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聽到春霖的話，道：「大少爺，我也是同樣的心情。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竟然落入了洋人們的手裡，我們作為炎黃子孫，真的是愧對祖宗！我相信，祖宗的在天之靈應該明白我們的苦衷。我們也是萬不得已！實在是被眼前緊迫的形式所逼的！」
春霖道：「我也明白這個道理，可心裡畢竟覺得有些難過。」
張成道：「大少爺，要往明處想。我們身處亂世，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春霖道：「我懂！我想著，等我們回去以後，不要告訴太太這些事情，免得她跟著難過。她歷來最恨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落入洋人的手裡了！」
張成道：「這是自然的！大少爺請放心。」頓了頓，道：「大少爺，我倒是覺得，那個趙沐陽實在有些麻煩。我看人的眼光不會有錯，我覺得那人不太靠譜！」
春霖道：「沐陽是個年輕人，很多時候，他說話都不講方式的！張叔不要往心裡去。反正，我和他只是泛泛之交，又不和他合作生意。」
張成點了點頭，道：「這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剛才還想著開玻璃工藝廠，用洋人的機器生產玻璃工藝！哼！他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自己喝了幾年的墨水就了不起了！」
春霖笑道：「不說他了！我們回到上海以後，還要處理大帥府的事情呢！真不知道太太和長安那頭鬧的怎麼樣了呢？那個大帥豈能是好惹的？」
張成嘆息道：「有些時候，我總在想，我們曹家遇到那個軍閥，會不會是冥冥之中註定的劫數呢？真要是這樣，我們也不要覺得太悲觀了！躲不掉的總也躲不掉！大少爺不要覺得我的想法消極。我畢竟在社會上做事幾十年，對一些冥冥之中註定的事情有自己的理解！」
春霖道：「張叔說的很對！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積極地面對！既然逃不過，那就衝上去！」說完，眸光里湧出了堅毅。
張成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大少爺只要有決心，我們就能迎難而上。」
春霖道：「這幾天，我想了想，覺得要應付大帥，單靠我們曹家是不中用的！」
張成道：「大少爺的意思是……」
春霖道：「我們雖然都嫌棄那些洋人們。可在上海灘，只有洋人們能抵抗大帥。因為大帥畢竟要靠著洋人們進口煙火彈藥。所以，我們不妨師夷長技以制夷！」
張成道：「大少爺的意思是，利用洋人來制約大帥？」
春霖默默的點了點頭，等待著張成的回答。張成想了想，道：「大少爺的話很有道理。大帥府的人要靠著洋人，他們肯定會聽洋人的話。我們要是能和洋人們做生意，肯定會擺脫大帥府的糾纏的！」
春霖笑道：「張叔還不知道吧？春曦偷盜了家裡的東西，賣給了法國領事館的人！」
張成驚訝的問道：「我的老天爺！二少爺竟然幹這種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春霖道：「他一門心思的娶戲班子里的蘇細煙為妻！可太太的態度很強硬，答應春曦可以娶細煙為姨太太。可倆人堅決不能用家裡的一分錢。所以，春曦被逼的急了，只能想辦法偷盜了家裡的東西！我的意思是，上海灘的洋人們肯定都喜歡古玩珠寶！到時候，我們不妨通過春曦，認識法國領事館的人！」
張成明白了春霖的意思，道：「二少爺真是的！他竟然為了一個戲班子里唱青衣的戲子，偷盜家裡的東西，至祖宗的臉面於不顧！這實在讓人覺得丟臉。可反過來想，他也是為了他自己！至少，他沒有用賣出去的錢作惡！」
春霖笑道：「張叔竟然和長安想到一起了！當時，長安也是這麼的勸太太的！」
張成跟著笑道：「我竟然和大少奶奶想到了一處！」
