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發佈時間: 2024-04-29 14:2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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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從禦劍山莊走出的風奕已是感情淡漠的兵人,他並不在意身邊是否有人相伴,只是將所有招惹自己的敵人斬殺,除掉邪修也是因為他們主動生事踢到了鐵板。

在那個正道尚未結盟的年代,一個敢於同邪道大派正面相抗的修士無疑是大家眼中的英雄人物。不知不覺的,風奕身後就出現了追隨者,有些是他所殺邪修的仇人,也有仰慕劍神義舉的熱血少年,還有想要跟隨劍神學藝的散修,這些人在靈山住下,尊稱他為師父,慢慢地就自發結成了最初的東靈劍閣。

風奕從不理人,當這些人拿來靈材給仙草做肥料時才會出言指點一二,後來,他又嫌說話麻煩,便將劍修功法寫下直接扔給自稱他徒弟的人,終於能夠清淨地和仙草去看日出日落,再不受旁人叨擾。

蒙風奕親自指點的劍修有三人,大徒弟蒼陌本是名門正派之後,因勢力爭鬥被邪修滅了滿門,只有他因偷偷外出遊玩逃過一劫。從那之後,他便捨棄一切作為人的享樂,以誅盡天下奸邪為目標,瘋狂追尋晉升之法。

風奕最初遇見蒼陌時,他正被邪修追殺,背上連中數發暗器,渾身被毒物咬得幾乎沒有一處完好,按理說早該死了,他卻強撐著一口氣,佯裝昏迷地躺在草地之中,只待邪修靠近便引爆金丹與他們同歸於盡。

那時,風奕看著被鮮血覆蓋的少年,一瞬間彷彿看見了昔日在地牢中頑強活著的自己,他伸手接住被風吹落的楓葉,拾花劍無聲出鞘,待紅葉落在掌心,氣勢洶洶的追兵便成了一地屍體。

仙草有靈,就像過去主動出現在風奕面前時一樣,當感知到地上的少年快要斷氣時便微微晃動葉片,想要落下露珠救助此人。然而,還未來得及分泌露水,葉片便被風奕輕輕捏住,他不滿地看著這株不理會自己卻要救旁人的草,隨手掏出丹藥扔給傷者,仍是沒有去看旁人一眼,只彈了彈它的葉片警告道:“你的露水是我的,不許給別人。”

他一說話,仙草便又沒了反應。拯救眾生是它的本能,可它不知道困住自己的這個人是怎麼回事,也不明白救了人反遭囚禁之後要怎麼做,只能繼續做自己的草木,不去理會任何人的言語,一切順其自然。

在風奕的記憶中,蒼陌是仙草想救的人,所以,後來這少年尋上靈山求他教授劍術時,他答應了。這個徒弟和他很像,都是從絕境中活下來的人,風奕以為大家是一樣的,所以放心地把守衛仙草的任務交給了蒼陌,誰知,最後迎來的還是背叛。

風奕死後,蒼陌便成了東靈劍閣的首領,他在風奕開闢出的山峰上建了如今五閣,立下了東靈劍閣誅邪滅魔的行事宗旨,從此,劍修正式登上了修真界的舞臺。

後來,蒼陌渡劫失敗,劍修沒有尋到其屍體,以為他已在雷劫中灰飛煙滅,便在滄浪峰以其衣冠入棺,供奉在了祖師爺棺木旁。蒼陌死後,其弟子繼承掌門之位,秉承他的信念一生與邪道抗爭,歷經幾代努力,終成如今的東靈劍閣。

風奕從不理會弟子,東靈劍閣可以說是蒼陌一手建立,劍修的信念也由其一手引導,這樣的人,若不是親眼所見,釋英也不相信他會投靠淨世宗。

在萬卷峰的記載中,風奕死後的一百年蒼陌便已身亡,然而,三百年前他卻出現在了滄浪峰,斬斷仙草時所施展的劍術也的確是劍神訣。這四百年的時間裏,他到底藏身何處?為何不回東靈劍閣?又是為了什麼背叛了自己恩師?這一切都還是不解之謎。

