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發佈時間: 2024-05-02 08: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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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皇室的繁文縟節,那就跟唐詩三百首一樣。

講究、別致,然而並背不完。

君主立憲制推行了多年,西方文化與傳統文化碰撞融合,宮裏接待宗親是一套習慣,和外國友人又是一套規矩。

六七種叉子勺子用法各不一樣,法餐中餐的進食順序也頗為不同。

然而越亦晚花了些功夫,編口訣找要領,愣是全都給順下來了。

這好歹比當初背面料來的快。

什麼塔夫綢喬裏紗珠皮呢,半夜做夢都在拿臉蹭衣服。

如今宮裏的規矩已經算少了很多——外頭的平民都五顏六色想穿啥穿啥,宮裏貴族們還頑固死守只顯得荒唐。

但僕從之間還是等級森嚴。

他們都是被層層選拔上來的優秀人才,哪怕以最低微的身份在宮裏呆個一年,出去了也有大把的富貴人家爭著請他們做管家。

臨都甚至專門建了個管家學院,用來培養專業的人才。

越亦晚花了半個小時順熟了皇室宗譜,又把所有紋飾和稱呼順了一遍,用餐禮儀也記得明明白白。

馮老師頗有些恍惚,後半程講的都有些急促。

她當禮儀老師二十多年,教了好些貴族子弟,但大部分都聽得不情不願,恨不得把要點用勺子喂到他們嘴邊,人家還不一定肯嚼一下。

這新來的越先生雖然看起來像個社會青年,染著頭髮打著耳釘,但意外的規矩和配合。

——他學得簡直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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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用多解釋第二遍,甚至還會主動提問題。

馮老師簡直想抹著眼淚給他發三好學生的獎狀。

筆記做的那確實又工整又漂亮,學什麼都條理清楚的很,這孩子太省心了!

等兩人再走出抱樸殿的時候,越亦晚儼然已經進狀態了許多。

之前還有些陌生的新世界好像突然跳出了各種說明和圖示,各種禁忌和紅線都明明白白。

各個角落的僕從也和NPC般有了稱謂,能從他們的衣袍上看出功能差別。

花慕之陪他往寢宮的方向走,忽然瞥見曹總管捧著一盤衣服,像是臨時趕制出來的新衣。

越亦晚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早上接自己的那位管家老爺爺,這回沒有貿然行禮,只面帶笑意的微微頷首。

老爺子守在朝明殿的門前,行禮後不緊不慢地說明了來意。

由於明天就要覲見帝后,宮裏臨時為他趕制了一身還算得體的古制常服,現在最好試一下大小,方便及時修改。

越亦晚應了一聲,曹總管身後的兩個禦侍便接過託盤緩步上前:“請在這邊更衣。”

他們去了側臥的屏風裏,幫他換下T恤襯衫,甚至親手幫他解開鞋子的綁帶。

越亦晚在這一瞬間只感覺有四隻手在同時碰自己,試圖躲一下:“我……我可以自己脫的吧?”

他雖然家裏條件不差,但也不至於混到脫衣服都要人幫忙的程度。

“您以後就習慣了。”面皮白淨的小禦侍笑道:“只用張開雙臂,其他的由我們來。”

現在宮裏講究人權平等,也不用再用鄙稱了。

——然而有什麼區別呢。

越亦晚感覺自己因為緊張,幾乎渾身的毛都要炸開,然而還跟稻草人似的張開雙臂,任由他們兩人給自己穿裏衣圍系帶。

甚至連穿襪子都不用自己來——直接抬腳再落下就可以了。

這是墮落的開始。他默默地跟自己說。

晚晚,你馬上就要從一個萬惡的資本家後代墮落成封建主義接班人了。

等一身羅袍穿完,各種系帶也隱在了寬大的衣褶間,襠部和肩部都頗為透氣和寬鬆。

越亦晚活動了一下,發現褲子並不會往下掉,顯然鬆了一口氣。

旁邊的禦侍半跪在一側,手中捧著的託盤上放了一雙奇怪的鞋子。

“這個是……”

“是棠木錦帛屐。”禦侍耐心道:“您穿的時候注意重心,兩個屐齒都位置靠後。”

他點點頭,抬腳穿好了木屐,在攙扶下走出了屏風。

等隱約找到感覺了,他才試探著鬆開禦侍的袖子,跟小白鵝一樣晃晃悠悠的走向落地鏡。

這一身長袍是櫻草色繡白羽孔雀,料子著實輕透又溫軟。

觸膚感相當好,內襯也許是真絲。

越亦晚看著鏡子裏的青年,張開胳膊左右轉了半圈。

寬大的衣擺也隨之旋起,孔雀的長羽如同開屏般蕩漾開來。

他孩子氣的甩著寬大的長袖,跟麻雀學飛似的撲棱著胳膊,拖曳的長袖也跟翅膀似的上下擺動。

玩著玩著一瞥鏡子,忽然瞅見花慕之出現在了門口,後者剛好過來接他去樓上用晚膳。

“咳。”某人開始觀察旁邊的古董花瓶:“我什麼都沒看見。”