春霖道：「這不過是我自己的提議而已。至於太太能不能接受，還都是未知數呢！也許，她會想出更好的辦法來應付！」
張成道：「我想，太太肯定願意接受大少爺的想法的！只要有利於曹家的事情，她肯定會堅決答應的！」
春霖道：「那就好。只要有想法，就有希望！我真的是歸心似箭。」說完，便有些無可奈何的笑了起來。
張成把眸光轉向了旁邊的玻璃窗上，看著上面蒙著一層稀薄的霜霧。群山的影子猶如鬼魅，顯出了刻骨的猙獰。可車廂里的燈光也投映在了窗戶玻璃上，正好落在群山影子的上面，像是一隻燃燒著的火球。春霖也把眸光轉向了玻璃窗戶上面，看著那耀眼的火球。
此時，在曹公館里，曹太太正問著春曦去穆家參加婚宴的事情。春曦便把在穆家見到的事情說了一遍。他告訴母親，穆家女兒結婚的排場有多大，有多少賓客們參加，有多少桌婚宴，穆家的女兒的穿衣打扮……並且，他還提到，董槐園也參加了穆家的婚宴，並且在婚宴上還大鬧了一場。
曹太太聽到這裡，冷笑道：「我果然沒有猜錯！董槐園為了那隻瑪瑙釵的事情，肯定要和穆文彬過不去的！穆文彬肯定沒有邀請董槐園，董槐園是自己去的！」
春曦道：「開始的時候，董槐園還沒事。等到從教堂里回來，去新郎家裡吃席的時候，他借著喝醉了酒，開始胡說八道，指桑罵槐，讓人看夠了笑話！」
曹太太笑道：「他不嫌丟人，就讓他鬧個夠，看他以後還怎麼做人！」
春曦道：「穆文彬生了一肚子的氣，讓兩個年輕的小廝把他架出去了！我眼瞅著當時的情境，覺得他簡直丟人現眼到家了！不過，他也借著一場瘋鬧，出盡了心裡的那口惡氣！」
曹太太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道：「董槐園年輕的時候就喜歡出那個死樣子！不管他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翠喜正躲在角落裡，手裡捏著一把拂塵，給傢具拂掃著塵埃。她聽著春曦的話，心裡五味陳雜。當然，她也看到了董槐園在穆家婚宴上的瘋鬧。可是，她壓根就不願意搭理這些。許凝萃給的她的那一巴掌，讓她一直疼到了現在！
 |
那時候，因為賓客們的在場，她只能佯裝著笑臉，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隨著春曦和賓客們說笑。可這會兒，她一個人靜下來了，心裡便開始翻江倒海了起來。春曦說了半天，壓根就沒有跟母親提起許凝萃的事情。翠喜的心裡覺得很委屈。她又不能親自開口，免得引起曹太太的誤解。
這會兒，她的手心裡攥著拂塵，恨不得能用手拽斷那些柔韌的蠶絲。可她即便使出渾身的力氣，她都沒辦法擰斷那柔韌的絲線。她的手掌上顯出了一道通紅的印子，紅燦燦的！
春曦說了一會兒話，朝著角落裡看了一眼。他的眸光正好和翠喜委屈的眸光對接上了。翠喜狠命的咬著下嘴唇，瞪大了眼睛。春曦卻故意躲避了翠喜凌冽的眸光。他對曹太太道：「翠喜今天很給我爭了面子！她落落大方的，顯得很大氣。」
曹太太笑著對翠喜招手，道：「快過來！你沒聽見？二少爺誇獎你了！」
翠喜急忙堆上笑臉，跑了過來，道：「哪裡有那麼好呢？我在二少爺的身邊，一直覺得拘束呢！畢竟做丫頭做習慣了！」
曹太太摩挲著翠喜的脊背，笑道：「你慢慢就習慣了！」其實，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實在只是考慮翠喜為曹家贏得了面子而已。她哪裡是真心的誇讚翠喜呢？春曦站在一旁，兩隻手插在西褲口袋裡，竟然不再說什麼了。
翠喜看了翠喜一眼，道：「二少爺累了一天，忙前跑后的，跟很多的大家閨秀們應酬，肯定身心俱疲了！早些歇著吧。」
曹太太笑道：「你聽，翠喜對你多知疼知熱的！你上去歇著吧。」
春曦聽出了翠喜話里的嘲諷。她說的大家閨秀，還不是指的是許凝萃！此時，他微微的笑道：「我倒也不覺得累。我就在客廳里坐一坐吧。翠喜給我揉揉肩！」