蒼陌在東靈劍閣地位超然,劍修入門必讀的《醒世警言》便是他親筆所寫,可以說每一代劍修都在追尋其腳步。對劍修而言,蒼陌的背叛並不是消息外泄那樣簡單,而是多年信念的崩塌。

正因如此,釋英雖想起了當年之事,卻不敢將真相告知沈逢淵,他無法想像,若這件事傳了出去,東靈劍閣會迎來何等動盪。

知曉蒼陌之後,顧餘生這幾日沉默了許多,除了打坐便是練劍,只有釋英主動交談才會陪師父說幾句話。他這樣的狀態與作為掌門時極為相似,釋英見了很是擔憂,今日也煮了清心靜氣的湯藥送給徒弟,無奈地勸道:“餘生,前世只是記憶,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莫要傷懷往事。”

“師父,你還記得嗎,牧師兄說過,淨世宗與東靈劍閣很像,若我們走錯道路,就會成為下一個淨世宗。”

顧餘生神色依然平靜,恢復記憶之後他便過了會因背叛憤怒的年紀,不論遇到何種敵人都能冷靜對待,如今也只淡淡道,

“當初我以為這只是勝邪長老想得太多,如今看來,他或許早就發現了端倪。這些年始終不肯回來,大概也是知曉長老內部存在問題。”

蒼陌作為祖師級別的劍修,僅憑這個身份就能令不少劍修動搖,東靈劍閣內部的問題遠比他們想像得嚴重。顧餘生沒想到自己剛要上任便遇上了如此難題,默默歎了聲氣,這便道出了剛收到的情報,

“今日清晨,元如師兄傳來消息,妖族使者秘密潛入時被道印門發現,雙方當即發生衝突,他正在極力周旋。”

顧餘生要借妖族引出內奸的計畫釋英也知一二,聞言便是眼神一動,“你可是試探出了什麼?”

“這些天我寫了三封信給妖族,內容皆是要求他們派人將第一聖徒的重要線索送到東靈劍閣,並再三言明此物很重要,是我們能否扳倒淨世宗的關鍵。”

冰蠶子與軒齊子接連出事,如今淨世宗正是最警惕的時候,顧餘生相信那內應縱使有所懷疑也會出手試探,果然,今日便生出了事端。

顧餘生當年可不曾暴露風奕轉世的身份,能夠被沈逢淵任命為繼承人,自然有其獨特手段。他稍做一頓,看了眼案上的萬卷峰弟子名錄,又道:“第一封元如師兄會在看望雲倒仙時遺失於紅袖峰;第二封會夾帶在他的小冊子中被執法長老搜出;至於第三封,則是被鶴五奇發現,在他好奇念出口時,將被文溯長老偶然聽見。”

元如生xin活潑,素來又愛與其他修士玩鬧,這樣散漫的人出了茬子才不會惹人懷疑。顧餘生通過他的手將這三封書信分別送到了各位長老手裏,釋英相信試探不會止於此,思慮片刻,忽地眼前一亮,“這些信裏提出的潛入路線皆不相同吧。”

“沒錯,第一封走天嶺宗領地,由天方子前輩護送;第二封走北方水路,與牧師兄匯合;第三封,走水路經過道印門領地,由元如師兄接應。哪一路出了問題,便是對應的長老洩露了消息。”

他們只要不談及感情,彼此便是心有靈犀,顧餘生為這默契滿意地點了點頭,終是道出了困惑師父許久的謎題答案,

“萬卷峰負責整理情報,要壓下陰寒山之事很容易。我們剛把鶴五奇帶回,他便來要人,只怕是為了掩飾其身上的秘密。師父,若我猜得沒錯,如今的淨世宗內應,便是文溯長老了。”

