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春霖和長安回到了卧房裡。張媽和祝媽已經把卧房打掃的很乾凈，簡直是一塵不染的。長安走到了鋼琴前，坐在了琴凳上，把那雙縴手放在了黑白琴鍵上，緩緩的彈奏著最熟練的一首曲子。她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坐在這裡彈琴了！現在，我聽著自己彈奏的曲子，簡直覺得像是夢一般的曼妙！」
春霖站在長安的身後，很專註的看著黑白琴鍵上的那雙纖細的手。他很認真的聽著，簡直已經聽得出神入化了。長安很專註的彈著。彈完了一曲，又緊接著彈了另外一曲。她是那麼認真的彈著，似乎已經把靈魂都融入到了樂曲里。
那晚，墨藍色的夜幕上有星辰和月亮。月亮只是一撇，輕飄飄的，好像滿不在乎似的。星辰稀疏，不肯把光芒放的大方些。也許，有心的人都會覺得，今晚的月亮和星辰其實都是藏著心事的！尤其是那撇月亮，心事實在是太重了，壓得它只剩下一撇模糊的影子了！
長安停下了彈琴，轉過身，對春霖道：「我們好久都沒有在這裡說話了！我記得，自從我們吵架以後，我們就沒有在這裡說過話！我先去了九港，你又跟著去了九港……我們繞了一大圈，現在又回來了！我想，這實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春霖笑道：「可不是！這也算是輪迴的圓滿吧！」說著，便把雙手搭在了長安的肩頭，繼續笑道：「我想，我們這次回到了上海，不會再出去了吧！我實在是過慣了漂泊的日子！」
長安道：「不會了！我們不會再分開了，也不會去異地漂泊了！如今，媽很支持春曦，要他立即在郊外買地建廠子。我們肯定又要為了廠子的事情而操勞了！不過這樣也好，我們總算有機會給自己爭一口氣了！尤其要做給孫家的人看！」
春霖笑道：「我想，我們現在暫時不要討論廠子的事情。今晚，我想和你跳一支舞！」說著，沒有等到長安回到，走到了留聲機跟前，放上了一張唱片。
長安緩緩的起身，笑道：「你等著，我去裡間屋裡換一件衣服吧！」說到這裡，便滿懷喜悅的進了裡間屋裡。她從衣櫃里拿出來一件喜歡的紫羅蘭色的晚禮服。春霖站在門口，溫存脈脈的看著她換上了那件夢幻藍的晚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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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走到了春霖的身邊，笑問道：「你覺得好看嗎？這件晚禮服是去年做的。可我一直沒有機會穿上呢！本來，我以為，我肯定會在宴會上穿上它的！可實在沒有想到，這會兒，我竟然要穿著它跳舞了！」說到這裡，站在原地，輕飄飄的轉了幾圈。
春霖握著長安的手，笑道：「要不，你換另一件衣服吧！把這件晚禮服留著，等到宴會的時候再穿吧！」
長安道：「已經穿上了，怎麼捨得脫掉呢！我還是蠻喜歡這件衣服的！你覺得呢？」
春霖摟著長安的腰，笑道：「當然好看了。你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我喜歡的你會更喜歡的！」
長安笑道：「你現在的俏皮話真多！可我就喜歡你說這些調皮話！這一點兒，你肯定是跟春曦學的！」
春霖拉著長安來到了外間屋裡。綻放的太陽花似的留神機里正放著溫柔如水的輕音樂。在這樣唯美浪漫的氛圍里，春霖和長安緩緩的跳起了舞。春霖笑道：「我簡直跟春曦學壞了！」
長安笑道：「我想，這會兒，春曦肯定和細煙說著俏皮話呢！只可惜，我們沒有耳福，聽一聽春曦的那些俏皮話！我想，細煙肯定對那些俏皮話朝思暮想吧！」
春曦笑道：「那我們乾脆躲在春曦的房門口聽一聽吧！」說到這裡，愈發的大笑了起來。
他只顧著說話，沒留神腳下。長安也只顧著大笑，也沒留心腳下。倆人重心失衡，竟然雙雙的倒在了地板上。倆人愈發開心的笑了起來。春霖含情脈脈的看著長安，覺得她這會兒的樣子真的很美，柔妹里透著溫存。
