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發佈時間: 2024-04-29 14: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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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顧餘生三日前便出發前往落霞派,釋英沒了徒弟在左右,總覺少了些什麼,做事也沒了趣味。他已習慣照顧徒弟,如今顧餘生不在,無聊時又將萬嶽子解剖了一遍,心肝腸子都掏出來細細打量一番後,便在花園中思考此案疑點。

他們皆認定軒齊子與冰蠶子同淨世宗有關,可證據來源一是釋英對未來的記憶,二是顧餘生不可告人的來歷,兩者都不能在明面上拿出來作證。餘下的便全是因此衍生出的猜想,雖已有脈絡,卻缺乏有力證據。

顧餘生雖提出了用勢力鬥爭解決此事,釋英仍不想就此放棄,這幾日又將所有得到的資料一一梳理,試圖找出被自己忽略的線索。

釋英為此事苦惱,天方子卻更為擔憂潛入後院的江蘺,左右被限制了行動,他得空便拉著沈逢淵去尋冰蠶子閒聊。近日來,這二人一唱一和煩得冰蠶子興致全無,時不時還在大晚上跑去無霜園屋頂比武,倒是令本就警惕劍修的冰蠶子完全無心雙修,保住了江蘺的清白之軀。

沈逢淵是疼愛徒弟之人,只要看著門下九十九個小搗蛋鬼上躥下跳,就像帝王審視自己打下的江山一般滿足。天方子此舉令他有了幾分好感,今日回到院中便點頭道:“你對徒弟倒是不錯。”

天方子難得沒受沈逢淵白眼,聞言卻覺有些不習慣,只笑道:“跟了我的人,我就會護他一世平安。不止是他自己,就連背後的親朋好友,我也能為他們安排得妥妥當當。名利與感情雙管齊下,方能將下屬完全捏在手心。”

他這凡事只談利益的語氣素來不被沈逢淵喜歡,果然,此時老掌門又輕車熟路地白了一眼過去,“明明是好事,從你嘴裏說出來怎麼就這麼彆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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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說的是實話,不做修飾自然不好聽。”

收到這眼神天方子反倒舒坦了,不止沒脾氣,還輕笑著回,“沈兄,換做是你,若東靈劍閣不得不依靠我才能存活,我又對你溫言撫慰關懷備至,你可肯稍稍折腰,對我討好一二?”

此話自然只收穫到了沈掌門看瘋子的眼神和一句非常果斷的回絕,“青天白日的,你說什麼夢話呢?”

沈逢淵嚮往的友人是大家都可為對方兩肋插刀,肝膽相照無需言謝,可天方子此人不論何事都要和名利扯上干係才放心。他看天方子是個沒心肝的東西,天方子看他何嘗不是個大傻子,二人互相鄙視了三百年,如今要好好說話反倒不習慣了。

這兩人湊到一起不是論道就是比武,釋英被吵得無法靜思,只能無奈地抬眼,正好也將尋到的疑點告知了天方子:“你說路過齊家村時是與劍修同行,可還記得那劍修是誰?”

釋英想的是,當初天嶺宗老宗主帶著兩個徒弟返回宗門,因懼怕邪修襲擊而與劍修同行,若那劍修還活著,或許能尋到一些線索。

只不過,當時的天方子年紀尚小,如今回憶,只能勉強想起一個特徵,“我記得那人眼角有一道緋紅紋路。”

好在沈逢淵對門中劍修都有印象,聞言便道:“那是沐音師叔,師弟你應該也還記得吧,他是上一代勝邪長老。他們射天峰修煉的《羲和劍式》達到大成境界後便會在眼下生成火焰紋路,因運功時雙眼宛若旭日,又有火眼金睛之稱。”

對於上一代長老釋英也有些記憶,只可惜,東靈劍閣前代長老皆已身亡,沐音長老也不在了。他雖惋惜再次死無對證,聞言又發現了一個疑點,“一個劍修遇上了村民獻祭孩童,他應該不會袖手旁觀吧。”

劍修的脾xin自古就沒有改變,果然,天方子立刻道:“當時師父和沐音前輩是一同出手,不過因劍修不擅與人交流,最後還是由我師父出面去安撫村民。”

軒齊子是為報恩而拜師,釋英眼眸一動,忽的問:“與屍神宗有關的五火齊明之體,又偏生出現在修煉火行功法的沐音師叔面前,我記得那時他還未收弟子?”

