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暴風驟雨之後

發佈時間: 2022-10-04 18: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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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喜聽到曹太太準備調查春曦房產的話,心不由得突突突的加速跳了起來。她狠命的咬著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會一股腦兒的把春曦房產的確切位置說出來。

 本來,她打算,捏著春曦的這個把柄,讓他屈服於自己。可是,她沒有想到事情竟然進展的這麼快。她的腦子飛速的轉著,琢磨著曹太太究竟能不能打聽出那所房子。她猜到,春曦肯定去了戲班子,把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這樣一來,蘇細煙和戲班子里的人肯定會商量好對策,口徑統一,聯合抵制曹太太的攻擊的。

 想到這裡,翠喜心裡冷笑了起來。她決定,冷眼瞅著事情的進展。長安聽到婆婆的話,覺得自己實在不必多言。無論如何,春曦畢竟是曹太太的親生兒子。曹太太沒有聽到長安的看法,反而主動問道:「你怎麼看呢?」

 長安實在不好說別的,道:「一切都由著媽的意思辦吧!」

 曹太太道:「明天,你隨著我去歡喜月戲班子。我們不能便宜了蘇細煙。她不要以為,春曦在外面有了房子,她就可以一心一計的和春曦過小日子了!她不要做白日夢了!你們等著看吧!我會緊趕著給春曦安排相親的!」

 長安沒有吭聲,目光停在窗戶玻璃上。剛才,曹太太說話的時候,她就覺得窗戶外面好像有人。這會兒,她分明清楚的看到,玻璃窗外真的有人影晃過。她立即喊道:「張媽祝媽!你們出去看一看!外面好像有人!」

 長安的話讓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曹太太站起身,仔細的盯著那面蒙著稀薄霜霧的玻璃。翠喜緊趕著上前攙扶住了曹太太的胳膊。她睜大著眼睛,也跟著仔細的打量著窗外。張媽和祝媽仗著膽子,來到了公館外面。迎面走來了一個人,竟然是曹太太的妹妹月華!

 張媽鬆了一口氣,道:「原來是姨太太!您怎麼不進來呢?」

 原來,月華坐著汽車來的時候,遠遠的就聽到了公館里的吵鬧聲。她要司機在公館門口停下汽車。她叮囑小廝不要進去通報。然後,她悄悄的走近了公館,藏在玻璃窗戶外面,仔細的聽著客廳里的動靜。那時候,長安剛進去。曹太太也剛開始和春曦吵鬧。所以,月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聽的一清二楚。

 後來,春曦怒氣衝天的出來了。月華忍住嘴裡的笑,照舊藏在玻璃窗戶外面。剛才,她被長安發現了,實在躲不下去了,只好露面了。她走進了金碧輝煌的客廳里,覺得屋頂的西洋風格吊燈的光艷很刺眼。她不由得用手擋住眼睛,正好也遮掩了她臉上湧出的羞赧之色。

 曹太太看到是妹妹,終於定下心了。剛才,她還以為是大帥府的人來了呢!

 這會兒,她問道:「你來了,怎麼不進來呢?」

 月華走到了曹太太的跟前,放下手,尷尬的笑道:「我來沒啥事,就是來看姊姊!剛才,我聽見你和春曦吵鬧,嚇得沒敢進來。後來,春曦跑出去了。我正琢磨著,到底是該進來呢?還是應該悄悄的回去呢?偏偏被大少奶奶發現了!」

 曹太太嘆息道:「來坐吧!你剛才也都聽見了。春曦那個畜生簡直瘋了!他為了戲班子里的那個戲子,竟然和我大吵大鬧的!」

 月華拉著姊姊的手,倆人坐在了沙發上。月華嘆息道:「春曦正不懂事。剛才,我眼瞅著他跟你大喊大叫的,恨不能進來說他幾句。當初,你生他的時候,竟然難產了。你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好不容易生下了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他長大,又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他小的時候就不懂事,經常惹你和姊夫生氣。如今大了,竟然還不懂事!可憐姊夫不在了,只有姊姊一個人受苦了!」

 曹太太道:「你說起以前的事情,我的心裡真覺得難過。早知如此,真的不應該生他!」

 月華拉住姊姊的手,勸道:「既然已經弄到了這個地步,就由著他和那個戲子鬧去吧!姊姊還是保重身體吧!」

 曹太太道:「不行!我明天就去戲班子,非要給那個戲子難堪不可。當初,我和她當眾簽訂了文契。我們約法三章!她不能用我們曹家的一分錢!如今,她食言了!我必須要把話說清楚!」

