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嬌氣。

發佈時間: 2024-04-29 14:5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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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璿被他堵得無話可說, 四下一看,重新拉起被角裹牢了自己。

好像在說,至少被子是她的。

邊敘被她逗得撇開頭笑了一聲, 再轉過眼時又恢復正色, 看了看她眼角的淚痕,從床頭櫃的紙巾盒裡輕輕抽了兩張潔面濕巾, 撩起眼皮:“做個夢還能哭了, 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嬌氣。”

梁以璿低著頭不說話。

“哦, ”邊敘想起什麽, 擦拭她眼角的動作一頓, 壓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也不是沒見過。”

不過不是做夢。

是做別的事。

梁以璿疑問地抬起頭來, 見邊敘唇角帶笑地垂著眼, 不知在想什麽。

“你嘀嘀咕咕什麽?”

“沒什麽。”邊敘斂起笑意, 繼續擦拭她的眼角, 仔細擦乾淨後把濕巾捏在掌心, 揉搓了兩下扔進不遠處的紙簍, “到底夢到什麽, 說說。”

梁以璿不高興地看著他:“你把我抱……拉到這裡來, 是審犯人?”

“是。”邊敘答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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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璿沒好氣地瞥開眼, 往床底下張望了眼,沒見拖鞋,赤腳就要下去。

邊敘把人扶住:“是給你審我。”

梁以璿下床的動作一頓。

“乖乖坐著等我會兒。”邊敘起身朝外走去,聽腳步方向似乎是離開套房下了樓。

梁以璿擁著被子低下頭,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神在被子的素紋花案上遊離來去。

兩分鍾後,邊敘拎著一個行李箱回到臥室, 當著她的面打開了箱子。

梁以璿眼睛瞟過去。

邊敘在島上多的是衣物和生活用品,行李箱裡只是為應對異地溫差裝了兩件備用外套,以便路上調換,剩下就是證件,還有……一隻黑色禮盒。

邊敘三兩下開啟盒蓋,從裡面取出了一個便攜式播放器和一副耳機,起身過來,把耳機一左一右塞到她兩隻耳朵裡,站在旁邊操作起播放器。

梁以璿不明所以地等著,片刻後,一陣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傳進了耳朵裡,慢慢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窸窸窣窣擦動著她的鼓膜。

極其真實的環境音讓她彷彿置身在大海上。

梁以璿愣愣抬頭看向邊敘。

邊敘的指尖在播放器的觸摸屏上一滑。

耳朵裡場景一換,響起一陣淅淅瀝瀝的雨聲,雨滴落在玻璃窗上的清響好像就近在咫尺。

再一換,又到了冬日的壁爐邊烤火,火星輕輕炸開劈啪響動,撓得耳朵微微發起癢來。

然後是起風的森林,咕咚咕咚煮著熱湯的廚房,空曠帶回聲的器樂室……

大腦皮層像淌過一陣暖流,梁以璿從噩夢中遺留的驚惶和緊繃都被這環繞聲一一撫平。

邊敘重新在床沿坐下,摘掉了她耳朵裡的耳機:“聽到了?”

梁以璿點點頭:“這是?”

“給你定製的白噪聲。”

梁以璿的眼睫輕輕顫動了幾下:“你回島上是為了……”

“給你想助眠的辦法。”

梁以璿不輕易用藥物,顧慮到長期服用可能產生依賴xin和副作用,影響內分泌或者降低跳舞時的肢體反應力,那就用溫和的物理方法。

網絡上確實有不少白噪聲的音源,但普通的白噪音當然比不了全球頂尖的收音、錄音、調音設備的製作,也不能根據個人睡眠情況定製最合適的音源。

“這是專業的睡眠耳機,”邊敘掂量了下掌心的那副耳機,給她解釋,“睡前用播放器定時,到時摘掉最好,不摘也不傷耳朵。”

邊敘難得耐心地講點正經事,梁以璿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他的話上了。

她看著邊敘,這才注意到他眼底有疲憊的紅血絲,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很久沒休息。

“這些都是你……親自錄的嗎?”梁以璿小聲問。

“那不然我去旅遊?”

“我是說全都是你一個人做的嗎?”