此語倒是提醒了天方子,他細細回想,也懷疑道:“如此說來,當時我們住在同一民居,那劍修因師父不肯出手懲戒村民拂袖而去,我們出門後,便遇上了跪在門外的軒齊子。”

當年的天嶺宗只是普通宗門,屍神宗完全沒必要在他們之中埋下棋子,倒是東靈劍閣一直被他們看作眼中釘肉中刺。

如此一分析,沈逢淵也信了八分,“你是說,軒齊子真正想入的是東靈劍閣。只是沐音師叔突然離去,他跪在門外拜師請求已然出口,若是反悔難免令人生疑,於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演下去,做了老宗主的徒弟。”

這樣的巧合說來只覺不可置信,然而,細思之下卻有些道理。沈逢淵又想,以當時天嶺宗的規模,宗主出門都要懼怕遇上邪修。這樣的門派,怎麼也不至於被屍神宗派出兩個少年天才潛伏,既然軒齊子已經誤打誤撞進來了,冰蠶子再拜師就顯得有些奇怪。

於是,他又問天方子:“以你的xin情,當年肯定盯著萬嶽子的一舉一動,可還記得他和冰蠶子好上那段時間身邊有些什麼人?”

天方子當年入門也沒多久,手下並無可用之人,關於萬嶽子的消息也不如後來詳細,如今根據時間暗暗推算,很是不確定道:“他與道印門的少主臭味相投,二人時常相約一同去喝花酒,只是那段時間有沒有在一起,我就無從得知了。”

沈逢淵聞言又有了新的猜測,“或許,冰蠶子的目標是道印門,只是陰差陽錯被萬嶽子截了胡?”

當年的道印門少主便是他們現在的門主易相道人,他好美色卻不願與任何人結成道侶,只在各處青樓買下清倌人玩樂,也算得上是修真界的一位怪人。不過,此人素來只要清倌,冰蠶子既被萬嶽子拍下,自然無法再接近他。

五火齊明的軒齊子是想要打入東靈劍閣的間諜,霜雪天寒的冰蠶子是為對付好男色的易相道人。若這些猜測成立,真相便是,屍神宗當年針對的都是各大門派,卻被一個突然冒出的天嶺宗擋了刀。而天嶺宗也因此奇跡般地湊齊了四位天資絕佳的長老,從此走上了崛起之路,以致如今成為南方領土最廣的強大宗門。

這樣的運氣,還真是一言難盡。

沈逢淵作為東靈劍閣掌門,可謂是親眼見證了天嶺宗崛起的過程,此時對他們的運氣也是頗為感慨。釋英認真將這段關係理清,卻皺眉道:“最初可能是巧合,但我相信他們選擇留在天嶺宗應是有利可圖。”

這些體質極為難得,且必須神魂與移植器官契合才能成功轉移,釋英雖不知屍神宗尋找聖靈之魂是為了什麼,卻可以肯定,這些完成的實驗品數量稀少,絕不會隨意浪費。若屍神宗對天嶺宗沒有所圖,根本不會讓這兩人留下。

然而,三百年的天嶺宗是真的一窮二白,屍神宗又是當時最強的邪道門派,除了一對陰陽雙生果,天嶺宗似乎也沒什麼可以吸引邪修的地方。

這樣一想,問題又來了,沈逢淵疑惑地看向天方子,“若只是想要陰陽雙生果,趁你們修為尚淺時動手豈不是更好,何必費心費力把天嶺宗發展成一個大宗門?”

當初天方子和萬嶽子都只是剛踏上修真道路的少年,雖有天地靈氣在身,面對修士也沒有多少反抗能力,且涉世不深極易洗腦。不論怎麼想,在那時將他們搶走都是最好選擇。可對方偏偏就是任由他們成長了起來,等到萬嶽子兩百歲時結了元嬰才動手,這似乎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原因,釋英試著尋找天嶺宗與其他門派不同之處,忽的眼前一亮,“天嶺宗吞併其他門派,是誰的主意?”

天方子聞言也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如實回答:“最初提出這個方針的是軒齊子,他建議我們效仿北方五派一統南方,成為真正的修真界霸主。那時我們也想做南方第一大派,所以誰都沒反對。”

天嶺宗這些年擴張地盤的舉動在修真界人盡皆知,尤其是軒齊子,為了奪取領地已到了不折手段的地步。劍修這些年因此與軒齊子門下接連發生衝突,可不論東靈劍閣如何警告,他都沒有收手的意思。近些年更是變本加厲,甚至支持門下弟子向別人宗主逼婚,還要求對方拿整個宗門做嫁妝,簡直是完全沒把名聲放在眼裏。

起初,釋英只覺這個門派被野心蒙了眼睛,已然喪心病狂。如今卻是淡淡道:“屍神宗在用杜鵑啼血尋找聖靈之魂,可投胎轉世從來沒個定數,誰也不知道一個人來世會出現在何處。他們若要達成目的,便需要一個龐大勢力,最好是如北方五派那樣將所有權力握在手中的組織。而且,這個組織中還要有高層完全支持他們的行動。”

