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餐飯可謂在座所有人的人生裏,目前爲止最苦澀難嚥的一頓飯。
席間,只有米果與蘇心還有小尾巴互動,夏宸偶爾會和沈家毅寒暄兩句,其餘時間,大家都不吭聲。總得來說,這一餐吃的不是飯,吃的是尷尬。
飯後,夏宸和米果先行離開。蘇心也抱着小尾巴,坐上沈家毅的車。
宋子賢孤伶伶站在酒店臺階上,街道上車水馬龍,他的目光,卻空茫一片。不想這麼早回家,一步一步,他踩下臺階。膝蓋彎從來沒有過的軟,支撐不起他傷痕累累的軀體。他的雙腿,很沒出息地顫了一下。步伐一個踉蹌,他往前絆了幾步,跪在堅硬的水泥地上。
爲什麼是這樣?
他並不急着站起來,單膝跪着,只用另一支也快失去力量的腿,努力地強撐自己。
她嘴裏的“先生和女兒”,原以爲僅僅是個藉口。卻不料,一切都是真實!到如今,依舊確信她並沒忘記自己。只是……蘇心,你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對我?
爲什麼,不陪我一起活在過去?
鼻尖泛酸,低垂的眼,眼角很快有了溼意。
來來往往的路人,全都目光疑惑落他身上。
慢慢,宋子賢用盡全身力氣,竭力站起。他的步子,依舊沉重,像被銬上無法解開的枷鎖,踽踽獨行。
擁擠的車道,雪佛蘭慢悠悠前進。
沈家毅一邊開車,一邊看副座睡在媽媽懷裏的小尾巴。他溫柔的嘴角,躍上一抹安然的笑。蘇心輕輕摟着女兒,她的視線,看着車道上櫛比相鄰的小店,靜靜發呆。
“就是他吧?”
突然,耳畔清潤乾淨的聲音敲碎了她的迷思。蘇心轉回臉來,目光還有些沒有焦距。靜靜看他側顏,須臾,蘇心點頭,淺聲喃喃,“嗯,是他。其實,我也想過若有一天再遇見他,我會如何?呵……”
說了一半,蘇心搖頭自嘲地笑,“試想了無數次,可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不管曾經努力做過什麼,做了哪些心理預期,但真正見面,才知道曾經的努力全都那麼可笑!我好差勁,是不是?”
“差勁?”沈家毅反問。
趁着路面好,他抽空看小臉瀰漫憂鬱的蘇心,“一個人,如果自己不覺得自己差勁,那麼別人眼中的她,就算再差勁也不算什麼。自然,如果自己都覺得自己差勁了,那麼還指望別人能看好你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蘇心搖頭,清亮的眸,霧氣騰騰,溢出惶恐,“他那人我清楚,得不到答案,他不會善罷甘休!而且如今的他,比起當年強大了太多,我……我沒能力也沒精力和他鬥下去。”
“但你有我。”紅綠燈口,雪佛蘭停下。沈家毅終於將視線完全落她惴惴不安的臉蛋上,他的眸光一如語氣那麼柔和,溫柔無害,好似可以平亂她內心的一切紛擾。
“你,我,還有小尾巴。咱們現在纔是一家三口!就算他現在能力大了天,我想,他還不至於做出拆散別人家庭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所以別擔心,一切有我。”
是呀,如今自己已經是有家庭的人,他,應該懂事放手!
蘇心舒口氣,她微笑,“家毅,謝謝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陪在我身邊。有你,真好。”
沈家毅笑意款款,“這輩子,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嗯”,蘇心點頭,她嘴角有兩個淺淺梨窩,微
微抿嘴的時候,它們便會嫵妹的溜出來。
綠燈亮,雪佛蘭輕駛出去。
繁華街道車來車往,雪佛蘭一路平穩,漸漸消失在茫茫車流之中。
這真是悲喜交集的一天!尋了多年的舊情人重逢,伊人卻與別人組建家庭!米果覺得,這事落宋子賢身上,有個詞能完美又貼近的形容……悲催!
“我呀,寫了這麼多年小說,就從沒見過比他悲催的男主!”昏黃的路燈下,兩人往別墅走,米果搖頭感嘆。這輩子愛情路上最大的遺憾,莫於錯過二字。
夏宸也悶悶不樂,心底溢出哀涼。
他看腳下自己與米果被路燈打照出的纖細身影,無奈沉銀,“或許他和蘇心的故事裏,他只是個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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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典型的炮灰羅!小說中這類人往往比悲催男主更慘,他們通常都這樣……嚓!”對着夏宸,米果手背橫着舉在頸子間,做個抹脖的姿勢。
“你少興風作浪!”見她越說越來勁,夏宸忍不住反手呯的一聲敲她額心。
“唉喲!”米果慘叫一聲,痛得趕緊用手揉按額頭,卻小聲抱怨,“明明就是嘛,這結局又不是我給他安排的,是他自找的!”
如果,你若不好好對我,下場一定比他還慘!
這句叫囂的話,米果只敢在心底警告,卻不敢大膽的說出來。
夏宸不想理會她,他心情沉甸甸的。開了鎖,兩人進屋。
“好累!”米果一邊伸着懶腰,一邊叫累。
“你今天除了吃就是睡,你還敢叫累?”前面的夏宸回頭,看她目光充滿不屑。
米果不服氣了,扯開嗓子爭辯,“那我今天還去抽血了,剛纔還陪你去見你那羣朋友。我這不是體累,關鍵是心,心累,懂咩?我一邊要應付考試,一邊還受你的命令要試着搓合宋子賢和蘇心,我容易嗎我?”