釋英早知長老之中必然存在問題,如今終於鎖定了疑犯,雖下意識攥緊了自己衣角,神色卻是一凜,只道:“此事不宜聲張,你我合力,先將他拿下。”

這個消息顧餘生清晨便已收到,然而,令他在窗前沉默許久的卻不是此事,而是猜出內應時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畫面——那是他持劍斬下文溯長老頭顱的場景,還有,因同門意外戰死而在滄浪峰守了一夜的釋英。

那晚,釋英沉默地為死去的劍修燒著紙錢,而顧餘生,獨立於滄浪峰至高之處遠遠看了他一夜,卻始終沒有再靠近自己最重要的仙草。

“師父,你說未來東靈劍閣所有長老都會戰亡,可你不知,文溯長老,是我殺的。”

他的記憶皆儲存在劍神之心中,唯有碰上觸動心境的事物才會覺醒,那個隱瞞了一世的秘密,如今終是向釋英說出了口。

那時的他只是與釋英不熟悉的新掌門,時刻都在掩飾自己曾為淨世聖徒的可疑身世,不敢讓青囊長老知道自己內心的執念,所以每日都活得很辛苦。殺死文溯長老後,他害怕釋英不相信自己,便將一切都隱瞞了下來。

那一世,他活得小心,愛得很累,直到死去都不曾從兒時陰影中掙脫,雖是天下最強修士,到底不成樣子。

釋英始終疑惑,顧餘生為何突然就不來穿林峰了,如今才知,竟是因為不敢見他。原來,掌門思慕了他百年,卻始終不曾信過他。

釋英素來淡然,按理說得知此事也不該有什麼反應,然而不知為何,一想到這一點,胸口便不自覺地氣悶,他深吸一口氣,神色嚴肅地看向坦然認錯的徒弟,“餘生,可知我為何從未懷疑你與淨世宗有所勾結?”

這個問題讓顧餘生頓時一愣,他試探著道:“因為我是你的徒弟?”

然而,釋英只是認真地看著他,淡淡道出了自己昔日的心情,“不,因為你是我最為信賴的東靈劍閣掌門。顧餘生,在我眼中,你便是人間最後的正義。”

釋英對人的感情很是懵懂,只能在別人詢問時做出真實回答,若顧餘生不問,自己根本不知該和掌門說些什麼。

現在也是如此,掌門居然不相信他,他很不高興,可又想不出要說些什麼,最終只能認真道出事實,

“顧餘生,與你再會的第一天,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論付出任何代價,我要你安好。我這樣對你,你該對我全心信賴,若再胡思亂想,莫怪為師揍你。”

仙草仍然學不會人的甜言蜜語,然而,就是這樣皺眉訓斥的模樣,落在顧餘生眼裏卻是勝卻世間春暉。他突然意識到,對生死看得很淡的釋英,卻唯獨執著於要讓他活著。隱藏在這份執念裏的感情,是足以跨越百年時光的思念。

原來,那一世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他已經把仙草養出了花骨朵,自己卻沒有發現,就那樣毫無知覺地赴死,當真是個大傻子。

釋英對他好,並不是因為他是新收的徒弟,而是因為他是顧餘生。仙草根本沒有收徒授道的興趣,但是,為了顧餘生能夠安好,他要做世上最好的師父,要滿足徒弟所有的願望。師父的邏輯一直都是如此簡單,是他沒懂,這才屢屢給自己添堵。

顧餘生終於理清了師父的想法,心中暗罵遲鈍的自己,意識到有話直說才是和師父長久相處的最好方法,這便鄭重道:“好,若我再折騰自己,師父便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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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釋英:徒弟不止精分還天天腦補虐心大戲,我該怎麼搶救他?

元如:可能是本子看多了,找個道侶可破。

顧餘生(鋪床):師父,我需要吃藥。

釋英(疑惑):什麼藥要在床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