當時的南方大派中,東靈劍閣已有沈逢淵做繼承人;禦劍山莊和道印門皆是靠血脈傳承,絕不允許外人做主;落霞派隱士眾多,彼此皆是老友關係,即便混入其中也很難領導眾人。如此狀況,扶持一個新門派上位遠比對他們下手容易。

只要天嶺宗一統南方,軒齊子和冰蠶子便是宗門元老,到時再取走陰陽雙生果,南方便是淨世宗的天下。

比起一個邪道大派費盡心力算計個普通門派,這樣的猜測更有說服力,沈逢淵也認同釋英的推斷,可心中還是有些疑問,“如果他們打的是這個算盤,對萬嶽子下手的時機是不是太早了些?”

一百年前天嶺宗並沒有發展至頂峰,若屍神宗需要一個佔據南方的大派,在此時除掉作為門派頂尖戰力的萬嶽子便是明顯的不智之舉。

釋英對此也有幾分不解,只道:“我本是猜測冰蠶子對萬嶽子有恨,所以趁他外出之際進行殺害。可是據沈淩風所說,冰蠶子這些年都被寒氣困擾,我看他提起萬岳子時的語氣雖然涼薄,卻也沒有恨意。若是如此,他沒必要除掉自己完美的雙修物件。”

萬岳子的修為擺在這裏,修真界有能力殺他的人並不多。沈逢淵確定那段時間自己每晚都在揍天方子,這人不可能突然飛去陰寒山;如今冰蠶子也有了不殺他的理由,剩下的嫌疑人便是軒齊子和淨世宗。軒齊子和萬嶽子無冤無仇,彼此連話都說得不多,還是淨世宗下令將其殺害的可能xin更大。

沈逢淵根據線索步步推想,最後開口道:“會不會是萬岳子在陰寒山發現了什麼,以至於淨世宗不得不除掉他?”

這是可能xin最大的推測,天方子聞言卻是冷笑:“那個去陰寒山路上還不斷勾搭人雙修的傢伙,會做正事?”

他與萬嶽子是出生起就存在的舊怨,沈逢淵不是他們方家人也沒立場去勸,此時雖覺天方子意氣用事了,也只無奈道:“萬一他突然改邪歸正了呢?”

然而,天方子對萬嶽子的心結始終不曾解開,只是面似寒霜地回:“呵,我不信。”

他們把這些線索翻來覆去地挖出了許多東西,然而也抵不過時過境遷的事實。當年萬嶽子失蹤後,天嶺宗便派人去陰寒山查過,因天方子有意含糊,草草看過便已了事。如今百年過去,即便陰寒山曾有過什麼線索,只怕也被屍神宗打掃乾淨了,他們要再尋證據可謂難如登天。

對於這種自作自受的行為,沈逢淵這些天沒少嘲諷天方子。天方子雖不忿,現實如此也沒法反駁。

釋英此時無意再提舊事,只是平靜道出自己這幾日尋出的又一疑點,“說到萬嶽子,我還有一事想不通,他既是在陰寒山失蹤,為何屍體會被洛兮封印在海域的幽冥間隙?要知道,這兩地可是天南海北的距離。”

這一點眾人之前倒是從沒注意,如今釋英一提,最為瞭解天嶺宗的天方子試著回想昔日版圖,突地靈光一閃,“那時天嶺宗還未擁有海邊領地,從陰寒山去妖族海域必須經過道印門,他們常年與妖族作戰,邊境歷來都由門中長老親自把守,說不定會知道什麼?”

他這一說,沈逢淵也想起了道印門的情況,連忙道:“沒錯,那幾年正好遇上妖族入親,道印門上下都在嚴陣以待,連只蚊子靠近海邊都要細細盤查。他們少門主又與萬嶽子交好,屍神宗不可能帶著萬嶽子屍體無聲無息進入海域。”

道印門當年的長老尚有幾位健在,當今門主更是萬岳子活時好友,他們之中或許就有人知曉當年之事。

“我與道印門幾位長老關係不錯,這便修書一封詢問消息。”

苦思多日,終於尋到了可能存在的證人,天方子不再耽擱,這就發揮自己積攢的人脈開始活動。

見他胸有成竹,釋英也鬆了口氣,若能從道印門尋到線索,待到顧餘生攜落霞派歸來,便是他們反擊之時。

這一次,不論真相還是人心,他都不想輸。

作者有話要說:沈逢淵:你們天嶺宗是專業擋槍的嗎?

天方子:鍋王瞭解一下。

釋英:唉,沒有徒弟玩,我只能反復解剖屍體了。

萬嶽子:大兄弟,求你放過我吧!

天方子:把這具屍體安排一下,再解剖個十次八次的。

萬嶽子:你是魔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