不告而別的那件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迎晨先是懵懂,猜測到是什麼之後,她似乎不想提起。

厲坤用行動堅持,把她圈緊了些,不撒手。

呼吸都不暢快了,迎晨擰了擰頭,長呼一口氣,哽著聲兒說:「你給我機會嗎?那時我手機被沒收了,後來找到機會給你打電話,號碼卻成了空號。」

厲坤默聲。

的確如此,當年知道迎晨去了國外後,他有氣有怨也有恨,聽不得任何帶「迎」的字,去超市買菸,店門口的電子設備自動感應,說到「歡迎光臨」時,他差點沒把那玩意兒給拆了。

當時部隊內部在應徵特殊兵種,厲坤二話不說報了名,一個星期內就被派遣至大興安嶺接受秘密集訓。

一走三個月,與外界隔絕,迎晨自然是聯繫不上他。

兩人之間,陰差陽錯,就這麼給錯過。

迎晨閉著眼睛,一剎失神,再睜開時,她恢復理智。

「所以你現在是做什麼?」她問得直接,「想復合嗎?在一起嗎?」

未等回答,她呵聲一笑,「你想清楚了嗎?你做好準備了嗎?你能忘記那些事嗎?你是衝動,還是愧疚,還是不甘心我跟了別人——厲坤,你個王八蛋到底想清楚了沒有?」

她問得敞亮坦蕩,剖心挖肺,沒敢粉飾太平。

厲坤不說話,亂了一團麻紗,但又不願意鬆手,把人拖住,按在懷裡一直抱著。

迎晨開始掙扎,「你放開我,我不陪你玩了可以了吧?」

不松,她就越發用勁,用腳踹,用指甲撓,最後逼急了,直接張嘴往他肩頭狠狠咬下去。

疼痛透過皮肉直達肌裡,厲坤最後扛不住了,皺眉到底鬆了手。迎晨脫身,往後退了一大步,牙齒間隱隱嘗到了血腥味。

「現在是我不願意陪你玩了。」迎晨狠著心,指著他:「你不清不楚地亂做決定,我過完年都二十八了,你要還顧唸著咱倆有過感情,就別再來耽誤我了。」

迎晨怕,怕厲坤是衝動使然,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又陷了進去。

「我不是十八歲了,」迎晨哽嚥著,說:「二十八歲,耗不起了,再跟你折騰下去,就沒人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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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話激他,無非是想要這男人一個明確的態度。

厲坤默著一張臉,像是抽離了精氣神,就剩一副空軀殼。迎晨轉身步入夜色裡,嬌瘦的背影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厲哥。」林德走來,小心翼翼地開口,「不追嗎?晨姐走了。」

厲坤半晌沒吭聲。

再邁步時,腳底一晃悠,林德趕緊扶住:「哎!哥!」

厲坤藉著他手臂,撐住了。

他沒松,怕一鬆,自個兒就倒了。

———

迎晨回到家,這一路她竟異常冷靜。

脫衣服,進浴室,站在花灑下任水花浸濕頭髮和身體。心平了,理智了,再一回想,覺得自己沒做錯。

她和厲坤之間隔著太多世故周折,容不下「輕率」這個詞。

不逼他一把,不逼自己一把,如何走的下去。

迎晨通透,倒是明白了這個理。

屋裡開了空調,熱活溫暖,洗完澡,迎晨鬆鬆垮垮裹著浴巾在客廳轉悠。也奇了怪,雖然這晚發生的事情,著實勞心費神,但此刻,她心情莫名愉快。

一夜好眠。

第二天迎晨起的早,難得的來了興致,自己動手做早餐。雞蛋煎得兩面黃燦燦,打了壺豆漿鮮美可口,飽腹之後,將自己收拾得齊齊整整,便哼著小曲兒出門上班。

車子沖上坡,駛出停車場,拐個彎直通小區門口。

迎晨提前打轉向燈,順眼往車窗外頭瞥了眼,這一眼,著實把她給驚著了。

一腳剎車下去,人跟著往前栽,幸好有安全帶拉著。

外面,三四米的距離。

一輛黑色吉普橫在她必經的馬路邊,連著四個數字一模一樣的車牌特別招搖。

駕駛座裡沒人。

人呢?

呵,跑去車頂上了。

厲坤今天一身短款機車夾克,大長腿吸睛,牛仔褲把男人的臀部線條勾得又緊又翹。他戴著墨鏡,蹲在車頂上,腳邊放著一大捧火紅的玫瑰。

九十九朵新鮮欲滴,一朵不差。

迎晨懵了。

厲坤勾嘴笑,拿著花站起身,動身一跳,從車頂蹦到地面,動作凌厲爽利。

玫瑰怒放似火焰。

一夜之後。

這就是他給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