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發佈時間: 2024-04-30 14:3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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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我的小太陽 16

夏末秋初, 天高氣爽。

九月的第三個星期天是陸嘉陽父親的忌日。結束完拍攝,薛眠先去城南接了冉瑤,他跟陸嘉陽約好下午一起去城郊的墓地祭奠。

在公寓樓下等了一會兒, 冉瑤敲了敲車窗。

她穿著一襲白底連衣裙,針織披肩是好看的鵝黃色,這樣的打扮溫婉大方, 把她的膚色襯得很白。

冉瑤是一個有生活情調的人。根據陸嘉陽曾經的隻字片語,他更像自己嚴肅寡淡的父親。有了這樣母親, 陸嘉陽對家的記憶才有了更多的色彩。

上了車, 薛眠叫她:「阿姨, 我們去楚山那邊等一會兒, 陸嘉陽拍完戲就和我們一起去墓園。」

冉瑤點頭, 她笑起來眼角和唇周的皺紋要明顯些,卻顯得很慈愛:「好的。」

薛眠很喜歡她, 也朝她笑了笑。司機在前面發動車輛,半晌沉默後,冉瑤問:「你跟小陽最近都很忙嗎?」

忙自然是忙的,但可能也沒忙到冉瑤想像中的地步。曾經陸嘉陽拍戲的空當都會回城南的家,現在即使有了時間, 除了偶爾去看看冉瑤, 大多數時候陸嘉陽都和薛眠住在一起。在冉瑤看來, 這大概就是孩子忙得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了。薛眠有些心虛:「還好。」

冉瑤:「他忙一點好,你要是輕鬆些就好了。跟我第一次見你時比起來,你都瘦了。」

冉瑤說他瘦了, 薛眠倒沒什麼感覺,他嘿嘿笑:「阿姨,您這話說得太偏心了,您千萬別當著小陸哥的面這麼說。」

冉瑤:「當著他的面我也這麼說。」

未來婆婆這麼喜歡自己,薛眠當然高興的,他的眼睛彎起來。冉瑤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問過小陽,他是不是用什麼辦法逼迫你和他在一起了。」

薛眠:「????」

見他不解,冉瑤道:「你知道他把你的照片掛在床頭吧?以前我就看過很多次,曾經我覺得你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我這個當媽的再偏心都不敢想你哪天會和他在一起。你這麼好,你肯喜歡他,我都不知道小陽哪兒來的運氣。」

「不…不是的阿姨,」薛眠不好意思極了,要是林少東在這兒肯定驚異得不得了,平日小混混一樣的薛眠居然被一個長輩說得這麼害羞。薛眠小聲:「他比我好多了,真的。」

又是一陣沉默。

冉瑤看著他,那種目光讓薛眠覺得自己渾身都暖洋洋的,她忽而輕聲說:「什麼時候能聽你叫一聲媽呢?」

「這個……」

「不想叫?」

「不是啊。」被冉瑤和陸嘉陽如出一轍的眸子看著,薛眠哪還有不想的道理:「我就是…那什麼……」

薛眠抓了抓頭髮,冉瑤笑了:「別在意,就當我開了個玩笑。你們都還小,這些事情還早呢。」

這個讓人緊張又不乏溫暖的小插曲過去後,到了《倦燕不南歸》的片場,陸嘉陽已經拍攝完畢了。他上了車,他們向城郊的墓園駛去。

陸亦旭的墓碑在墓園深處,除了陸嘉陽的父親,這片區域還沉睡著其他亡者。有的墓碑旁已經長出了綠苔。

冉瑤準備了幾支藍色風信子,她先獨自去了陸嘉陽父親的墓前。見薛眠一直看著她,陸嘉陽說:「我媽媽的資訊素是風信子,她最喜歡的顏色是藍色。」

薛眠點了點頭,他正想問點別的,同冉瑤隔了幾個墓碑的地方、站著的纖細人影令薛眠一怔。

黑長髮,白皙的肌膚,即使背對著他們,也能看出這是個美麗的女人。

可她沒穿高跟鞋,平底的皮鞋讓她看起來更像個小女孩,和冉瑤身上顏色一樣的白裙子也是記憶裡她不常穿的。看見了她手裡的白玫瑰,薛眠才確定了她的身份。

女人放下花,轉過身。

她和薛眠四目相對。薛眠率先錯開目光,褚瓷卻朝他們走了過來。陸嘉陽沉默地看著她,褚瓷越過薛眠對陸嘉陽伸出手:「你好。」

陸嘉陽和褚瓷握了一下手:「你好。」

褚瓷沒化妝,這讓她看起來不那麼具有攻擊xin,年紀也小了很多。薛眠有些受不了怪異的氣氛,他開口:「你什麼時候……」從精神病院出來的?

