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發佈時間: 2024-04-27 17:3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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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惡夢

劉嫺:“……”

劉嫺深吸口氣,腦海中難以自控地出現了林暮冬一邊脫衣服一邊轉圈圈的造型。

然後止不住狠狠打了個哆嗦。

“這個——這個不用管了,你這份名單應該是去年的,忘了增刪變動了。”

劉嫺瞄了戳在邊上的人形冰箱一眼,飛快把腦海裏可怕的畫面抹乾淨,把那份表格塞回葉枝手裏:“你的任務就完成了,辛苦了,我送你出門……”

她剛拉着葉枝往外走了幾步,林暮冬忽然站了起來。

他只是坐着,身上的氣場還沒那麼明顯。現在站起身,頎長軒拔的身形格外透出冷淡壓迫,連劉嫺都因爲剛剛的心虛話音一滯,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兩聲。

劉嫺不確定他看沒看到那份名單,未雨綢繆,把依然懵懵懂懂的小姑娘隊醫護到了身後:“林教練,有事嗎?”

林暮冬沒看她,拿起桌上的槍盒:“練槍。”

他把槍盒拿起來,葉枝才注意到自己剛剛放糖的容器完整的造型。

純黑底色的木質盒子,烙着燙金游龍紋。金龍囂張霸道地盤踞了整個盒身,連帶着那個盒子也顯得尤其跋扈懾人。

好像誰敢看一眼,都會被狠狠咬一下似的。

葉枝平白對那個盒子也生出點兒敬畏,抿抿脣角,收回視線往後悄悄退了半步。

她的動作很小,林暮冬的視線卻忽然掃了過來。

葉枝怔了怔,藏在劉嫺身後,悄悄探出小半個腦袋。

林暮冬瞳底依然是一貫的冷淡,不知道究竟是在看她,還是在看她身後正在練槍的隊員。

葉枝依然不敢直接看他,目光無處着落地繞了繞,在對方鋒芒峻厲的眼角眉梢小心轉了轉。

不知怎麼,葉枝隱隱約約從裏面讀出了些不甚滿意的情緒。

……

那就應該是在看隊員了。

這幾天已經反覆聽人說過林暮冬是個很嚴厲的教練,隊員表現稍不合格就會毫不留情地批評懲罰。葉枝纔來了幾天,已經遇到了不少被林暮冬罰跑圈瞄準寫檢查的隊員。

現在馬上就要比賽了,這樣嚴格要求應該也是很有必要的。

葉枝回頭望了望,配合地退開兩步,把完整的視野給他讓了出來。

林暮冬掃了那個小姑娘隊醫一眼,眉宇糾得更深。沒再說話,收回視線,抄着槍盒走向角落的一處獨立的訓練室。

守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門裏,劉嫺終於長長鬆了口氣,拍了兩下胸口,領着葉枝往場館外走出去。

葉枝被她領着,忍不住又回了回頭。

“那是單獨的練槍室,原來專門給過兩天馬上要比賽的隊員靜心用的。”

劉嫺當她好奇,體貼解釋:“裏面用的全是隔音材料,窗戶也都做了不透光處理。電子發光靶,主要用來集中精神調整狀態。”

劉嫺也曾經進去練過幾次槍,到現在還心有餘悸,搖搖頭:“後來因爲設計太變態,除了林教練,就沒什麼人用了……”

葉枝認真聽着,回頭看向那扇合着的門。

“別想了,怪瘮人的。”劉嫺拍拍她的肩膀,“你的工作已經做得挺好的了。林教練情況特殊,他老得去醫院呢,檢查治療比咱們隊裏能做的全面多了……”

葉枝擡頭:“他的手腕傷得很嚴重嗎?”

受傷了就是要休養的,要制定合理的復健計劃,如果手腕確實不能再承受長期的瞄準和擊發,繼續一味練槍只可能讓情況更糟糕。

葉枝有點兒猶豫,要不要去提醒一句。

她和林暮冬其實還是不太熟悉,卻依然本能覺得,對方大概不像是那種會乖乖遵醫囑的人。

聽見她的問題,劉嫺本能向四周掃了一眼,確認了柴國軒不在,苦笑搖頭:“不知道。”

葉枝微怔。

“隊裏不讓提。”劉嫺壓低聲音,給她解釋,“是帶隊出去比賽的時候出的意外,治療完纔回來,我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迎上小姑娘的目光,劉嫺輕嘆口氣:“知道的不說,想問的都讓柴隊轟回來了。就只讓我們多跟他說話,他想做什麼就讓他做,不準攔着……”

所以即使知道對方現在練槍恐怕對手腕的傷勢有害無益,也不能出言干涉。

葉枝抿抿脣角,回頭看向那扇緊閉着的門。

劉嫺替她拉開門:“他每次練槍不一定多長時間,我還得去盯一盯訓練,就不送你回去了。”

葉枝點點頭道了謝,看了一會兒回去挨個敲打隊員的姿勢動作的劉嫺,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當天晚上,葉枝做了個夢。

她好像真的見到了劉嫺描述裏的那間屋子。

黑漆漆的,一點兒光都沒有,一點兒聲音都聽不到,壓迫得人有些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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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暮冬拿着槍,依然是平時冷淡得不生一點兒波瀾的樣子,遙遙朝她的方向瞄準。