長安像是卧佛一樣的躺在木地板上，笑道：「都老夫老妻了！你竟然還沒有看夠我！」
春霖盤腿坐在木地板上，笑道：「永遠看不夠！」
此時，春曦正和細煙愁眉苦臉的對坐著呢。倆人哪裡在說什麼俏皮話呢？
春曦為了廠子的事情沮喪著。細煙勸道：「你們遇到孫家那種不講理的人家，也實在沒什麼辦法了！況且，這件事情還把師父師母牽扯進去了！你正要和孫家的人鬧的魚死網破，師父師母豈不是更生氣了！本來，師父就不喜歡孫家這個親家，你要是把事情鬧大了，他肯定會和孫家的人斷絕往來的！我們豈不是成了罪人了！害了大師兄！他和月嬌都是無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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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曦道：「我也是這麼考慮的，才肯收手的！否則，依照我的脾氣秉性，肯定要和孫家的人爭個你死我活的！」
細煙道：「反正廠子已經交給師父了。我想，孫家的人也不會繼續鬧下去了！總不見得，孫家和親家翻臉吧！有師父壓著廠子，孫家的人肯定都不敢吭聲了！他即便把廠子改成了戲班子，我們也是心甘情願的！我畢竟唱了那麼多年的戲！將來，我們要是回到了九港，我就成戲班子的老闆了！這也成全了我的心愿！」
春曦笑道：「原來，你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細煙道：「你等著看吧！師父肯定會把廠子的情況隨時告訴你的！他不會佔我們的便宜的！」
春曦道：「明天一早，我們就去郊外選地！我們儘快把這頭的廠子建起來！」
細煙道：「是！媽都已經撂下話了，我們肯定要照著她的意思辦的！當時，媽接到了你發來的電報，恨不得能立即去九港，和孫家的男女老少們拚命呢！」
春曦道：「我們曹家都是要強的人！哪裡肯吃這個虧呢！大哥和大嫂竟然也妥協了！其實，倆人的擔心有些多餘了！孫家的人能把我怎麼樣呢？」
細煙道：「你要和孫家的人拚命了，事情就鬧大了！師父和師母怎麼辦呢！所以，大哥和大嫂勸你回來，實在是明智之舉！如今，你們既然已經回來了，就暫且放下九港那頭的事情吧……我們還是操心這頭廠子的事情吧！買地好說，買機器也好說，雇傭工人更不成問題……只是，我們的東西將來能不能賣出去呢！這裡的人都不喜歡玻璃工藝品！」
春曦笑道：「你不用發愁這些了！我們在九港的時候，和南洋做玻璃工藝生意的商賈們都建立了很好的合作關係！其實，我也不打算把東西賣給本地人的！我們將來肯定是要把東西賣給南洋那頭的！」
細煙聽到這裡，打消了顧慮，道：「這樣最好！我實在不願意和這裡的人做生意！」
春曦道：「我們的事情好辦。可我現在還擔心沐陽和凝萃的事情呢！倆人都在上海，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呢！」
細煙道：「我聽媽說，大哥不是認識這裡抗日組織的同志嗎！他們肯定會想辦法的！當年，凝萃和翠喜結果了崗村小野的性命，做了那麼大的貢獻。同志們肯定會幫凝萃一把的！我想，問題就是把許先生和太太的後事辦妥！只要鬼子們肯把許先生和太太的遺體交出來，剩下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總不見得，凝萃還準備報仇雪恨吧！」
春曦道：「我覺得，依照凝萃的脾氣秉性，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也許，她真的準備給父母報仇雪恨呢！」
細煙嘆息道：「她一個弱女子，即便有復仇的心，哪裡又有復仇的手段呢？我要是她，暫且忍耐著，積極給抗日組織捐贈所需。等到抗戰勝利了，仇恨自然也報了！」
春曦道：「可凝萃也許不這麼想！她是個很直接的人！我們要是有機會見到她，不妨勸一勸她吧！」
細煙道：「也是！但願倆人能平平安安的！」
