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發佈時間: 2024-04-29 14:01:01
A+ A- 關燈 聽書

第四十六章

方歲寒至今還記得自己最初遇見趙桓之時的場景。他在世間停留得太久,雖早已沒有任何留戀,終究還是希望能有一些同類閒話幾句,因此當感知到新的鬼神正在誕生時,便久違地離開還魂島再次踏入人間。

https://www.nunu1109.com/ 波妞言情

奚商滅亡的根源在於魔修作亂,西梁雖取而代之,方歲寒對其倒也沒什麼惡感。

他隱退時西梁正是最為繁盛的時期,再來人間戰火便又如從前,不免哀歎人果然是不長記xin的生物,不論曾經多麼哀痛,只要花些時間養好了傷便會忘卻過去教訓,再一次為了利益權勢廝殺起來。

自從得到無字天書西梁便甚少有戰事,幾次大規模衝突都是來自和江湖修士的摩擦,這對百姓而言雖是最好的盛世,皇室卻有人頗為不滿。

沒有戰事便代表沒有功勳,嫡子安穩傳承的結果就是其他皇子全然沒有機會繼位。這一代西梁選出的新帝依舊是皇后嫡子趙桓之,可這一次,這位xin情溫和的三皇子卻違逆了母親的意願,堅持不肯娶皇后母家之女,定要立自己心愛女子為後。

在趙桓之看來,他和仙獸簽訂契約後便將用一生守衛西梁江山,他願意庇護天下百姓平安,也願意一生留在皇宮操勞政事,既然已經把全部未來許給了西梁,與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成婚這樣小小的要求並不算過分吧?

趙桓之不知道,對江山來說的確只要在位者是個勤政愛民的帝王,後宮如何並不重要,可他的母后要的不是一個好皇帝,而是一個聽話的皇帝,所以,不聽話的他便不再被需要了。

就在繼位前一夜,他的母后將皇宮守衛佈置透露給了魔修風邪。尚未繼承仙獸之力的趙桓之被擄走,隨即皇后試圖扶持四皇子繼位,良王趁亂逼宮從病危的父皇手中奪得無字天書,所有皇室都不安寂寞為了那個至高位置廝殺了起來,由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去救他。

和賦喪神不同,迎喜神並不是自然誕生的鬼神。風邪用種種酷刑試圖摧毀這位皇子的意志,然而不論受到何種對待,這個人始終帶著身為帝王的驕傲,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不曾開口求饒。對此暴怒的魔修便以西梁戰亂產生的冤魂試圖將他煉製成法寶魂靈永世折磨,直到賦喪神趕到。

趙桓之早已不知被冤魂的哀號環繞了多少時日,只知道有一天突然濃厚的血霧便散開了,伴隨突然灑落的清晨霞光,身著蒼白喪服的儒雅青年將他從血池中撈了出來。

這是他最初被俘時曾想過無數次最後卻不敢再去想的場景,真正來臨時只覺宛如做夢。雖然來人面孔如此陌生,他仍是努力維持著身為皇室該有的模樣,將一切痛苦哀傷都壓下,只問:“你是……?”

“方歲寒。”

平淡地答出自己名字,青年垂眸看向了他,晨光落在那如玉的面上映出輕輕淺淺的笑意,直到現在,只要想起便令人莫名的心安。

後來,西梁在戰爭中覆滅,負傷逃走的風邪死於何歡之手,趙桓之尚未登基便被親人出賣慘死的怨和西梁百姓於戰亂中生成的恨造就出了迎喜神,他跟著賦喪神學會了使用鬼神之力,從此奉方歲寒為師。

趙桓之並不憎恨人間,即便西梁已經消失,他依舊發自內心希望天下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所以迎喜神所過之處所有人都會得到好運,他說出的祝福之語一定會成真。

曾經他以為這是上天對自己的彌補,直到天道盟發現被迎喜神祝福之人在短暫幸福之後定會迎來不幸的結局,方知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當真正能力暴露,曾經視迎喜神為福神恨不得百般親近之人全都避他如蛇蠍,只有方歲寒再次從天道盟的圍剿中救下了他,帶著他來到了鬼域。

那時候已經沒有力氣站立的他抓緊男人衣襟,頭一次讓人看見了自己的脆弱,他問:“先生,我做了什麼對不起天下的錯事嗎?明明一直在照父皇的期望努力學著處理政事,也如太傅教導的一般試著去愛天下萬民,我從來不曾讓私欲淩駕於天下之上,只是違抗母后意志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女子而已,這是需要被如此懲罰的事嗎?”