 長安正坐在曹太太的斜對面。月華看了一眼長安,道:「大少奶奶也跟著受氣了。剛才,我眼瞅著春曦對大少奶奶喊叫。大少奶奶說的那些話都是道理!偏偏春曦不講道理,胡攪蠻纏。」

 長安道:「他哪裡能聽我的呢?他連媽的話都不肯聽。為了蘇細煙,他竟然詆毀我和春霖。他哪裡還把當哥嫂的放在眼裡呢?」

 月華道:「依照我的想法,姊姊即便去戲班子里把道理講明白,那些人照舊我行我素!姊姊白白的生一場氣。那戲子豈能是要廉恥的?」

 曹太太恨道:「不行!我非要去!你們都不要勸我了。」

 月華嘆息了一聲。她問道:「春霖呢?他是不是去商號了?」

 曹太太立即對長安使了個眼色。長安明白婆婆的意思,道:「是!他還沒回來呢!」

 月華道:「春曦要是有春霖一半懂事就謝天謝地了!」說完,便不再吭聲,做著手指操。

 偌大的客廳里一陣沉寂,所有人都沉默著。隔壁的公館里傳來了胡琴聲。那是老爺子在拉著胡琴。在凄清的深冬夜晚,那咿咿呀呀的胡琴聲簡直能催出人的眼淚。

 曹太太的心裡嗔怪著那老爺子偏偏在這時候拉胡琴。可是,她也無能為力,唯有默默的聽著那咿咿呀呀的胡琴聲。

 曲調緩緩的往上滑,到了最頂端又戛然下落。一遍遍的重複著。長安和月華看到,曹太太的眼睛里早已經變得明晃晃的了。她竭力的壓抑住心裡的酸澀。可是,胡琴聲又逼到了最高處。她不由得淚如雨下。可是,她即便流淚了,可終究還是壓抑住了哽咽。

 月華實在坐不下去了。她是深知姊姊的脾氣的。乾脆就由著她痛快的哭一場吧。她起身告辭。曹太太揮了揮手,道:「你先回去吧。」長安急忙起身,送月華出了公館。月華要長安留步,不要往外面送了。她匆匆忙忙的下了台階,走到公館門口,上了汽車。很快的,那輛汽車就開走了,消失在了凄迷的夜色里。

 長安回到了客廳里。曹太太已經不見了。她趁著月華出門的時候,起身上樓了。當然,她沒有讓翠喜跟著,獨自一人匆匆的上樓了。長安對翠喜道:「你不要打攪太太了。太太的心情不好,誰也勸不了的!乾脆由著她吧!」

 翠喜點頭答應著。她叮囑張媽祝媽不許出去亂說。張媽祝媽都口口聲聲的答應著。可等長安上樓之後,倆人便開始嘰嘰咕咕了起來。翠喜走到客廳的角落裡,坐在了小沙發上。她的面前有一隻小圓玻璃茶几。上面擺著一隻大肚子的佛青廣口花瓶,裡面插著幾朵絹花。平日里,這地方是春曦喜歡坐的地方。他總喜歡坐在這裡,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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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兒,翠喜坐在這裡,回想著剛才的那場驚天動地的鬧劇,簡直覺得春曦不是人!她雖然也同情曹太太和長安……可她的心裡更痛恨著蘇細煙。春曦竟然為了一個戲子,義無反顧的和母親嫂子翻臉大吵。他簡直對那個戲子太好了!為了那個戲子,他甚至都願意豁出命!

 翠喜的心裡生出了妒火!那熊熊燃燒的火焰燒的噼里啪啦的!同樣是女人,她並不比蘇細煙差什麼!可是,她偏偏就得不到春曦的愛!這簡直太不講理了!

 長安回到了房裡。她獨自坐在鋼琴前面,一直對著黑白琴鍵發獃。她自然沒有彈鋼琴的心情,不過是坐在這裡歇一歇罷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春霖匆匆的上了火車。春曦又大鬧了一場。陸懋琦又火上澆油,給公館里打來了電話!這三件事情存在長安的心裡,讓她心緒愁煩不已。

 其實,她更關心的當然是春霖的遠行。雖然,在結婚的半年時間裡,她和春霖只能享受精神情感上的愛戀,可是,他畢竟每天都守在她的身邊。如今,他去了東北,讓這兩間套房變得冷冷凄凄的,簡直讓長安的心凍住了!