他這麼說，無非是為了討好翠喜而已。當著曹太太的面，翠喜只能笑著答應了。她隨著春曦走到了沙發前。春曦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翠喜站在他的身後，替他揉搓著肩膀。她的手勁兒很大。春曦咬著牙忍耐著。長安從樓上下來了。曹太太急忙把春曦在穆家看到的新聞告訴了長安。長安聽說后，對董槐園評價道：「董先生太不懂事了！他那麼大歲數了，竟然還和小孩子一樣。當著諸位賓客們的面，他非要鬧出笑話。他以為，他那麼做，能讓穆家的人丟人現眼！可他沒有想過，他自己不也跟著丟人現眼嗎？再說了，那些賓客們肯定都不明就裡，還都以為是董槐園發瘋呢！豈不是可笑！」
曹太太跟著笑道：「所以，我覺得董槐園真是個大笑話。」
長安道：「不說他了。我一直擔心大帥府那頭的事情呢！我們雖然把那三件古董脫手了，可事情還沒有完結。」
https://www.nunu1109.com/ 波妞言情
曹太太聽到這話，心事再次湧上了心頭。她苦悶的道：「那個大帥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長安道：「我想，單憑我們曹家，可能很難擺脫那軍閥的糾纏！所以，我想著，我們能不能利用外人的力量，限制那軍閥對我們曹家的控制！種種跡象已經表明，那個軍閥已經準備控制我們曹家的古董產業了！這次的事情只是導火索！」
曹太太拉住了長安的手，感慨道：「你和我想到了一起了！真的像你說的這樣！他們肯定是沖著我們曹家的產業來的！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解決這個大麻煩！」頓了頓，問道：「你剛才說，能不能借用外面的力量來壓制那軍閥的欺負！我想，現在，各路軍閥混戰，誰也管不了誰！有誰能轄制住那軍閥呢？」說到這裡，便戛然而止，等待著長安的回答。
長安道：「根據眼前的形式，唯有洋人才能轄制住軍閥的囂張！一方面，洋人在上海灘設置了租界，為所欲為，剝削壓榨。另一方面，大帥府要靠著洋人的軍火供應！所以，只有洋人才能治得住那軍閥！」
曹太太道：「你說的這些都對。可我們曹家怎麼能和洋人摻和在一起呢？」
長安鬆開了曹太太的手，緩緩的走到了玻璃窗戶跟前。那晚，月亮已經變成了上弦月，畢竟是月末了。那一撇月影像是鐮刀，尖銳的能割破皮膚。遠望去，那瞥月影襯在墨藍色的天幕上，彷彿被巨獸的鋒利牙齒撕爛了一個口子。長安眼瞅著那撕裂的白口子，道：「所謂師夷長技以制夷！我們不妨變通一下……利用洋人們的權勢，來祛除邪魔的欺凌！我們這麼做的目標絕不是屈服於洋人，而是把洋人當成兵器！所以，我們不要覺得和洋人聯手會愧對祖宗！」
曹太太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道：「你的話真有道理。我們不妨就照著你的辦法試一試吧。」
春曦一直聽著長安和母親的對話。此時，他不由得冷笑道：「我倒是覺得，大嫂的提議有很大的問題！」
長安轉過身，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春曦道：「大嫂說要和洋人們聯手抵制軍閥的欺負，可前提條件是要認識洋人！大嫂要是有本事，就把管事的洋人們請到家裡！」
長安道：「我不認識洋人管事的！」
春曦冷笑道：「就是呀！你都不認識洋人管事的，你的提議不就是一篇廢話嗎！」
長安走到了春曦的跟前，堅毅的道：「春曦！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上次，你不是說，你把家裡的雙耳白玉瓶賣給了法國領事館的頭子嗎！」
春曦的臉色微微的一變。長安說道：「現在，我們曹家都已經到了很險惡的地步了，你難道袖手旁觀？按照我的想法，你不妨把那洋人頭子領到家裡來，我們從長計議！」
曹太太已經來到了春曦的身前，笑道：「曹家二少爺，這已經到了讓你顯露身手的時候了！我們都看著你的本事了！」
春曦道：「媽願意跟洋人做生意？」
曹太太義正言辭的道：「剛才，你大嫂都說的很清楚了！我們是利用洋人，而不是屈服於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