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發佈時間: 2024-05-01 16:0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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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教授號

厲坤一點半才從隊裡出來, 開快車趕了過來。

迎晨見著他,興致顯然不高。而且就在咖啡館叫了三份意面,草草敷衍了午飯。

林德悶頭苦吃,賊眼兒在他倆身上來回打轉。這好說, 可能是意識到自個兒的電燈泡身份,緊張, 愧疚。

厲坤能理解。

只是迎晨今兒也有不太一樣的地方。

厲坤手指夾著煙, 公共場合沒點燃,往嘴裡一含, 過乾癮。他眼縫微眯,靜聲打量著她。迎晨似是故意忽視這目光,臉不抬眼不看的, 拿叉子捲著意面,要吃不吃。

林德風捲殘雲一頓掃, 嘴巴一抹,「厲哥,晨姐,我先走了。」

迎晨哦了聲, 「你不跟我們一塊了啊?」

厲坤胳膊往外揮,「走吧走吧。」催著呢。

林德一步三回頭,心裡沒底兒, 大有做賊心虛的悔悟。

等人一走。

厲坤牽著迎晨去車裡。

她坐上副駕,門剛關上,厲坤的手便繞到她後腦勺, 往懷裡壓。

憋悶了太久,唇和吻悉數落下,又急又重。

迎晨頭偏開,推搡著,唔了聲兒,「味重。」

那意面裡放了洋蔥黑椒,這倒成了她躲讓的完美藉口。

厲坤沒過癮,但一打岔,也沒了再繼續的興致。

他權當是迎晨為自己的晚來而鬧小情緒,哄著說:「省隊臨時來了幹事,沒辦法,我得陪同參觀講解。下次不會了。」

迎晨綻開一個笑,柔聲說:「沒事沒事,我又沒怪你。」

厲坤挑眉,「真沒怪?」

「沒怪。」

他早從後視鏡瞥見後頭沒車,於是一腳剎車踩住,把側臉探近她,痞裡痞氣道:「那你往這兒親一口。」

迎晨作勢揚巴掌呼過去,真挨近了,又陡然減速,掌心貼著他臉一頓揉。

「開車開車,哪那麼多不正經。」

厲坤順著她手心,低頭啜了一口。有點兒濕熱,迎晨敏感地收回手,催促嘟囔:「開開開。」

車子重新啟動。

短暫無言。

厲坤咳了聲,打破這略為詭異的氣氛,問:「下午去看電影?」

迎晨:「行啊。」

年底賀歲檔,上映的影片還挺多。兩人選了部輕鬆的愛情喜劇片。等候時,厲坤問:「吃爆米花麼?」

迎晨點頭,「要大份。」

厲坤笑,長腿闊步走去買。

走了幾步,發現後頭人兒沒跟上來,又停住。

厲坤沒回頭,手背在身後,掌心微張,對她收了收。

迎晨樂了,動身跟上去,將手交給他。厲坤收緊,順勢就往大衣兜裡放。裡頭暖和,有細膩的棉絨,迎晨被他握得很緊。

說實在的,這電影說了什麼,迎晨看得一知半解,不是內容難懂,是她心不在焉。

厲坤還算投入,跟著劇情時笑時沉默,影院裡的光線明明亮亮,打在他側臉上,濃眉深目都變柔和了不少,高鼻樑一撐,就是名副其實的俊朗。

迎晨愁緒上心頭,又覺得有些許心疼。

多好的一個男人,怎麼老天爺就不厚愛呢。

電影散場。

迎晨挽著他,倆人一塊往外走。

「電影好看麼?」厲坤問。

「還行,好看的。」

「你喜歡哪個片段?」

「開場吧,」迎晨笑笑,「挺喜慶的。你呢?」

「我啊,喜歡他倆入洞房那一幕。」厲坤也笑,「更喜慶。」

厲坤今日說話,總有點深意,尤其眼眸對視,望著的時候,迎晨能分辨出幾分璦昧與試探。

她不是白紙般的女人,這點兒心思還是能瞅明白。

「我餓了,我們去吃晚飯吧。」迎晨斂了心神,半賴半推著厲坤,「我想吃泰國菜。」

厲坤隨了她意願,只是餐廳等候的人不少。一拿號,都到十桌開外了。