「上周,衛熙的案子已經下判決了。K作為從犯承認自己殺了小辭,也承認自己逼迫我認罪、把我偽裝成精神病塞進醫院逃避法律。」

「K自己承認的?」

「反正都是終生□□,一百年和兩百年對他來說沒什麼差別。」褚瓷道:「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謝謝他。一念之差,他還給了我五年的人生。」

薛眠和陸嘉陽都不說話,褚瓷有些遲疑地看了看冉瑤,又看向他們:「我來給小辭帶花,你們……?」

陸嘉陽:「看我父親。」

褚瓷:「抱歉。」

陸嘉陽搖頭。

褚瓷問:「你父親也姓陸?」

陸嘉陽:「是。」

褚瓷:「難怪……當初封鎖現場後,陸先生一部分的研究成果洩露了出去,不知衛熙從哪兒得知了Alpha促進劑,他最開始著手研究就是從陸先生的資料查起的。」

陸嘉陽:「衛熙的表叔也是研究員。」

褚瓷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後,她道:「所以你懷疑過衛熙、也懷疑過韓易延,只是一直在他們之間搖擺不定?」

事實就是如此了。

不等陸嘉陽答應,冉瑤叫了他的名字,陸嘉陽點點頭走去了父親的墓前。只剩下褚瓷和薛眠。

褚瓷忽然說:「那封信……」

薛眠擺擺手:「都過去了,你當時也是迫不得已的。」

這麼灑脫,從另一方面也說明薛眠是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她、不在乎蘇衍之,甚至連衛熙都不在乎。可他看陸嘉陽的眼神明明那麼熱烈純粹,薄情又多情,在薛眠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褚瓷道:「對不起。」

薛眠笑了笑,陸嘉陽回頭看他,看樣子是在催促他過去。薛眠說:「沒關係。」

陸亦旭的墳前擺著幾株嬌豔欲滴的風信子,是冉瑤自己養的,早晨才從花園裡剪下來。冉瑤把薛眠拉過來:「這個是小眠,很好看很好看的男孩子,是你兒子的男朋友哦。」

薛眠盯著風信子微微笑。冉瑤說:「你擔心的事情都在慢慢變好,聽說國外已經研究出了解除AO標記的藥劑,藥物檢測後就會正式作用在人身上了。你以前開玩笑說小陽會光棍一輩子,他現在也找到了物件。不過你肯定沒想到,你兒子去當演員了,你要是知道他沒跟你一樣做個老學究,會不會生氣?」

陸嘉陽:「媽。」

冉瑤:「你看,他不讓我說。」

冉瑤又在陸亦旭的墓前說了一會兒話,天空落下了雨,他們已經來了很長時間。該離開了。

雨越下越大,上車前,薛眠無意通過車窗看見了墓園裡白色的影子。褚瓷還沒離開,也沒有躲雨的意思。看她的樣子就沒帶傘,薛眠對司機說:「等一會兒。」

陸嘉陽會意,將車內一把傘遞給他。

薛眠撐著傘進了雨中,冉瑤看著他走向穿白裙的女人有些驚訝:「小眠和她認識?」

陸嘉陽:「以前的經紀人。」

冉瑤:「啊?那你們怎麼把人家一個人留在那兒?」

陸嘉陽:「她喜歡薛眠。」

冉瑤看了看陸嘉陽,又看向將傘遞給褚瓷的薛眠,忽而露出了佩服的表情:「你心真大。」

陸嘉陽:「……」

從薛眠手裡接過傘,褚瓷似乎有些受寵若驚。薛眠被她的態度弄得不自在,他說:「那我先走了,你也別在雨裡站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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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瓷不說話,薛眠轉頭就想沖進雨中。

「等一下,」在薛眠的腳剛抬起時,褚瓷問:「你討厭玫瑰嗎?」

「不討厭。」

「可不管是紅玫瑰還是白玫瑰,都比不過太陽對不對?」看他的表情褚瓷就知道了答案,她自嘲地笑笑,撐著薛眠遞過來的黑傘:「你回去吧。」

薛眠說了句再見,他向前走,將褚瓷留在了原地。

秋季的尾巴接著寒風的影子,冬初,《落水鳥》即將在各大城市上映。

正式上映前,主創方邀請了電影團隊、主演和電影人參與首映式。

原本薛眠跟陸嘉陽之間隔了一個陳導,落座以前,薛眠問陳導能不能換個座位。雖沒大範圍公開,但不少合作過的圈內人都知曉了薛眠跟陸嘉陽的關係,陳導也不例外。聽薛眠這麼說,陳導欣然同意。