 她默默的坐了一會兒,隨即起身,來到了窗戶跟前。隔壁公館里的胡琴聲照舊咿咿呀呀的傳來。長安掩上了茶色的金絲絨窗帘,恨不得那胡琴的弓能鋸斷琴弦。她抱著胳膊,在屋子裡緩緩的踱步,腳上的絨毛拖鞋踩著咿咿呀呀的樂音,恨不得踩的支離破碎。春曦的事情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可春霖的遠行確是因為陸懋琦的威逼!長安的心裡又把以前的事情翻出來了。她簡直把陸懋琦恨得要死,恨不得能用咬的咯咯作響的牙齒嚼碎陸懋琦!他簡直就是個禍害!好端端的日子,都被那個禍害攪合了!

 過了一會兒,她鬆了心裡的那口氣,琢磨著該怎麼對付陸懋琦。她料想著,陸懋琦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說不定,他會親自登門,威逼曹家拿出那三件傳家古董的!到時候,曹太太可不一定能有辦法對付那廝!長安殫精竭慮的想著對付懋琦的辦法,不知不覺里,牆上的那隻西洋掛鐘已經敲響了十二下!

 子夜之時,隔壁公館的胡琴聲算是停歇了。可窗戶外面的寒涼卻浸入了房中。長安披上了一件法蘭絨的薄大衣,繼續抱著胳膊琢磨著辦法。她心裡的念想已經有了影子了,還需要讓它變得更加清晰。

 這會兒,在歡喜月戲班子里,春曦已經喝的酩酊大醉了。他已經把家裡的事情告訴了峨眉春夫婦。他說了出來,反而覺得痛快了,便嚷嚷著喝幾盅。峨眉春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看了一眼娘子,隨即嘆息起來。當初,春曦說,那隻雙耳白玉瓶是他爸爸專門留給他的。夫婦倆和細煙都信以為真!

 沒想到,弄到最後,竟然是春曦從家裡偷出去的!這簡直太丟人現眼了。細煙一直被蒙在鼓裡。這會兒,她聽說了事情的真相,簡直把春曦恨得要死。她知道,曹家的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曹太太肯定會前來戲班子里質問的!細煙想到這裡,心裡愈發的覺得氣悶了。她乾脆和春曦喝起了酒,一杯接一杯的喝,簡直沒有停下來的時候了。

 峨眉春和歡喜月眼瞅著倆人的苦悶,誰都說不出一句勸說的話。夫婦倆人默默的回房了,一個躺在廂床里發獃,一個坐在窗前深思。等到牆上的那隻中式老鍾打過十二響的時候,峨眉春張口道:「你快歇著吧。你身上本來就不好!」

 歡喜月嘆息道:「我哪裡能睡得著呢?明天,曹家的女人肯定又要來大吵大鬧了!我實在害怕她那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峨眉春道:「都是春曦鬧得!」頓了頓,道:「其實,他也是一門心思的為了細煙好。從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實意的喜歡細煙!我們的心裡應該覺得安慰。」

 歡喜月抓起枕頭旁邊的拂塵,掃了掃牆上爬著的幾隻飛蛾,道:「話雖然不錯。可春曦畢竟做錯了事情!我們豈能耳根子清凈呢?」

 峨眉春道:「事情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我們也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前了!你身子不好,就不要操心了!明天,曹家的女人要是來了,我一個人對付!你不要出去!」

 歡喜月沒有吭聲。她撂下了手裡捏著的拂塵,心煩意亂的眼瞅著紅紗帳子頂上的光。頭頂的那隻燈泡實在是太刺眼了。那是一隻新換的燈泡,自然是光芒四照。

 峨眉春道:「你先歇著吧。我去看曦兒和煙兒!倆人肯定都喝醉了!」說完,便拉滅了電燈,緩緩的走出了房。隨著那一聲吱呀的門響,屋裡徹底的變得黑暗了。歡喜月又覺得屋子裡的黑暗太壓抑了,不由得起身下床,重新打開了電燈。

 在客廳里,春曦和細煙的身影都不見了。黑漆方桌上只剩下了一隻景泰藍酒壺和兩隻酒盅。

 峨眉春問起了小夥計。那小夥計說,煙兒姐和姐夫去了後面的戲檯子上。峨眉春轉身去了後院,朝著戲檯子的方向走去了。

 戲檯子上燃著一隻昏黃的燈泡,只能照亮底下的一小片,其餘的地方還是黑壓壓的。春曦和細煙正雙雙抱膝坐在那小團光亮里。倆人面對面的坐著,誰也不說話。峨眉春遠遠的看著倆人的身影,沒有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