迎晨怕他難等,「要不我們換別家吧?」

「別換了,難得你想吃。」厲坤大方閒適,「再說,我今晚不用回隊裡,明天上午補了半天假。」

他有意把音咬重,就是想暗示迎晨,他晚上不走。

迎晨卻往椅子上一坐,「哎呦,腳疼。」

厲坤:「……」

輪上桌,已是半小時後。

迎晨點了冬陰湯,菠蘿飯,還點了兩道小食,等上菜的功夫,她找話頭聊天。

「對了,你出任務的時候,受過傷麼?」

她語氣儘量平靜,無意。

「經常。」答完這倆字,厲坤故意停頓,掃了眼迎晨的臉色。

她細勻的眉頭微微蹙了半秒,是擔心沒錯了。

滿足了男人內心那麼點私心和虛榮,厲坤這才繼續:「不過都是外傷居多,磕磕碰碰,劃個血口很正常。」

迎晨又問:「能報銷麼?」

這說法新鮮,厲坤笑了笑,「全額報。」

「其實呢,就算沒有報銷,生病受傷,也還是要去治的。」迎晨端起水杯,潤了潤嗓子,眼珠兒左飄右飄,「別捨不得錢。」

厲坤雖覺這話有點兒奇怪,但也沒往自己身上套,權當是她與自個兒交流社會現象來著。

「對,我贊同你的看法。」厲坤拎起玻璃壺,給她把水滿上,「身體重要。」

這話題掀開了一點口子,迎晨就有點不受控制。

突然說道:「你別有心理包袱。」

「嗯?」厲坤看她一眼,「我什麼包袱?」

迎晨眼睫動了動。

厲坤樂的,滿嘴調系,「小晨兒,以後我要是……」

「我也給你當烈士家屬。」

他話沒說完,迎晨就接得飛快。

厲坤怔過片刻,嗤聲笑了出來。他把玻璃壺擱桌上,伸手隔著桌面,刮了刮她鼻樑。

「放心吧,沒想讓你當這種家屬。不過以後摔胳膊斷腿兒的,就說不準了。」

迎晨對方才的承諾一點兒也不感害臊,她心直,口快,大是大非,大情大愛面前,從不喜歡猶豫繞彎。

她只是有點難過,低著腦袋,手指摩挲著杯壁,聲音低低的,「前些日子,我腿斷的時候,你不也沒嫌棄我麼。」

厲坤覺得她軟綿羊的模樣兒,太惹人愛了。

吃過飯,在商場走一圈兒便到了九點。

迎晨腿好後,就從大院兒回自己的萬科城住去了。

厲坤開車送她,路上反倒沉默。

迎晨滑下車窗,撐著窗沿過風,表情懵懵的,也不知在想什麼。

厲坤:「窗戶關上吧,不嫌冷啊?」

「沒事兒,我吹會,商場暖氣好熱。」話雖這麼說,迎晨還是聽了他話,把車窗關上了一大半。

到了小區,車停穩。

「那我,先上去了。」迎晨拿包。

「欸!」厲坤沉不住氣,扯住她胳膊,把人給拽了回來。

迎晨擰頭,看著他,這男人欲言又止,從眼底看心思,特直白。

「你不請我上去坐坐啊?」厲坤佯裝輕鬆,半侃半認真。

迎晨懂。

但他身體不允許啊。

這男人和年輕時候一樣,就喜歡逞強、犟!

難言之隱都難成這樣了,還身殘志堅。

而且他如此堅持,是不是尋了旁門邪道,亂嗑藥之類的。

迎晨內心戲一出接一出,愈演愈烈。

她定了心神,沖厲坤笑笑,「我家有什麼好坐的,你又不是沒去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厲坤依舊負隅頑抗,嬉笑著一張俊臉:「上回沒記住長什麼樣,今天帶腦子來了,保準能刻在心裡頭。」

迎晨窩著巴掌,呼嚕過去,把他湊近的臉給推回半個圈,「行了,早點回去休息。」

厲坤把頭重新轉回來,雙手捧著她的臉,指尖細細膩膩地摩挲,輕按,別有深意地喃了聲:「小晨兒。」

他眸裡褪了硬氣,是沉迷蠱惑的溫柔。

迎晨差點在裡頭溺了水,她心一橫,咧開唇,貝齒明亮笑得純淨,「改天吧,改天請你上去,今天……我逛累了。」

徹底冷場。

厲坤目光訕訕,分開距離,頭微低。

迎晨推開車門,彎腰對車窗裡的人說:「慢點開車。」

剛落音,黑色吉普「嗖」的一聲飆出去,捲起的塵土爭先恐後地灑在迎晨鞋面上。

到家後,迎晨不想動彈,躺沙發上放空了半晌,才起身開電腦。

[杏城最好的男科醫院]