“還記得要考試,看來你腦子沒有笨到要找沈家毅走走後門治療的地步。”夏宸這男人,就連戲弄人,也都是往常那種冷冷冰冰的態度和堅硬的語氣。
後面的米果耷着眉頭,反省。提考試做什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耳畔響起鞋子踩上臺階的聲音,米果擡眼,就見夏宸步步往上。那一瞬間,米果看他在燈光上曼妙搖曳的背影,目光竟發起呆來。
夏宸,若是有一天我也不見了,你會不會像宋子賢那樣,苦苦尋我十年?
你這樣的男人,應該,不會吧!
這樣想着,向來開朗豁達的米果,心間竟覆了一層無法釋懷的憂傷。
晚上洗了澡,米果溜進書房碼字。可是今天,她思緒總是不寧。對着電腦好半天,愣是一個字打不出來。
“想什麼呢?好好複習!”書桌對面,見米果一直髮呆,夏宸出聲提醒。
這丫頭對考駕照的事那麼牴觸,若不盯着她,她一定當老賴。
米果隨聲回神,她食指舉在脣間,衝夏宸做個禁音的手勢,“噓,別吵。我在思考如何解決宋子賢的問題!”
“要你多事!”事已至此,也輪不到她操什麼心了。夏宸猶如嚴師,板起臉,說話鏗鏘有力,“別人的事你少管,你把自己照顧好就行!”
“話可不是這麼說!宋子賢是你好基友對吧,而如今我又是你女朋友,那就等於我和宋子賢或多或少也攀上些交情。如今他陷在愛情的痛苦中無法自拔,作爲咱
們這種關係,是不是也應該拉他一把?”
雖然她話極對,但這種事只能靠自己,向來覺得無所不能的夏宸,除了唏噓無奈,沒有別的辦法。
想起離開酒店時,宋子賢看蘇心那種如狼似虎,恨不得衝上去撲到人家的眼神。米果擔心,“夏宸,你說都這個樣了,宋子賢是不是還想當小三?”
“小三?”夏宸紅脣低語。
他一邊處理公事,一邊擡起眼睛看米果,“人家小三和姘頭至少還有間情,他有什麼?叫你別管了,好好做題,從明天開始我要抽查!”
“不用這麼狠吧!”米果驚悚了,“高考都還有最後一個月的奮戰期,你給我的時間就只有一天,這太不人道了!”
“人家高考是十年寒窗,你就那麼點題,還想學十年?沒有藉口,明天抽查!”
“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你的,這輩子活該栽你手裏?”他實在太霸道,米果受不了。
夏宸看她皺起的小臉,淡聲道,“上輩子欠不欠我不知道,不過這輩子你可欠我太多了。就憑你欠我那些,你就得給我乖乖聽話!”
哼,不就一千多道題麼?又不真是高考,誰怕啊?
如今就算賭上一口氣,米果也拼了!
“好,我看,我現在就看!不過看之前,夏宸,你是不是先給我來點開胃小菜?”
“你不剛吃過?”這女人胃是豬變的?就簡單看些題也能搞出這麼多花樣,夏宸有些佩服她。
不料米果卻搖頭,“我不是肚子餓。我是想說啊,你能不能先給我講講宋子賢和蘇心之前的事,我聽着來勁了,看題也更有興趣不是?”
“我沒你這麼雞婆,別人的事我不清楚。”夏宸眼也不擡,冷硬回絕。
米果輕哼一聲嘟嘴,“別人的事你不清楚,那就說說你吧,你說你的情事,我不介意,我也願意聽。”
“子賢、蘇心還和我,我們一所大學。他們倆好上後,不知道什麼原因蘇心要分手。兩人鬧過很長一段時間,那時子賢真的愛她,死活不肯分。於是蘇心躲起來,不僅輟學,還離家出走。後來子賢傷心,我們一起出國,再後來沒了。”
夏宸三言兩語把曾經轟轟烈烈盛極一時的校園情事輕描淡寫敘述完,米果聽得一愣一愣,最後,她的總結是,“夏宸,你好賊哦!”
基友就是拿來被這樣賣的麼?人家明明更想聽你的情事!
在夏大老師的威逼利佑下,米果原本晚上用於碼字的時間,統統改來看駕照的理論試題。
一千多道題擺在面前,米果看得眼花繚亂。尤其……
“啊,怎麼又錯了?”又來到犯罪逃逸處罰類考題,米果在這上面連續栽了三個跟頭。
“明明都是逃逸,爲什麼一下判三年,一下又判三年以上,爲什麼都是逃逸,每次判得都不一樣?”誰出的題啊?究竟會不會?
聽她痛苦的嚎叫,夏宸只覺得耳根子刺耳得難受,他眯起眼睛看對面滿是幽怨的人,難得耐心教導,“看清楚題,逃逸緻人死亡或者人死逃逸,量刑不同。”
“嗚……”哪裏不同,在現在的米果腦子裏,她覺得哪個都一樣!她腦筋已經完全攪在一起。
“不學了不學了,我學不進去!”突然叫她考駕照,一點緩衝期都沒有,米果畏難,一點學的心思也沒有。
“不學今晚不準睡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