“世界是不公平的,要讓它變得如你想的那般公平便只有成為天下之主,這就是皇位如此具有佑惑力的原因。話是如此說,就算成為帝王,得到天下至強的修為,人活在世上總會有不如意的時候,因為人,生來就是這樣複雜又可悲的生物。”

方歲寒在朝堂屹立多年,也親身經歷了奚商最為黑暗的時代,沒人比他更清楚人為了權勢能扭曲到何等地步。他捨棄了弟子,捨棄了家人,甚至捨棄所有作為人的七情六欲把自己變成了最為公正的執法機器,然而,就是這樣也沒有讓世界清明起來。

方歲寒死了,奚商還是亡了。他得了天下第一名師的百年清譽,可再厲害的先生,也救不了一個已經腐爛的朝廷。人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爛掉的那部分徹底割掉,然後在疼痛中再次成長。等到百年之後,新的部位再次腐爛,如此重複同樣的錯誤。

趙桓之作為人沒有做錯什麼,可作為一個皇族,終究不夠狠也不夠無情,他沒有去防範自己母親和兄弟,這就是最大的錯誤。可是,這樣只有對父母親眷毫無情意之人才能勝出為王的皇室,最終也一定會走向滅亡吧。帝王可以薄情,但不能無情,因為一個心中只有自己的人,絕對無法肩負天下。

親眼目睹兩個王朝走向毀滅,方歲寒將一切都看得很明白,可是現在這個在他面前等待著回答的帝王,雖然有著尊貴的身份,到底仍是個年方二十的年輕人。既然他的王朝已經崩塌,那麼再去承擔皇室黑暗也沒意義了吧。

這樣想著,他便對這位仍在迷茫的鬼神伸出了手,提出了一個跨越兩代王朝的邀請,“既然想不明白,就和我一起看著吧。我們已經死了,有無盡的時間可以去等待,就讓我們親眼看看,這世界到底是如此重複著悲劇走向滅亡,還是終有一天能夠吸取教訓,變成我們曾期望過的太平人間。”

雖是如此說,賦喪神的世界卻是灰敗的,正如他不論身處何地都會令四周變成蒼白色彩的煞氣,方歲寒對人從不抱有任何期望。

萬鬼書院的鬼魂來了又去,世間種種慘事通過鬼魂們的哭訴痛駡傳入他的耳中,最終他也只是平靜地給出建議送他們離開,即無風雨也無晴。

神奇的是,在這樣的方歲寒身邊,趙桓之卻是漸漸恢復了過來,起初還悶在房間不和任何人打交道,慢慢地便能時常在書院和人看書下棋。

後來不知什麼時候還魂島來了一些西梁餘民的鬼魂,他便告別了先生,帶著跟隨自己的厲鬼前往海域另建新城。

經過數百年的時間方歲寒早已習慣了離別,本以為趙桓之也如過去那些鬼魂一般再不會回來,誰知才過去一年那鮮紅奪目的身影便再次出現在眼前,還拉著他進入了從未有人踏足的海底深處。