排在前幾的都是買了廣告位的,點進去,就不停彈窗口,讓你留個聯繫方式,免費掛號之類的噱頭。

東西亂糟,迎晨關掉頁面,又打開了淘寶,搜男xin保健品。

擱前頭的全是印度神油,雄糾糾膠囊,誇張的廣告詞和配圖,看得迎晨心驚肉跳,簡直開啟了新世界大門。

她找了一家價格最貴的,問店家:

[有效麼?]

[親可以看評價,都是百分百好評哦。]

[後天xin的,外傷導致的毛病,能治麼?]

[嗯嗯,可以的,我們家的寶貝是純天然的哦。]

迎晨看了一會,有點心動。

[親您可以放心,保密發貨,絕對隱私。]

這句話,徹底打消了迎晨的疑慮,她買了一療程,將近兩千塊。填地址的時候,她寫了自己這邊。

有病總得治。

不要捨不得面子。

迎晨心想,希望以一己之力,能幫助厲坤早日明白這個道理。

———

這事兒暫時擱下。

週日晚上,迎晨回了趟大院兒。

今天迎義章生日,五十一歲,正是政道上的好年紀。他們這種位置,哪怕不對外宣揚,後勤那塊總有風聲透露出去。

都是幾十年的老戰友,老鄰居,出門碰上面,打個招呼,嘴上說句吉祥話,這種情分讓迎義章很受用。

晚上,親戚幾個和三倆交情特別好的人開桌家常飯。崔靜淑從上午便開始忙活,雖有後勤阿姨幫忙,但掌勺還是由她一手包辦。

迎晨在客廳,瞄了廚房幾眼,崔靜淑的背影纖細,穩重,拋卻偏見,她配得上勤快這個詞兒。

迎晨收回目光,上樓去書房。

迎義章站在紅桃木的寬大書桌前,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握筆在宣紙上提字。

「來了。」他沉聲,目光依舊專注低垂。

「嗯。」迎晨應了聲,走近幾步,說:「爸爸,生日快樂。」

迎義章也是一個簡單的嗯字。

父女倆陷入安靜,屋裡的墨香淡淡,窗戶斜開一條縫兒,偶有風過,墨味兒似沉似浮。

天道酬勤。

最後一筆收了個旋,迎義章這才抬頭,平心靜氣,問道:「從四川回來,你和厲坤走近了。」

敘述而又肯定的語氣。

迎晨知道,遲早得到這一步,於是大方承認:「對。」

迎義章尚算沉穩,慢著耐xin,又問:「你是什麼想法?」

「我沒想法。」迎晨頓了一下,坦誠相告:「我倆已經和好了。」

自此,迎義章終於怒氣難掩,毛筆重重擱在桌面上,「和好個屁啊!」

迎晨一點兒也不受唬,目光平視,守著堅持。

迎義章繞過書桌,走了幾步,記起了自個兒的身體,於是沒靠近她,扶著桌沿站定。

「晨晨,這事兒你不能糊塗。」

「怎樣才叫不糊塗?」

「咱們家和他家之間,不是普通過節。」迎義章約莫也不想提起這茬事,到底不光彩,斂了語氣,倒像苦口婆心的勸慰:「換做任何人,迎晨你自己囫圇地想一想,誰會沒有想法?沒有偏見?沒有怨恨?」

迎晨也一根筋犟起來,一句話回過去:「您還說對了,他真沒有!」

迎義章扶著桌沿的手挪到半空,往面兒上一巴掌拍下去,「爸爸是為你好。」

「真為我好,當初為什麼要去做那樣的事?」迎晨也怒了,提高聲音:「你們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女兒,在和他談戀愛啊?」

迎義章今晚,切切實實是出於一個作父親的護犢之情。

他怕迎晨受委屈,吃虧。

女孩子,不比男人,再在原地絆一跤,那就是傷筋動骨,會要命的啊。

但談話,卡在了半道,誰也過不去這道檻。

這就是一顆定時炸彈,指不定哪天炸到誰頭上。

一室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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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湧進來的風似是大了些,連墨香都吹淡了。