越亦晚沒玩夠地又撲棱了兩下,雲袂隨風擺動,刺繡的羽翼也愈發有層次感。

“看見了也不要緊。”他略有些晃悠地轉過來,試圖往花慕之的方向走。

平時走路都是重心靠前,現在突然要改成重心靠後,總有種要栽下去的感覺。

他一沒留神就崴了一下,花慕之快步過來接他,剛好一把給扶住。

在他們靠近對方的那一刻,輕淺的梨花香氣散了出來。

清幽裏帶著些許的甜味,卻又似有若無,讓人忍不住想聞到更多。

越亦晚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都快靠在他的懷裏了,嚴肅了神色辯解道:“我很正經的。”

花慕之笑著點頭:“嗯,很正經。”

他任由對方扶著自己的胳膊,教他怎麼調整步伐的起落。

越亦晚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腕,走的還是有些艱難。

他今天都沒注意花慕之的鞋子,還以為他長袍下面穿的是板鞋。

“那上樓梯怎麼辦……”越亦晚扶著他不敢鬆手,心想這也夠有技術含量的:“往前踩會失去重心,往後會倒啊。”

花慕之沒有回答,只繼續引導他走上二樓的扶手樓梯。

兩位禦侍很有眼力見的守在後面,不聲不響的跟著。

“找角度。”他簡短道:“上臺階的時候踩實。”

越亦晚真是拿出十二分的注意力,任由他扶著自己的背,高度緊張的往上走。

他感覺自己穿著這木屐一個踩空,搞不好就會卷著這皇太子跟兩個球一樣滾下去。

那怕得算是大不敬了。

“腰杆挺直,注意重心。”

越亦晚抓緊了他的手腕,結果在轉彎的時候右腳一滑就踩了個空,在那一瞬間下意識抽氣喚道:“慕之——”

後者的手不輕不重地扶在他的腰心上,一瞬間就穩了回來。

“不用擔心。”男人輕聲道:“繼續。”

越亦晚差點以為自己要摔下去,忙不迭說了聲謝謝,然後扶著他艱難的上樓吃飯。

這木屐在中國流行了千年,真不是一般人能穿的東西……太恐怖了。

等好不容易就位了,遠處手機響了起來。

禦侍已經用酒精布擦的乾乾淨淨,還順便幫他貼了個膜。

越亦晚下意識地又說了聲謝謝,接過了電話。

“——還活著嗎?”越知故的聲音傳了過來:“沒被轟出去吧?”

“托您的福,能吃能睡。”越亦晚深呼吸道:“都挺好的,大家也很照顧我。”

還沒等大哥說兩句,親爹把電話搶了過去:“歪?兒砸?在幹什麼呢?”

您能有點總裁的基本氣場嗎。

越亦晚忍不住笑了起來,解釋道:“我剛才在和殿下學走路。”

花慕之正喝著茶,差點嗆了一下。

旁邊的哥哥不確定道:“真去練正步去了?皇宮裏真流行這個?”

“縫紉機什麼的都給你打包好了,明天就送過來,”越品揚長聲音道:“那幾個毛絨模特帶過去嗎?”

“爸,那個叫人台……都帶過來。”

等一個電話磨磨唧唧的打完,越亦晚才鬆了口氣,自覺地把它交給旁邊的禦侍。

伴隨著花慕之微微頜首,旁邊的人開始上菜。

長長的一張桌子,在兩人之間如同要鋪一條銀河似的,愣是放了十幾個小碟子,四五碗湯粥。

“我在來的時候,悄悄用百度搜過你。”越亦晚乖巧的坐在旁邊,任由侍從們來擺放碗筷餐巾。

花慕之揚起眉來,問道:“都看到了什麼?”

從小就飽受媒體和大眾的關注,知書達禮又俊美出挑,一度被評為亞洲最有魅力男xinTOP50。

在自媒體高度發達的時代,皇室也有粉圈和追星族,甚至不少姑娘明確表示把他當成自己的擇偶標準。

自出生起就被抓拍偷拍各種照片,即使去國外秘密度假也會被拍到,後來為了安全起見,大學都是在皇宮裏由教授授課完成的。

“不僅拿了文學和歷史的雙學位,馬術還非常不錯。”越亦晚低頭舀著文蛤雞蛋羹,肯定道:“是很標準的貴族了。”

花慕之垂眸笑著想要說句什麼,遠處忽然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越亦晚放下銀勺往樓梯口的方向看過去,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

他怎麼感覺有頭綿羊撒著歡就跑上來了——

花慕之也沒想到它這麼快就被送了回來,抬手做了手勢。

那棉花糖般的一大坨生物立刻在不遠處乖巧坐好,昂頭汪了一聲。

“這個——是狗嗎?!”越亦晚愣了半天:“真的是狗嗎?!”

“它是匈牙利庫瓦茲犬,象牙色的牧羊犬。”花慕之解釋道:“今天剛被送去洗澡和美容,名字叫托托。”

綿羊似的大白狗又汪了一聲,尾巴飛快地擺了兩下。

“還真是很平民的名字啊……”越亦晚看著它道。

狗狗看著新來的客人,似乎很想湊過來蹭蹭他的手掌心。

然而花慕之笑著坐在桌前遲遲沒有給手勢,它就聽話的坐在地毯外緣,搖著尾巴不進來。

“你喜歡什麼樣的名字?”花慕之傾身幫他斟了半杯櫻桃酒。

“唔……”越亦晚想了想道:“達拉崩巴斑得貝迪卜多比魯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