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發佈時間: 2024-04-29 14:5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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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050

這話說的, 陸時卿腦袋裡都有畫面了。

但他今日已向她妥協數次,總想討點什麼回來,便準備吊她一會兒, 拒絕道:「有這時辰教你,不如是我自己抄來得快。」說完便繼續低頭描文了。

元賜嫻一時沒料到他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不高興地想,理是這個理不錯, 可所謂男女相處之道,哪是講理的。兩個人一道花三兩倍的時辰,去做原本一個人便能很快完成的事,這叫晴趣。

她重重哀嘆一聲, 說了句「好吧」,然後挨著車壁, 將下巴磕在他桌案前, 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眼巴巴地看他運筆。

陸時卿忍耐著冷言旁觀了一晌,覺得差不多了,便擱下筆道:「怎麼, 真想學?」

元賜嫻磕了磕下巴。

「可我一般不收學生,除非對方的束修禮足夠誠意。」

這束修禮便是入學敬師的禮物酬金。元賜嫻若是這下還瞧不出他的計謀,可就枉讀了多年兵法了。

喲,原是跟她耍心機,想她親他一口呀。

她偏不上當,摸摸袖子, 掏出個錢袋子來,委屈道:「這是我眼下全部的家當了,你點點,不夠的話,等我與阿兄和解了,再問他討來補給你……」

陸時卿一噎。他還道她昨夜主動摟他脖子,扯他腰帶,已是開了竅,找準了投他所好的法子,不想竟是白搭一場。

他恨鐵不成鋼,奈何說多了便得暴露心中所想,只好嘆口氣接過了錢袋:「是有點少,先將就吧。」然後把筆塞到她手心,招呼道,「過來。」

果然不親也能成事。元賜嫻靠過來挨著他端正坐好,聽見他說:「握筆。」

她又不是三歲小兒,握筆自然沒有問題,且姿勢很是準確到位,但陸時卿卻非說她不對:「誰教你這樣寫字的?」

雞蛋裡挑骨頭。沒被她親著就這樣報復她啊。

她覷他一眼:「我阿爹教的,幹什麼,你想跟他打一架試試?」

哦,打不過,不打。

他咳了一聲,繼續挑刺道:「擫,押,鉤,格,抵,你這哪個指頭是對的?」

元賜嫻心裡嘖了一聲,好了好了,不就是想手把手教她嘛,給他這個機會了。

她攤開手示意他教。

陸時卿就順理成章地繞臂過來,圈住了她大半個肩,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撥好擺正,才道:「懸腕。」

元賜嫻的耳朵被麻了一瞬,若非定力好,差點就要軟倒在他身上了。

她的蒼天喲,這男人怎麼突然用如此低沉佑惑的聲音跟她講話,還把氣都噴在她耳垂上。

元賜嫻還沒回神,就聽陸時卿再度催促道:「落筆。」

她「哦」了一聲,壓腕下去。

這馬車裡的手把手寫字著實不便,因一方沒法全然退到另一方身後去,只能彆扭相貼,倆人便是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到得後來,元賜嫻幾乎倚在了陸時卿身上,而陸時卿也將下頜擱到了她肩頭。

這種情狀,自旁觀者的眼光看,已然很難分辨到底是誰在勾飲誰。

外邊車軲轆一圈一圈滾著,馬車裡卻靜悄悄的,蘸個墨都似能聽見響動。元賜嫻心如鼓擂,險些被這親密的姿勢惹得吃不消,感覺到身後陸時卿心跳得不如她快,一個不服,挪挪屁股,坐到了他腿上。

陸時卿一顆心一下便猛撞了起來,差點蹦出嗓子眼,見她如此怡然自得,咬咬牙把臉一側,貼住了她的臉。

這下換成元賜嫻快要無法呼吸了。

撩撥復撩撥,撩撥何其多!

人與人之間為何互相傷害?心跳得這麼快,是不要命了呀!

然而誰先躲閃便意味著誰先認真了,誰先認真便意味著誰先輸了,倆人誰也不肯被撩倒,都想著拿最後一根稻草壓死對方,最後眼一閉心一橫,一個回頭,一個低頭,嘴對嘴碰上了。

「……」

「……」

四唇相接,四目相對。

好傢伙,想到一塊去了。

陸時卿和元賜嫻保持著嘴貼嘴的姿勢,眼觀鼻鼻觀心,都在等對方先移開,結果竟是誰也不肯動,直到一陣冷風忽然灌入馬車。

「郎……」掀開車簾,想說到家了的曹暗霎時呆若木雞,迅速手一鬆,把簾子放了下來。

他傻杵了一晌,立馬轉身逃奔。不得了不得了,等郎君反應過來,他會被殺掉。

曹暗轉身奔向府門的一剎,陸時卿和元賜嫻也回過神來,齊齊妥協,各自往後大跳了一步,對視一眼後,雙雙一個搶步擠著對方衝出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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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嫻臨走還不忘扯了那張寫滿梵文的鬼畫符遮臉。