迎晨後退一步,轉身時撂了話,「我把話扯遠一點,您要真為我好——為什麼在我媽還沒死的時候,就把樓下那女人給領進了家門。」

迎晨周身如霜降,冷得刺骨,寒心。

「小時候就沒為我好過,現在,就更不必多此一舉了——您保重身體。」

迎義章血氣往上湧,他捂著心臟,摳著桌沿穩住。

待這陣眩暈過去,他震怒,抓起桌上的硯台就朝迎晨後背砸去。

墨汁在半空拋出一道弧,星星點點灑成一彎雨簾。

沒砸中迎晨,而是摔在了書房的木門上。

「砰」的一聲巨響。

迎晨停住了。但外面響起好幾個腳步聲。

她把門拉開,迎面撞上的是孟澤,後頭還跟著迎璟。

「怎麼了這是?」孟澤往裡頭瞧,賣乖地吆喝一嗓子:「迎伯伯,您沒事兒吧?」

沒回音。

迎晨臉色萎靡,蔫蔫兒地對迎璟低聲:「小璟,你進去陪陪爸。」

然後錯開肩膀,下樓了。

孟澤追上來,「誒誒欸,晨兒。」和她並排了,才瞧見她紅透了的眼眶。

「哎呦,你看你看,」他無奈道:「你爹今兒生日,天大的事,也改日再說啊。」

迎晨倔強偏過頭,用手臂胡亂一抹,「你別安慰了,反正從小到大,都是這麼過來的。」

孟澤住嘴,一塊長大的情分,彼此知根知底。

他陪迎晨到院子裡透氣,順手給她擰開瓶牛奶。

迎晨甕聲,「我不喝純牛奶。」

「純的?」孟澤掄著瓶身轉了半圈,沒見著標籤上的口味兒,於是仰頭一喝,嘗了小口吧咂嘴,「不是純的,是酸奶。」

迎晨這才接過,仰脖子,咕嚕兩大口跟借奶消愁似的。

孟澤這人吧,用如今流行語來說,是個地地道道的純爺們。

敞亮,大氣,認準的人,就用真心相待。

他可心疼迎晨,當她是親妹妹。

孟澤不是黏糊的男人,直接道:「小晨兒,你要想聽哥開解,哥就陪你聊個暢快,你要是不想我多嘴,找個地方,我陪你喝一盅。」

迎晨面色沉靜下來,抿著唇,也不知在想什麼。

突然,她側過頭,望著孟澤,「你看過男科嗎?」

孟澤一口奶,差點沒噴出來。

「啥?」

「男科。」迎晨眉眼認真,「你看過嗎?」

「欸,我說,你一姑娘家,害不害臊啊?」

迎晨無辜地搖了搖頭。

「……」默了片刻,孟澤咽咽喉嚨,眼神兒飄忽往左,「看過吧……割了點兒東西。」

迎晨哦了聲。

孟澤頂著一腦袋的問號,「呃,你也要……去割?」

迎晨白了他一眼。

「咱們市,哪個醫院的男科比較權威?」

「……」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迎晨生氣,把奶瓶兒塞他手裡,甩手走了。

孟澤愣在原地,丈二摸不著頭腦。

「欸嘿?這什麼情況啊?!」

只見迎晨低頭在弄手機,後來有人叫她,她把手機隨手擱餐桌上,過去了。

孟澤覺得不太對勁,背著手,晃蕩過去,揀起她手機一看。

迎晨沒有設密碼的習慣,一是她手機裡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二是她嫌麻煩。

頁面還停留在她退出時的那一茬。

孟澤瞪大眼睛,心裡炸毛:「我靠?掛了男科的號??」

———

這事兒有點嚴重。

孟澤第一反應就是給厲坤打電話。

厲坤在隊裡,剛結束訓練,脫了衣服拎著桶子正準備去洗個冷水澡。接到電話時,語氣甚是不耐,「有事說事,沒事別耽誤我洗澡。」

「哥們,我跟你說啊,你答應我,先沉住氣。」

「……」

「我今天,看到小晨掛了個醫院教授號。」

厲坤心頭一沉,「她感冒了?」

「沒,」孟澤小心翼翼說:「是男科——男xin功能障礙。」

厲坤沒穩住,水桶「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