換了座位,電影很快就要開播了。

大銀幕亮起來,其上出現了一身戎裝的身影。音響裡放出低沉的男聲獨白:

「自我記事以來,爹便教導我,既為利刃,便應為國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畫面切換,烏髮白衣的狀元郎邁入大殿。他抬頭,展露出同將軍一模一樣的容顏。

再一切換。

貧民窟,乞討的少年坐在雨巷角落,好心的婦人在他碗裡扔下一個饅頭。

待婦人走遠,少年仰起臉,手裡多出來的東西赫然是那婦人剛才掛在腰間的錢串。

他拋起手裡偷來的錢財,聽見錢幣碰撞時的叮噹聲響,有幾分灰塵的臉上勾出個略顯痞氣的笑來。

【1月1日

——《梟骨》】

看完這支極具葉千樹風格的宣傳片,薛眠低聲問:「已經定檔了?」

《梟骨》原計劃十一月進影院,卻因為後期問題遲遲沒有出成片,好不容易剪好了,早就拿下的放映許可又出了些意外。

陸嘉陽:「前幾天訂下的,忘了告訴你。」

薛眠戳了他一下,陸嘉陽說:「痛。」

薛眠:「你怎麼不把痛也忘了?」

不等陸嘉陽還擊,電影開始了。

口哨混雜著歌聲,鏡頭從天際俯衝,海洋中的阿喀琉斯島展露在觀眾眼前。

唱歌的是個年輕Omega,他是個死囚犯,被挑選參加生死遊戲對他來說是重獲自由的機會。

【導演:陳訣】

「喂,你是什麼顏色?」

那個Omega扭頭詢問和他同樣站在甲板上的人。一下在大銀幕上看見自己的臉,薛眠怔了怔。

銀幕上的人露出笑容,他背後有大片大片起飛的白鳥:「我是紅色。」

【主演:薛眠】

「那你呢?」Omega又問在甲板上打瞌睡的青年:「你是A還是O?」

青年沒理他,吹口哨的Omega又問了一次。船已經靠近了海島,青年率先跳了下去。

Omega愣了愣:「這人有病吧?三米高,就這麼直接跳下去了?」

紅朝Omega道:「他是藍色,Alpha。」

【主演:陸嘉陽】

【片名:落水鳥】

……

薛眠對這部電影的情節再熟悉不過,陳導不愧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商業導演,上至情節把控、下至配樂色彩,這部電影如同光怪陸離的雪花球,精雕細琢的同時又不乏大膽嘗試。

等放到他和陸嘉陽在樹林中那場床戲時,聽著音響裡傳來自己的呻-銀和喘息聲,薛眠的臉一下就紅了。他忍不住轉頭看陸嘉陽,對方神情專注地看著螢幕,像是一點也沒受影響。薛眠旁邊坐著的就是陳導,他怕說話被陳導聽見更尷尬,只能安安靜靜地坐著。

這是藝術這是藝術……靠了。

鏡頭拉近,看見自己臉上高-潮的神情,薛眠低頭,徹底看不下去了。

就在這時,有人用冰涼的飲料碰了碰他的臉。

薛眠抬頭,陸嘉陽手裡拿著冷飲,像是覺得薛眠的窘狀很有趣,陸嘉陽漆黑的眸裡散落著零星笑意。薛眠有些懊惱地看回去,陸嘉陽卻放下飲料,伸出手覆蓋上他的眼睛。

沒有嘲笑、也沒有捉弄。

「小眠乖,」陸嘉陽貼在他耳邊輕聲細語:「不想看就不看了。」

看是看不見,薛眠臉上卻燒得更厲害了。等到床戲結束陸嘉陽才收回手。也虧陸嘉陽旁邊坐的是葉千樹,電影院又黑,不然被其他人看見指不定要怎麼傳。

影片的最末,紅一步步走向了廣場的中心。

當他說完那句模棱兩可的宣誓後。鏡頭一轉,切回了阿喀琉斯島。

白色的小鳥在海島上蹦蹦跳跳,它正在尋覓暴雨後的食物,小鳥在地上啄食,驟然地,它像是受到什麼驚嚇般撲扇著翅膀飛離原地。

在小鳥啄過的土地下,伸出了一隻鮮血淋漓的手。

影院的燈在這時亮起來,有不少人在鼓掌,薛眠回頭,無意中看見跟自己搭檔《胡桃夾子》的女主角哭暈了眼妝。對上薛眠的視線,女孩羞澀地笑了笑。再看他旁邊的陸嘉陽時,女孩露出了明瞭的表情。