這幾天，沐陽照舊和凝萃見面。滿秋說了，潛伏在日軍憲兵司令部的同志們得到了消息，鬼子們馬上就要完蛋了！他們已經顧不上瑣事了，一門心思的搜刮財務。滿秋還說，就在這兩天，同志們就能把許先生和太太的遺體接出來了！
沐陽和凝萃聽到這個消息，都一門心思的盼著好消息。沐陽道：「你知道嗎？我媽竟然遇到了王麗！」
凝萃問道：「是不是和黃燕飛一起算計春霖的那個女大學生？」
沐陽冷笑道：「除了她還能有誰？」說著，便把母親那天在教會醫院裡遇到王麗的事情說了一遍。
凝萃道：「那個女人實在討厭！你媽也多管閑事，竟然還要把外甥介紹給她！」
沐陽道：「反正我媽看上了王麗！反正她給我表弟介紹對象，和我們也沒有什麼關係！其實，說起來，王麗倒也沒有害過春霖！那件事情都是黃燕飛在幕後操縱的！如今，黃燕飛早已經死了！事情也都過去了！」
凝萃道：「反正這是你媽的事情。我們也懶得搭理！」頓了頓，想到了什麼，試探著問道：「對了！我猜，你媽會不會把我和王麗比較！」說到這裡，故意打量著沐陽的神色。
沐陽的臉色微微的變了變，道：「哪可能呢！你想多了！我不過是隨口說一說罷了！」
凝萃正在給沐陽織毛背心，聽到這話，把毛衣針在沐陽的身上戳了一下子，恨道：「肯定的！你媽肯定把我和她比較了！說不定，你媽會看上她的，恨不得她給你做老婆的！」
沐陽聽到這裡，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道：「你就喜歡胡思亂想！沒有的事情！媽不過是操心表哥的婚事而已！」
凝萃繼續織著毛背心，冷笑道：「你那個表哥也真是的，從北平大學畢業，竟然找不到一房老婆！」
沐陽呵呵呵的笑道：「表哥的眼光實在是太高了！反倒把自己給耽誤了！如今，他要是和王麗有緣分，肯定會成為夫妻的！」
凝萃冷笑道：「王麗倒是撿了個大便宜！那種女人窮酸慣了，見錢眼開……我們以後不要討論她的事情了！我聽著心煩！」
沐陽媽已經安排她的外甥和王麗見面了。倆人見面之後，倒也聊得來。並且，倆人對彼此也都很喜歡。沐陽媽的心裡覺得很高興，覺得自己的媒人做成功了。
過了幾天，滿秋給沐陽和凝萃帶來了消息，同志們已經把凝萃爸媽的遺體接出來了。凝萃聽聞，和沐陽立即跟著滿秋去了陸軍醫院裡。她狠狠的哭了一場，哭得肝腸寸斷。沐陽在旁邊勸慰了許久，才讓凝萃漸漸的止住了哭聲。她的情緒實在過於傷感，支撐不住，竟然病倒了。
好在，她的身體也沒有什麼大礙。醫生給她打了鎮靜針。沐陽守在病房裡，眼瞅著凝萃，心裡不停的嘆息著。
又過了三天，凝萃給爸媽辦完了後事。沐陽爸媽壓根就沒有出現。沐陽媽的意思是，她和老伴的身體也都不好，去了也只能徒增傷感而已。凝萃的心裡本來就恨著婆婆。這件事情以後，她對婆婆的怨毒愈發的深了！她堅決不肯搬回到家裡住，照舊住在閘北的那處筒子樓里。
沐陽勸了幾次，反倒招惹凝萃發了脾氣。沐陽也不敢勸說什麼，只好由著凝萃了。可沐陽媽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覺得，凝萃分明故意和她作對！
她逼著沐陽說出了凝萃的住處，竟然帶著王麗去了！本來，王麗不願意摻和趙家的事情。可是，她實在卻不過沐陽媽的情面，只好勉為其難的去了凝萃的住處！
那天下午，凝萃正悶坐在書桌前，呆望著爸媽的遺像。之前，她和沐陽回到了家裡，把爸媽留下的東西都規整好了。如今，那座洋樓也空寂了。沐陽上街買水果了。突然間，傳來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沐陽媽尖著嗓子喊道：「凝萃在家嗎！開門！我們專程來看你了！」
凝萃聽到了婆婆的聲音，心裡頓時火冒三丈。她衝到了房門口，一把拉開了房門，吼道：「你敲那麼大聲幹什麼！我又不是聾子！」
話剛說完，她一眼看到婆婆身後竟然還站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實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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