葉枝回頭,在自己身後看到了發着光的電子槍靶。

不知道怎麼,偏偏越害怕越躲不開,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葉枝迎着黑洞洞的槍口,看着林暮冬扣在扳機上的食指,心跳越來越快。

……

緊接着,林暮冬持槍的手腕輕輕偏了一下。

懾人的灼燙貼着她的耳側擦過去,不差分毫地正中靶心。

葉枝坐了起來。

她的胸口輕輕起伏,額間細細密密地布着冷汗。

電腦沒關,幽藍的冷光投下來,落在教練公寓裏依然稍許陌生的擺設上。

像是知道她做了噩夢,手機也跟着湊熱鬧,忽然嗡嗡震了好幾聲。

葉枝輕輕打了個激靈,不敢動了。

新搬進來的公寓還只有原本標配的傢俱擺設,冷冰冰的,和林教練看起來一樣不近人情。好像連沙發都會忽然咚咚咚挪過來,嚴厲地要求她寫一千字擅自做噩夢的檢查。

葉枝晃晃腦袋,把自己的想象飛快逐出了腦海。

葉枝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小聲給自己鼓勁:“不害怕,不害怕……”

屋子裏只有空調運行的聲音,靜得怕人。葉枝閉上眼睛,小心翼翼的,把放在枕頭邊的手機往身邊扒了扒。

纖細的手指顫巍巍摸索着,一下,兩下,好不容易把手機挪到了身邊。

葉枝壯着膽子,把眼睛悄悄睜開條小縫。

……

是唐玥。

葉枝長長呼了口氣,輕輕拍了兩下胸口,抱起手機,點開了唐玥發過來的消息。

唐玥:值夜班,倒時差才醒!

唐玥:怎麼忽然要手腕受傷的病例……這麼快就有隊員配合地受了個傷,讓你展開你的隊醫工作了嗎!

唐玥:手腕受傷的得去骨外吧?我這兒倒是有幾個那邊的電話,回頭給你問問。

唐玥:你這幾天怎麼樣?工作順利嗎,見到帥哥沒有?

葉枝忍不住彎了彎眼睛,低頭給唐玥回了幾條消息。

夜班值班只在住院患者有狀況的時候格外忙碌,唐玥現在正閒,沒想到她居然也沒睡,立刻興奮地拖着葉枝聊起了天。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一會兒,葉枝終於漸漸覺得不那麼害怕了。

唐玥還要補病歷,興奮地和她打聽了半天隊醫的日常生活,就不再騷擾她,轉頭和科裏的新系統廝殺。

葉枝放下手機,覺得有些口渴。

身上的睡衣也有點兒潮,貼在身上冰得難受。葉枝乾脆摸索着開了燈,掀開被子下牀,把空調往上調了一度,重新換了身乾爽的睡衣,又給自己熱了杯牛奶,往裏面加了塊方糖。

一連串折騰下來,葉枝徹底不困了。

葉枝乾脆不再勉強自己躺下,小口小口啜着熱乎乎的牛奶,抱着電腦,窩進了客廳的沙發裏。

屏幕上是近幾年能查得到所有運動中腕關節損傷的相關病例。

她這些年都一直在運動損傷康復學做研究,對普通的損傷反而涉獵得少,今天聽劉嫺說起往事,隱約覺得林暮冬的傷並不像是在比賽裏受的。

但它的存在,無疑確確實實影響到了林暮冬參加比賽。

不然也不會去年林暮冬還在名單上,今年就被從現役隊員的名單裏剔除了。

國內和國外有着時差,實驗室那邊現在還是白天。葉枝給導師和同學發了幾封郵件,又仔細瀏覽起了自己手裏現有的資料。

秒針咔噠咔噠往前走着。

葉枝一頁頁翻着那些病例,把康復部分的內容摘錄下來,準備和射擊項目對肌肉和關節的運用單獨比對。

大概是因爲今晚的噩夢,葉枝又想起了那雙眼睛。

像是個漆黑靜謐不可見底的深淵,哪怕稍稍靠近,都會被吞沒進去。

……

樓梯間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柴國軒一身的冬夜霜寒,不知道第幾次把半夜去練槍的林暮冬從手槍館逮出來,塞回了教練員的集體公寓。

公寓是獨立的,每一層都有兩個對門,和普通的居民樓構造相似。柴國軒怕他又自己偷跑出去練槍,押着林暮冬一層層往上走,走到三樓,忽然一眼瞄見了門縫裏透出來的隱隱燈光。

這些教練員都是柴國軒一手帶出來的,最看不得哪個熬夜不好好睡覺,影響狀態不說,也無疑是在糟蹋身體。

對着林暮冬不捨得發火,柴國軒憋了一肚子氣,見狀神色更沉得厲害。

察覺到他停了腳步,林暮冬也停下,回身望着他。

看着林暮冬依然無波無瀾不知悔改的神色,柴國軒深深吸了口氣,用力按了按額角。

柴國軒是個老教練了,曾經讓違紀的隊員當了半年的紀律委員,堅信讓犯錯的人去教育別人是個加深記憶提升覺悟的好辦法。

雖然不清楚裏面住着誰,但無論是誰,只要做錯了事,作爲領隊都有資格教育。

“你——”

柴國軒壓着火氣,叫住林暮冬,指了指那扇門。

堅信自己可以訓人,柴國軒瞪着林暮冬,命令鏗鏘有力:“去,跟裏面的人說,不準熬夜,趕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