鬼魂不需呼吸就算在海底也能行動自如,然而他們活著時到底是人類,除了水鬼甚少有鬼魂願意長時間留在暗無天日的深海。

方歲寒沒想到趙桓之竟會在海底建造出了一座城市,更沒料到原本昏暗到連鬼魂都不願意長留的地方,經過他的打理居然變得如此繽紛奪目。

那是以人力絕不可能造出的海底城市,以海魚和水母作為光源,巨大貝殼和各色珊瑚堆砌成了輝煌宮殿,雖還在施工,城中主要幹道,東西坊市、平民居所都已明確規劃,甚至還開闢出了一片由礁石圍成的迷宮區域,此時正有數只小鬼在其間嬉戲遊玩。

只一眼方歲寒便看出此地並不是遊戲之作,而是真正考慮鬼魂特xin造出的長久居住之地。鬼魂沒有觸感也不需要休息,一切住所對他們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然而看著為建造城市忙碌著的厲鬼們,方歲寒突然發現,或許的確不需要,卻並非沒有意義。

看著素來平靜的賦喪神眸中終於有了些許驚色,迎喜神彷彿找回了昔日向太傅交上完美策論時的成就感,這就笑道:“先生,古人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成為鬼神的確令人痛苦,可利用這份力量建成陰都的時候,我還是久違地有些高興。”

方歲寒一生見過許多堅毅之士,唯有對趙桓之看走了眼,他原以為這只是個立在桃花林中為故國傷情的文弱青年,結果就是這個人雖一次又一次被世間惡意踏入底層污泥,卻憑藉自己一步步爬了起來,從不曾向任何敵人認輸。是他錯了,果然不該小覷世間任何一個帝王。

輕輕歎了一聲,他頭一次由衷開口,“你很厲害,能成為鬼神之人果然非同凡響。”

趙桓之幾經磨難已沉穩不少,被敬重的恩人誇讚雖高興卻也察覺出了他言語中的微妙情緒,這就問道:“請問先生為何歎息?”

“我只是在想,你若能成功繼位定會是個極好的仁主。”

方歲寒此話發自真心,自古名臣擇主,昔日奚商若有一位皇子能如趙桓之這般有志氣,他定不留餘力扶持這人為帝。只可惜良臣方歲寒沒有遇上一個心懷天下的英主,願意擔負天下的趙桓之也沒有碰到能夠引導自己成長為帝的名臣,他們所能做的終究只是面對消亡的故國留下一聲無奈的歎息。

賦喪神四周從不見任何生機,方歲寒知道自己老了,不願讓這來自歲月的滄桑無望影響年輕人,看了一眼被自己鬼域侵蝕瞬間失去豔麗色彩的珊瑚,便只輕輕道:“你能振作起來我很欣慰,不過,為了你努力建造的陰都,還是別再帶我來此處為好。”

“難道世上一切事物對先生而言都是無趣的?”

沒想到這樣的海底風光依舊無法令方歲寒開懷一笑,趙桓之情不自禁便問出了這句話,然而回答他的只是男人輕輕的一搖頭。

賦喪神之所以是最強鬼神,便是因為世間沒有任何事物可令他重拾希望,陵歲道人聯合數名擅驅鬼的元嬰修士試圖度化他反倒傷了自己道心,玄門道君同他相談一夜只唯有長歎而去。何歡曾說,恐怕唯有等到人間無惡天下止戈的一天,賦喪神才能成功離開人世,可是所有修士都知道,大概永遠都不會有那麼一天。

趙桓之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即使心知肚明,仍是對他鄭重道:“過去每逢絕境都是先生救我,所以,雖然無望,我還是想讓先生的世界不再是一片蒼白。反正鬼神有無盡的時間,就請放任我胡鬧一回吧。”

如今距離陰都建立已是百年有餘,方歲寒也習慣了趙桓之時不時便會帶自己去看些新奇物件,雖沒有什麼興趣,卻也感謝他的心意。原以為漫長的時光便會如此渡過,某一天棋局終了,對面的紅衣青年卻是突然懷念地抬起了頭,他說:“先生,長安城外的桃花開了,我想回去。”

自從得知自己只要現身便會禍害百姓之後,迎喜神已自覺不再靠近人間,方歲寒不知他為何會突然提起,只淡淡道:“天道盟不會允許鬼神出現在人間。”