“前期出方案的時候還有一個專業醫生,采聲和後期有四個助手。”

“那你參與了多久?”

邊敘回想了下:“四五十個鍾頭吧。”

梁以璿喉嚨底一哽。

她記得程諾是在周一晚上提了一嘴她失眠的事,邊敘周二清早出發,在這之前應該連夜出了計劃方案,再經歷一趟十幾小時的飛行,又繼續渡海才抵達島上。

這麽一算,他落地以後幾乎沒闔過眼,從周二清早到此刻的周五凌晨,這幾天所有的睡眠只在兩趟飛行上。

梁以璿蹙起眉頭:“我也不是什麽急症,你這麽急幹什麽……”

邊敘眉梢一揚:“就是這麽急,不還有人偷偷給我哭鼻子?”

“我……”梁以璿垂了垂眼,“都說了是夢裡哭的。”

邊敘低低歎了口氣。

以前梁以璿也沒這麽黏過人,雖然他現在大致知道她很多時候或許都在口不應心,但他以為,以梁以璿對事業的專注力,也不至於對個男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哪怕這個男人是他,所以報備過行程安排就足夠了。

早知道這小姑娘這麽兩幅面孔,他也不準備什麽驚喜了,直接把話說到最清楚再走。

看梁以璿垂著眼不說話,好像還在為夢裡的事心有余悸,邊敘微微皺了皺眉。

她在對他牽腸掛肚,他照理應該開心。

但聽到她終於承認自己的眼淚是因為他,他非但沒覺得開心,反倒像被敲了當頭一棒。

這件事的本質,並不是他從梁以璿那裡得到了什麽,而是提醒了他:梁以璿現在都這個樣子,那過去是經歷了什麽。

邊敘似乎沒法把這當作一種勝利。

這勝利建立在她的痛苦上,對他來說是卑劣且可恥的。

有什麽堵在胸臆間,悶得胸骨一陣陣發疼發酸。邊敘沉出一口氣,把梁以璿連人帶被地抱上了腿。

梁以璿身體一晃,下意識抓向他的襯衣衣襟。

邊敘調整了下姿勢,把她抱穩當,看著她說:“以前……”

梁以璿抓著他衣襟的手一緊,心臟也像被什麽牢牢揪緊,明明是從前熟悉的姿勢,時隔兩個多月卻好像有點找不著呼吸。

“以前是我不好。”邊敘把話接了下去。

梁以璿被這話拉走了注意力,認真看著他。

邊敘斟酌著對他來說極其陌生,生平從未開口過的用詞,不太容易地一字字說著:“我以為你不在意我,所以才不讓自己太在意你。”

梁以璿皺起眉來:“我有不在意你嗎……”

邊敘帶了點咬牙切齒的意思:“沒有,是我瞎。”

“……”

“梁以璿,已經發生的事我改變不了,要是能回去,我也不回什麽去年十二月,直接回四年前除夕夜就把你拐了。”

“……”

“但這不也沒法?我能做的只有從今往後的事,你要是覺得以前受的委屈太大,就來我這兒找補,怎麽找,找多久都行。”

梁以璿瞅著他:“那我要是想看你單身十年呢?”

“……”

邊敘抬手輕輕捏了下她的鼻子:“真知道怎麽捅人心窩子,這麽機靈,以前怎麽淨受委屈了?”

“你還沒回答我。”

邊敘想了想:“十年後我三十四,你三十一,也不是不行吧。反正我家有我哥頂著,催婚催不到我頭上。當然真要催也沒人催得動我,這個你放心。”

還想得挺長遠,挺會順杆上爬。

梁以璿搡了他一把,一下沒坐穩,這才記起她和她的被子都在他腿上。

邊敘及時摟了她一把:“單身能這麽抱……”

“不能。”

“你的被子嗎?”

“……”

梁以璿柔軟靈活地金蟬脫了殼,把被子扔給了他。

“別著涼,”邊敘笑著把被子重新給她蓋好,“不逗你了,不難過了就睡覺了。”

梁以璿轉頭去看時間。

床頭櫃上的電子鍾已經顯示三點半。

“我下樓拿箱子的時候你室友就關門睡覺了。”邊敘提醒她。

梁以璿猶豫起來。

“加班到半夜兩點半,剛睡著又被吵醒。”邊敘遺憾地搖了搖頭。

平時怎麽不見他這麽善解人意地體恤身邊人?