從影院裡出來,薛眠和陸嘉陽都戴著口罩,好不容易走後門避開了記者,薛眠問:「阿姨是不是也要看這個?」

陸嘉陽:「她前幾天就看好了排片時間,估計明天就抱著手機搶票了。」

薛眠如臨大敵:「那讓阿姨看PG級的。」

《落水鳥》分了級,R級的版本只適合成人觀看,PG級刪減了床戲、淡化了綠遊街的戲份,是面向大眾的。陸嘉陽說:「就算她答應你看PG級的,她肯定還會偷偷買R級的票。」

薛眠詫異:「看兩次?」

陸嘉陽:「她說她至少要看五次,刷票房。」

薛眠:「……你媽媽,真可愛。」

陸嘉陽:「你也很可愛。」

哦?是嗎。

嘿嘿嘿。

薛眠正想跟他說一下今晚的床戲,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那個聲音很熟悉,薛眠回頭,看見了一身黑色大衣的宮朗。

仔細算算宮朗也應該回國了,最後一次和宮朗聯繫還是在兩三個月以前,那時Faker被栽給了宮禮,最後隨著衛熙的入獄,宮家莫須有的罪名自然也不了了之。

薛眠看著他,不說話。

宮朗會出現在這裡,自然剛才也和他們一樣看完了電影首映,放映廳黑燈瞎火,薛眠沒注意到他也不奇怪。宮朗沒看他,反而望著他身邊的陸嘉陽,看了一會兒過後,宮朗主動問:「你好,我能和薛眠說會兒話嗎?」

薛眠挑眉。

怎麼一個兩個見面都不問他的意見,反而去問陸嘉陽。所幸陸嘉陽沒回答宮朗,他側頭看薛眠,意思很明確。

薛眠說:「不能。」

陸嘉陽也對宮朗說:「不能。」

宮朗嘖了一聲,顯然被他們兩個弄得有點尷尬:「我就說幾分鐘。」

幾分鐘?

有陸嘉陽在,薛眠也不擔心宮朗能做什麼,薛眠道:「你要說什麼?直接說吧。」

薛眠不想和他單獨待在一起,宮朗再不情願,也只能向前走了幾步。在薛眠警覺的目光中,宮朗伸出手,將握了一會兒的東西遞給薛眠。

那是一塊橡皮。

「還給你。」宮朗說。

薛眠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大一考英語時他掰給宮朗的那半塊橡皮。橡皮的邊緣有些黑,顯然曾經擦過鉛筆印,薛眠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居然把這玩意兒留著?」

「……」宮朗:「我也以為丟了,回國整理房間才發現沒丟。」

薛眠還是不接,宮朗道:「你把這個拿回去,今天過後我們一刀兩斷。」

薛眠:「本來就斷了。」

宮朗簡直無奈:「好好好,你就當同情我,你拿著扔了都行,但是別把它留在我這裡了。」

畢竟,這塊滿是鉛筆印的橡皮曾經換走了他的一部分心。

雖然那只是不大不小的一部分,但對彼時意氣風發、要什麼有什麼的宮朗而言,那簡直無意於拿走了他的一半生命。

薛眠終於從宮朗手裡拿走了橡皮。他確認般問了一次:「我真的扔了?」

宮朗:「嗯。」

薛眠把橡皮拋了拋,最終沒有當著宮朗的眠直接扔了它。

還是給宮少爺留個面子,人走之後再扔吧。

宮朗:「電影我看了,拍得很好,剛才觀眾的反應也很好,恭喜你們。」

薛眠:「謝謝。」

宮朗:「當初看劇本時,我就覺得紅這個角色很適合你。看電影我在想一個問題。」

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眼一直表現得不冷不熱的陸嘉陽:「你起飛了嗎?」

薛眠正要說話,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從街口吹來,那陣風太大了,不僅吹得道路兩旁的樹葉沙沙作響,薛眠手裡沒怎麼握緊的橡皮也被一下吹得飛了出去,在空中轉了一圈就沒了影子。

簡直跟妖風似的。

初冬的夜晚,哪來這麼大的風?

薛眠側頭看陸嘉陽,對方臉上依舊平平靜靜,黑髮膚白,眼裡若有寒星。就算薛眠知道陸嘉陽的能力,光看他現在事不關己的樣子,薛眠都有些懷疑自己的推測。

小陸哥也太能裝了,看不慣橡皮就直說嘛,還要用風吹走這麼委婉的法子。

風又吹了過來,這陣風竟然是溫熱的,它掠過薛眠的唇邊,就像在催促他說話,又像一個吻。

「當然了,風這麼大,」薛眠笑著說:「我早就起飛啦。」

作者有話要說:殘留的事情收個尾

心機boy陸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