“前日有鬼魂跟我說,他曾在長安見過緋心。”

那是趙桓之曾經與母后抗爭想要立為皇后的宗氏女子,後來聽聞西梁貴族皆被新朝廷斬首示眾自己也被天道盟驅逐出了人間,便也就絕了念想,可如今卻有人說她還活著,他終究是無法放下,只歎道,

“我知道兩百年過去尋常人早已死去,那可能是和她相似的女子也可能只是她的後人。可不論如何,只要還有她在等著我這個可能,我總得去一趟長安才行。”

若是從前,方歲寒不會攔他完成執念,可現在,他猶豫了。在何歡到來時方歲寒便知道了那女子的消息,她為替趙桓之復仇墮了魔道,殺了許多人,也害了許多人,再不是當初的模樣,最終選擇了和天書閣御座同歸於盡的死法。而這,已是多年之前的事。

他不知道趙桓之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何種心情,不過,總歸不會是高興吧。

方歲寒和天道盟有約,只要修士不進攻鬼域,鬼神絕不踏足人間。他生前從不對任何人徇私,如今卻是想徇私也不能了,唯有保持淡然神色開口道:“我與天道盟有約絕不讓鬼神擾亂人間,你若要離開鬼域,便勝過我。”

“先生,你是我在天下最敬重的人。但我,不想認輸。”

方歲寒的公正無私天下皆知,趙桓之也沒有懷疑這一點,所以他只是年復一年地發起挑戰,努力等著戰勝先生踏足人間的一天。

方歲寒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想著能遲一些知道也好,或許慢慢地他也就放棄了。然而,就在今年的中元節之前,他收到了迎喜神的來信。

“先生,我尋到了大皇兄的兒子,也聽到了真相,你一直阻止我回長安是知道緋心已經死了吧。她的確在魔道做了許多惡事,可天下只有我沒資格指責她。是我沒保護好自己,也沒有保護好她,這樣想,被上天懲罰變成鬼神好像也沒那麼無辜了。

淮安是我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他從小就是個溫柔的好孩子,我會把陰都交給他,以後就由他替我陪著先生吧。

這些年多謝先生陪我胡鬧,今年中元節見完你最後一面我便要前往長安,這一次,希望能在西梁帝陵永久長眠。

抱歉,答應了要和你一起看著世界終結,卻擅自選擇了中途退出。”

那時候,方歲寒以為迎喜神是要抱著被天道盟除去的覺悟全力突圍回到人間,他甚至做好了成全對方的準備。這一年的中元節比試,在收到信的那一刻,賦喪神便決定輸給迎喜神。

對鬼神而言,能在自己想要長眠的地方消失反倒是一件幸福的事。方歲寒早已習慣了獨自一人的生活,趙桓之沒有必要為了他繼續留在世間承受那些痛苦回憶。

最初,他是這樣想的。

方歲寒雖名為賦喪神到底不是真正的神明,他沒料到天道盟竟會利用趙濟城接近趙桓之,也不知道趙桓之選擇的退出之法是在無字天書簽下契約,將那屬於迎喜神的力量讓給自己侄子。

趙桓之想的是,天道盟之所以禁止鬼神前往人間只是因為他們的力量會造成天下大亂,如今他捨棄了這被詛咒的鬼神之力化為普通鬼魂,自然便可前往長安就此長眠。他瞭解趙淮安的xin情,知道這個侄子是皇室中少有的重情之人,所以便告知了他無字天書的用法。

迎喜神唯一的願望就是回到祖先所在的陵墓安靜地做個死人,他沒想回收交給侄子的鬼神之力,可他不知道來到自己身邊的侄子並不是趙淮安而是趙濟城,也沒料到他剛轉移了力量便被信任之人親手交給了天道盟。