陸府裡,正坐在庭院當中吃冬棗的陸霜妤眼看著素來沉穩的曹暗一路鼠竄,一名拿紙遮臉的不明女子緊隨其後,最後,是她那連邁個疾步都很少有的,一向氣定神閒的阿兄飛奔而過。

她把嘴張成冬棗大,問身邊的丫鬟:「他們都被鬼追了嗎?」

問完才覺還有個更要緊的問題值得探討:「剛過去那個小娘子又是誰?」

*

元賜嫻本該回元府了,畢竟她昨夜只說叨擾一晚,但由於剛才情形特殊,陸時卿連趕她的念頭都沒來得及生,她也是不管不顧一頭衝了進去,故而就這樣不明不白留了下來。

宣氏見狀,道是他倆人商量好了的,自然也不會下逐客令,吩咐下人做了一桌子好菜,到了午膳時辰卻沒見陸時卿,差人問了才知,他身體微有不適,不來吃了。

已然恢復了平靜,坐在桌案旁的元賜嫻露出了勝利的笑容。陸時卿還是輸了。

對頭陸霜妤見狀皺起眉頭,質問道:「我阿兄身體不適,縣主怎如此高興?」她看起來仍是不太歡迎元賜嫻,方才得知她欲在此借住幾宿的時候就撅起了嘴。

元賜嫻怕未來婆婆聽了這話誤解,忙道:「霜妤妹妹,我沒有高興,我是在擔心你阿兄呢。」說完怕她不信,指指自己的臉蛋肯定道,「我擔心起人來就是這個表情。」

宣氏卻似乎看出了什麼苗頭,聯想起下人說的,方才倆人一前一後奔進來的場景,更是諸事瞭然於心,招呼道:「不必管他,我們吃就是。」

*

用過午膳,陸霜妤拎著個食盒打算去探望一病剛好,一病又起的阿兄,卻被宣氏給截胡到了元賜嫻手中。

元賜嫻見狀一噎。她其實還沒完全緩過勁來,一點也不想去見陸時卿,可眼見宣氏這般殷切注視著她,又怎好說個「不」字。畢竟她如今可是個吃白食的。

她只好腆著臉笑笑,說她一定送到,親眼看著他吃下去,一到陸時卿的書房卻見裡頭空無一人,問了下人才知,他已經在淨房沐浴半個時辰了。

這潔癖該不是擦了半個時辰的嘴唇罷!

元賜嫻不太高興,把食盒往桌案上重重一擱,憋著口氣等他出來,百無聊賴之下瞧見一旁擱了本梵文注書,便隨手拿來翻閱。

她突然記起,方才陸時卿握著她的手,寫下的那篇梵文好像跟佛經裡的那些鬼畫符長得不太一樣。

他該不會其實寫了首情詩給她吧?

元賜嫻突然有點興奮,從袖中抽出那張紙,對照著注書一個字一個字翻譯起來,待眼花繚亂一頓找,頭暈目眩地註解完一看,臉卻是黑了。

什麼玩意兒?

「鄒忌修八尺有餘,而形貌昳麗。朝服衣冠,窺鏡,謂其妻曰:『我孰與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這不是《戰國策》裡頭的《鄒忌諷齊王納諫》一文嗎?開頭講的是身長八尺,容貌光豔絕美的鄒忌對著鏡子問自己的妻子,他和城北那個美男子徐公誰更好看,然後他的妻子答:「您美極了,徐公怎麼比得上您呢!」

陸時卿寫這麼一篇東西是在暗示什麼?倘使這文中的鄒忌是他的自喻,而這妻子是指她的話,那城北徐公是誰?

徐善?沒道理啊。陸時卿怎麼會知道她和徐善的交集。

鄭濯?可他不姓徐啊。

她正一頭霧水,忽聽淨房的門「咔嗒」一聲被移開,抬頭就見陸時卿身著單衣站在那處,看見她如同見了鬼一般,一個轉身,奪門而回了。

再出來時,他衣著齊整,儀態端莊,朝她微微一笑:「不知縣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她是不是回到五個月前了。

元賜嫻把牙咬得咯咯響,偏不給他裝傻,直接問:「為什麼親我一下就要去沐浴?你給我解釋清楚了。」

裝傻失敗的陸時卿一噎。

他有什麼辦法?從馬車裡下來後,他的帳篷一直急吼吼地不肯消停,他沐浴是在自救。

但他怎麼開得了口跟她說,是因為她太好抱,太好親了。

他這難以啟齒的模樣看在元賜嫻的眼裡,便道他是在嫌她髒了,她氣得拍案而起,衝到他面前,仰頭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然後惡狠狠道:「你有本事再去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