梁以璿往四面望了望,注意到旁邊那張沙發:“那我去睡……”

“想都別想。”邊敘把她摁回床上,“我睡沙發你睡床。”

“你這身板……”

“梁以璿,”邊敘抬手打斷他,擺起淡漠的臉色,“我建議你,趁我單身多折騰折騰我,以後再想讓我睡沙發就不太容易了。”

“……”

梁以璿本以為剩下半夜還得重新適應環境,又或者可能無法忽視幾米之外邊敘的存在,但也不知是累了,還是從邊敘那裡得到了安心的說法,身心放松了下來,又或者床單上淡淡的雪松香是她熟悉的味道,再次躺下後,她的掙扎被潮水般的困意一下子覆滅得一乾二淨,沾枕就失去了意識。

一覺無夢,再次蘇醒,是因為床頭櫃的電子鍾響了起來。

是梁以璿睡前定好的鬧鈴。

房間裡一片昏黑,聽著陌生的鬧鈴聲,梁以璿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睜眼望著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呆。

作息向來隨意的邊敘就更不用提,畢竟這輩子還沒設過鬧鍾這玩意兒,被吵醒的那刻起床氣就上了頭,在狹窄的沙發上不太舒服地翻了個身。

梁以璿聽到這動靜才回過神來,去床頭櫃摸索到電子鍾,掐斷了鬧鍾,緩了一會兒神,輕手輕腳下床去,摸黑疊好了被子。

剛準備離開,她想起什麽,打開床頭燈,走到沙發邊輕輕拍了拍邊敘的背。

邊敘背對著她,沒出聲搭理。

梁以璿又試探著晃了晃他的胳膊。

邊敘深吸一口氣,剛一張嘴,忽然聽到一道氣聲在耳邊響起:“我起床了。”

邊敘驀地睜開眼,回過頭去,看著梁以璿的臉緩緩眨了眨眼,徹底醒了神,掀了被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梁以璿皺眉觀察著他的臉色:“你剛才是不是要罵我?”

“不是,”邊敘這四天時差都沒倒清楚,在島上也是在錄音室沙發湊合闔會兒眼,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回國了,“我以為是陸源。”

梁以璿覷他一眼,指指身後的床:“我要下樓洗漱了,你別睡這兒了,去床上舒服。”

邊敘活動了下僵硬的脖子,起身說:“被子給我,送你下去。”

“不用……”

“梁以璿,我昨晚才被害風評,放你一個人從我房間出去,你是想讓我再背個‘渣男’的名頭?”

“……”

邊敘徑直抱起梁以璿的被子,當先出了套房,往走廊兩頭看了看,朝她抬抬下巴。

梁以璿跟了出去,小心地說:“你別讓節目組播這段……”

“知道。”邊敘笑著看她一眼,抱著被子往二樓走,“安心上你的班,惡人我來做行了吧。”

“你本來就是惡人。”梁以璿咕噥了一句,剛走到二樓走廊,迎面看到趙夢恩匆匆關上房門走了出來。

這個點一般大家都還沒起床。

梁以璿隻考慮到鏡頭,壓根沒想到就這麽短短一路還能遇到人,一個轉身奪路就想往樓上逃。

無奈趙夢恩回過頭已經看到了兩人:“啊,邊老師,你回來了呀!咦,梁老師,你們這是……”

趙夢恩懵懵地理了理亂糟糟的頭髮,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加一床被子。

“曬被子。”邊敘平靜地說。

梁以璿定在原地,指了指邊敘懷裡的被子:“嗯,對,我在露台曬被子,邊老師幫我搬下來。”

“哦,是這樣,”趙夢恩幾分鍾前才被鬧鍾鬧醒,這會兒大腦反應正遲鈍,笑了笑往下走,“那我去趕早課了。”

梁以璿剛衝她揮手拜拜,忽然看到跑下兩級台階的趙夢恩猛一個抬頭,又轉回了身:“啊?太陽都還沒出,曬什麽被子?”

“……”梁以璿僵硬地看了眼邊敘。

邊敘挑了挑眉:“月亮也能曬,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