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發佈時間: 2024-04-29 14: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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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自北方五派聯盟誕生以來,修真界與之對應也出現了南方五派的說法。然而和領土完全被五大門派瓜分的北方不同,南方這裏尚且存在許多世家與宗門,大家都在各自山頭避世修行,彼此互不干擾。

直到天嶺宗崛起之前,的確是這樣。

如今的南方五派,東靈劍閣與禦劍山莊皆有千年歷史,落霞派更是修士文明誕生之初便已存在。道印門雖是八百年前自北方分裂而出的新門派,所傳承的煉妖之術也是上古秘法。唯獨天嶺宗是白手起家,憑藉吞併其他門派而成為了如今南方領土最廣的宗門。

根據文溯長老提供的卷宗,直到五百年前,天嶺宗還是普通的中型門派,自其祖師飛升後,留下的弟子便再無建樹。然而,隨著三百年前新宗主繼位,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接連收了四名修道天才做徒弟。

這些徒弟最後都成了修真界聞名的高手,師父死後,便扶持他兒子繼位,自己做了長老,這才有了如今發展神速的天嶺宗。

這四名弟子便是如今天嶺宗掌管實權的三位長老天方子、冰蠶子、軒齊子以及大師兄萬岳子。

他們當年為報師父恩情,心甘情願捧了一個修為遠不及自己的人做了宗主,然而,百年過去,昔日感情也漸漸淡了。對於下一任宗主之位,這些長老隱隱透出了能者居之的意思,雖尚未言明,私底下卻是暗地培養各自勢力,誰也不肯位居人下。

萬嶽子被判定戰死之後,天方子便成了天嶺宗的大長老,也繼承了他的所有勢力,可以說是從此事得利最大之人。加之他過去便與萬嶽子關係極差,如今天嶺宗宗主雖未表態,軒齊子卻是要求徹查此事,分明已將他當作兇手。

東靈劍閣歷來不走尋常路,雖是掌門長老親自出行,身邊卻只帶了個顧餘生。此時三人並排禦劍,釋英回想著出發前得到的資料,若有所思道:“天嶺宗如今領地完全是幾位長老打下的,軒齊子挑在這時候發作,想來不是為了替大師兄報仇這麼簡單。”

這樣的勢力鬥爭對劍修而言很陌生,在他們看來,掌門就是等大家打完架負責善後的人,不止無法體驗戰鬥的樂趣,還必須和一群老頭磨嘴皮子,簡直是世間最苦的差事。若是沈逢淵想傳位,這五個長老絕對當夜就收拾包袱逃難,更別提為了爭位置搞出這麼多事。

此時釋英對天嶺宗的內部鬥爭還有些疑慮,沈逢淵倒是無奈地笑了笑,別人家的掌門都是寶貝,也就他把堂堂一派之首當成了保姆,還當得挺高興。

對別派情況沈逢淵遠比釋英清楚,雖然內心唏噓,仍是細心解釋:“過去天方子是天嶺宗地位最高的長老,只不過,近幾年軒齊子在禦劍山莊得了好彩頭,冰蠶子也帶人吞併了幾個小宗門,天方子雖平息了妖族戰事卻沒得到什麼好處,宗門內部的風聲似乎有所變動。”

如此,為了成功上位,軒齊子就算調查出了真相,只怕也會想方設法把罪名栽在天方子身上。此事關乎魔靈行蹤,東靈劍閣豈能由著他們誤導線索?

釋英明白了沈逢淵的暗示,回憶著自己與天方子相處的場景,忽的尋到一個疑點,“天方子連劍修的冷眼都受得,那樣處世圓滑的人,就算與自己同門關係極差,又怎會鬧得人盡皆知?”

在難相處這個領域,劍修自認第二沒有修士敢爭第一,釋英對自己的社交能力也有自知之明,天方子面對他和沈逢淵都能得體應對,也不知能讓他將厭惡情緒言之于表的萬嶽子到底是何方大能?

文溯長老給的都是已有真憑實據的資料,關於此事,顧餘生倒是打聽到了一些坊間傳聞,“我聽元如師兄說,萬嶽子似是一個風流修士……”

論小道消息,東靈劍閣沒人能比元如更靈通。沈逢淵沒想到這頑皮徒弟連這些陳年舊事都給翻出來了,內心默默腹誹元如這小子不做文溯長老簡直屈才,見釋英似有詢問之意,這便搶先道:“不必給天嶺宗面子,萬嶽子是天下知名的老銀棍,好色如命男女通吃,時常以權位迫使門下弟子答應雙修。天方子從以前就愛裝模作樣,一張俊臉帶著笑四處結交好友,我不信那廝沒騷擾過他。”

東靈劍閣看天嶺宗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提起這些長老沈逢淵的語氣自然不怎麼和善,不過,釋英默默對比一番他對天方子的用詞,總覺其中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劍修素來有話直說,釋英早就發現沈逢淵和天方子說話時有些奇怪,如今也是直接就問:“師兄與天方子之間可是發生過什麼?”

“其實,天方子曾寫信與我,他想要帶回雲倒仙重振禦劍山莊,我沒答應。”

沈逢淵與天方子少年時便是如此相處,至今也不覺有何不對,聞言只道釋英是聽聞了他們有書信往來,這便忿忿解釋,

“我還不知道他?天嶺宗哪有那麼好心,無非禦劍山莊舊部難以收服,他想弄個雲氏血脈的傀儡莊主替自己賣命,正好把軒齊子的功勞搶過去。我要是答應了,那就是把雲倒仙往火坑裏推。”

“所以?”