或許賦喪神沒說錯,人都是不知道吸取教訓的生物,過去他沒有警惕自己母后,所以落得了慘死的下場。這一次依然選擇了相信親人,結果便是如出一轍的背叛。

其實他只是想賭一次而已,反正都要消失,只希望離開前所接觸的世界是溫暖可信的。可惜他運氣不好,不論過去現在,總是事與願違。

看著海浪洗刷著海岸,方歲寒無法想像趙桓之被侄子背叛時會是什麼神情,他已經許久不插手人間紛爭,久到世人已經忘記,賦喪神可是曾經讓奚商朝廷血流成河的一代狠人方歲寒。

經過幾日時間,何苦已查明此次事件參與的正道門派,主使者便是過去和天書閣關係密切的太清門,不過,叫什麼名字都無所謂,反正今日之後也就不存在了。

瞥了一眼巍峨的正道山門,一襲喪服的青年男子依然是往日的沉靜模樣,只輕輕抬手拋出了一遝雪白紙錢,然而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同樣的紙錢竟是如雪花般紛紛揚揚落下,以他為源點,視線所及之處萬物褪色只餘一片蒼白,這就是賦喪神獨有的鬼域——山河國破,天下服喪。

“賦喪神,你答應過天道盟絕不再踏入人間!”

鬼神出世歷來象徵著災劫到來,他聽見有人質問,卻沒有回頭去看到底是何人,面上如過去看著被自己送上斷頭臺的同僚時一樣,全然是平淡無波,“嗯,我違約了。不服可以滅了我,如果你們做得到。”

方歲寒是文官,沒有多少武力卻能斷人生死;賦喪神是喪鬼,沒有攻擊手段卻無人能敵,因為在他的鬼域內,沒有人能保持生存意志。

“活著,真沒有意義啊……”

“我這樣的人,還是早些死了比較好……”

“天道?正義?已經感覺一切都無所謂了,就算什麼都不做也不會變得更糟……”

賦喪神散步一般從山門走到了地牢,所過之處所有活人忽地就喪失了求生之意,上吊者有、投湖者有、拔劍自刎者更是數不勝數,就連元嬰修士也雙目無神任由一身修為消散,他什麼都沒做,只是有些生氣,所以沒再壓制自己的煞氣。

所以說,人總是會重複同樣的錯誤,弄傷不該傷害之人,惹怒不能招惹之人,真是一種悲哀的生物。

當禁制被打開,坐在封印中央的迎喜神依然保持著優雅的體態,他是西梁最後一任帝王,即便眾叛親離落入敵手也不會有半分示弱,甚至在一切真相揭露時,他給予趙濟城的,也只是由上至下的鄙夷目光。就是這樣的強勢令太清門不敢輕舉妄動,他們生怕痛苦會給予這位鬼神新的力量,只能將他封印在此,等待事成之後交由渡劫修士毀滅。

然而,就在看見緩緩而來的賦喪神時,他的眼神終於一點點柔軟下來,最終只如過去一般低頭歎道:“先生,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回來吧,今年來了個新生的鬼神,你會喜歡他的。”

迎喜神一生落難過三次,每一次以為一切已結束的時候,都是賦喪神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方歲寒的聲音如以往一般平淡,在這位鬼神面前他彷彿永遠只是坐在書案等待先生教導的少年學生。然而,這一次迎喜神終於放下了,他伸手拉住先生的衣袖,言語中是真正千帆過盡的淡然,“先生,我不想回長安了。讓我看一眼還魂島的河燈,好嗎?”

“想看多久都可以,這燈會原就是為你而辦。”

方歲寒不知道這一次的打擊他需要多久才能恢復,但他很清楚,這個人定能再次站起來。而作為引導迎喜神的先生,他現在所要做的只是將人帶回去,然後輕輕道一句,“此處人多,莫要走散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諸葛青天(扔頭):三皇叔,讓我們兩個被坑的人一起抱頭痛哭吧!

趙桓之(目瞪口呆地接住):居然真的扔了個頭過來,這傻孩子是誰家的?

方歲寒:哦,我懷疑他是你生的。

千仞:你確定自己沒給良王戴過綠帽子?

趙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