天嶺宗行事歷來如此,釋英還是不明白早該見怪不怪的沈逢淵為何如此惱怒。然而,沈逢淵的神色卻是越發嫌棄,

“為此事,我們互發十封書信論道,他負隅頑抗不說,竟還冷嘲熱諷,污蔑我對雲中行……總之,此人思想齷齪極為下流,師弟你少理會他。”

雲中行已死,得不到他,得到他的妹妹也不錯,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沈逢淵只要一想起書信中的這句話,內心就止不住有氣。

他年輕時確實眼神不好,以為能結為好友的人,其實大家的觀念從一開始就不一樣;後來收了第一個徒弟,想著只要能和志同道合的徒弟結伴行走天下,還要什麼同道友人?結果,這徒弟的真面目就是個沉溺於魔障的瘋子,他沒法讓此人回頭,只能自己親手將其終結。

現在他已經看明白了,劍修本就只適合一個人生活,沒人陪伴左右日子也照常過。誰知他都用了這副老者容顏,天方子竟還往他身上潑髒水,懷疑一個七十老者對人家姑娘圖謀不軌,他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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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天方子居然懷疑自己人品這件事,沈掌門是發自內心的憤怒,於是他只用一個字終結了二人的書信往來——滾!

顧餘生的兩世記憶裏,沈逢淵都是xin情隨和的老人,這樣憤怒又有些委屈的神情還是第一次瞧見,他識相地不去糾纏此事,只問:“師伯既然如此厭惡天方子,為何親自來查萬嶽子死因?”

這話讓沈逢淵稍稍沉默,他的情緒漸漸平靜,望了一眼腳下路過的街道園林,淡淡道:“我只是在想,他雖然不是個東西,還不至於和邪道勾結暗害同門……再說,他得了這樣的機會也該先弄死我,急著對付萬嶽子那個草包作甚?”

沈逢淵還記得,自己與方天最初相識的試煉大會,也是在這樣的水鄉園林舉辦。那時,他並不討厭這個總是面帶友善笑容的白衣少年,他們甚至關係不錯。若不是試煉中的那件事,或許還會永遠被欺瞞下去。

試煉結束的那天,方天站在渡口向他伸出手,眼裏是渴望和好的期盼,“你是東靈劍閣繼承人,我將來也會令天嶺宗發展成南方最大門派,你我成為朋友,對雙方都是好事。”

那年的方天也不過二十歲,可他已擁有掌管權勢的雄心,並為此交好各方勢力。可惜,劍修歷來都是不識時務的,沈逢淵也是如此。他毫不猶豫地轉身上船,只扔給那人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既非同道,還是以刀劍說話最好。”

那之後,三百年過去,沈逢淵繼任掌門之位,方天將自己的名字倒轉,成了天嶺宗的長老天方子,他們針鋒相對,交手不知多少次,整個修真界都知道他們是敵人,兩個少年曾有過的短暫交好,誰也不再記得。

曾經舉辦試煉大會的園林如今已是天方子的私人宅邸,沈逢淵不明白這人選在此地與自己會面是什麼意思,反正,不論有何用意,他都只會查明真相,決不被任何私情干涉分毫。

修士住處都佈滿重重陣法,當三名劍修禦劍落下,天方子已在門前等候,一見沈逢淵便親切相迎,拉著他的手就往裏請,“沈兄,沒想到你竟會親自前來。大家相識多年不必客氣,先坐下喝杯茶,你我好生聊上幾句。”

這人分明是在說客套話,言語裏的親切卻是極為自然,若是旁人只怕要相信他當真是在歡迎自己。然而,沈逢淵知曉他多麼擅長作假,只冷冷道:“對我這樣熱情,看來軒齊子給你找的麻煩不小。”

此話一出,天方子便暗地給了他個白眼,不過他也沒指望沈逢淵會給自己好臉色,看著這可以做自己祖父的老臉,內心權當在尊老,繼續笑著回:“劍修手下無冤案,如今東靈劍閣掌門出手,我既沒有殺死師兄,自然只需高興。”

然而,聞言沈逢淵又拋來了個懷疑的眼神,“你應該是真的沒殺吧?”

天方子沒想到這人說是要來徹查此事,結果一來就先懷疑上了他,雖還維持著和善笑臉,卻是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跟前輕輕道:“如果是我做的,絕不會留下屍體作為把柄。”

他面上明明是無比友好的笑,眼眸中卻是洗不去的陰沉,甚至沒有去否認自己的殺人動機。雖是如此,沈逢淵卻肯定地點了點頭,“的確,殺人滅口斬草除根才是你的手段。”

“呵呵,沈兄又在開玩笑了,我可是正道修士。”

天方子在天嶺宗混了三百年,手段自然不會乾淨,但是有時候他也為沈逢淵對自己的毫不懷疑很是無語。在這劍修眼裏,他就不能偶爾清白一次嗎?

天方子瞭解沈逢淵xin情,知道和他聊天是給自己找罪受,這便轉移了目標,對著稍微好相處一些的釋英道:“青囊長老,許久不見,近日可好?”

只可惜,當初在妖族他會覺得釋英好對付,那是因為他與案情無關,此時作為疑犯之一,所受到的待遇便是一句耿直的問話:“萬嶽子的屍身呢?你們應該還沒來得及做偽證吧?”

這一刻,天方子終於接受了自己在劍修眼中不存在可信度的事實,冷漠地轉過身,只對隨行弟子吩咐,“來人,帶青囊長老前去驗屍。”

作者有話要說:沈逢淵(慈祥老父親臉):我都這把年紀了,當然要用老人皮膚做個佛系玩家。

天方子(試探):真的?加好友嗎?

沈逢淵(拔劍):不加,滾!

天方子:你佛系個錘子!

顧餘生:這兩個人是不是……

釋英:沒錯,他們是死對頭。

顧餘生:呃……師父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