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心沒作聲,偏首睨向窗外。
外面的世界皚皚,南心眼瞳中也凝着一層冰。
楚峻北有些莫名的緊張起來。
除了闖闖的聒噪和興奮,這車廂裏氣氛靜得壓抑。
車子開往軍區醫院。
當初還是楚峻北找的關係讓靳斯翰住進這個醫院的,若不然依然要防着靳永鍾,總是搬。
車子拐進醫院裏,南心坐在副駕駛位後面的位子,她看着前排,“峻北。”
楚峻北一聽南心叫他,忙忙回首一瞬又看向前方,“嗯?”
“謝謝你當初爲我哥哥找的醫院,要不是你,我哥沒這麼快醒過來。”
楚峻北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南心給他的距離。
那距離看着像一層玻璃,實則是一個幾千裏外的地方傳來的影像。
她跟他的不止一次說謝謝,唯有現在這個時候生疏得把他劃到了親人之外,“都是我該做的。”
“還是謝謝的,你曾經爲我做了很多,我都記着的。”南心笑了笑。
車子沒到車位就停了下來,楚峻北回頭看着南心臉上的笑容,真的很溫暖。
南心下車,周姐抱着闖闖也下車。
周姐的心裏其實很矛盾。
她也知道應該感恩,可是就受不了近來小姐被折磨成那樣子。
現在還做了人流手術!
她真是恨自己沒有一點能力,若不然也不讓小姐去受那些苦。
幾人一起往靳斯翰的病房走去,推開門的時候,南心看見穿着病號服的男人坐在*邊,居然自己在剝橘子吃!!!
她的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
不是才醒麼?
她也知道哥哥受傷最嚴重的是腦子,倒不至於殘疾,但是這也太快了吧?
*的眼睛,嘴角,都噙着笑意,南心感覺到這個*的毛孔都在吐着一種叫“開心”的氣息。
“這?”
*像個興奮的解說員,“其實前兩天已經醒了,我怕耽誤你,又怕讓你們白高興,就自作主張的沒告訴護士長。”
“昨天已經可以睜開眼睛了,昨天晚上坐了起來。”靳斯翰說着話,一瓣橘子塞進嘴裏,他手指瘦長,指了指門口的南心,卻是看也沒看一眼,“過來。”
南心訥訥的走過去,偏彎着腰,去看靳斯翰的臉,“靳斯翰?”
“看什麼看?”靳斯翰這才白了南心一眼,突然一笑,“是不是覺得我瘦了更帥?”
南心“噗哧”一笑,“你少臭美!”
靳斯翰整個人都顯得枯瘦,氣色也不太好,他坐在*邊並不站起來。
不站起來,是怕自己走不了幾步出醜,便只是用坐在*邊的姿態告訴來看他的人,他恢復得很不錯。
*跟周姐打招呼,周姐把闖闖放在地上,握着*的手,“許護士,我們少爺真是謝謝你了。”
*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耳朵,脖子根,無一倖免。
而周姐的注意力都在靳斯翰身上,沒有注意到。
闖闖走到靳斯翰邊上,肉肉的像個小肉包子,趴在靳斯翰的腿上,“舅舅,我叫闖闖耶!”
“舅舅?”
靳斯翰眼睛都直了,看着闖闖問南心,“你跟顧展唯結婚了?”
“不是,沒結。這個等會再說。”南心說完,伸手揪了一把靳斯翰的腿。
靳斯翰大聲慘叫一聲,“啊!!!!”
*和周姐都嚇得臉白了!
這可是剛剛才醒的病人啊!
靳斯翰叫得之慘烈,“李沁兒!你瘋了是不是!”
靳斯翰一惱,把南心的曾用名都叫了出來。
南心很無辜的往邊上仰了仰身子,“我不是想看看有沒有做夢嗎?”
“你要看是不是做夢,不是該掐你自己嗎?”
南心滿不在乎的說道,“你是我哥,血濃於水,會有心電感應的,掐你等於掐自己。”
“那我掐你來試試心電感應!”
南心嘴一癟,“靳斯翰!你個混蛋!我擔驚受怕的過了這麼幾年,你醒了,我還不能掐一把嗎!”
靳斯翰對這個劇情已經爛熟於心。
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最大的本事就是這樣。
小的時候兩個人打了架,只要聽到父親的腳步聲回來了,她可以馬上哭出來,然後嚎着自己被打得有多慘。
以前他是不理她的。
這時候闖闖卻在靳斯翰的腿上咬了一口,仰臉就是惡狠狠的兇相!“壞舅舅!你欺負我麻麻!我要打你的!”
惹不起啊!
靳斯翰趕緊抱着南心哄,“好了好了,好妹妹,哥哥錯了,讓你多掐兩把,反正大不了再睡幾年。”
“你滾!”南心趴在靳斯翰的肩膀上,喜極而泣。
周姐站在一旁乾着急,“小姐,咱不哭行麼?哭不得,哭了眼睛不好!眼睛不好!”
楚峻北一直站在房間裏,乾着急也毫無存在感。
甚至看到南心撲進靳斯翰懷裏的時候,他便感覺到南心離他越來越遠。
她似乎再也不需要他了。
靳斯翰擡頭看了一眼*,“護士,麻煩你幫我叫一下主治醫生,看看我還需要住幾天院。”
*慌亂的點頭,“好好好。”
她還看着靳斯翰,而靳斯翰已經低下頭,捧着他妹妹的臉,在那個梨花帶雨的女人臉頰上輕輕一吻。
靳斯翰和楚峻北並不相熟。
雖然靳斯翰是裴錦程的發小。
可是楚峻北是後來與裴錦程交好的。
兩個人幾乎沒有交集。
楚峻北上前幾步,“大哥。”
靳斯翰有些奇怪,“嗯?楚?”他想了想,“楚峻北?”
“是的。”
南心笑了笑,“哥,就是峻北幫你安排的醫院,你得好好謝謝人家。”
“你們?”靳斯翰似乎一點就通,指了指兩個人。
南心點了點頭,聳着肩笑,“我們兩個交往過,不過現在分手還是好朋友。”
楚峻北心裏沉了沉,南心在撇清關係。
靳斯翰有點尷尬了,從昨天他醒了過後就一直在想,應該和妹妹說點什麼。
那個護士跟他說一些南心的事情,私生活倒提得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南心打過招呼。
但他總是腦子裏有些模糊的印象,南心似乎結了婚,這是從哪兒知道的?
“談男朋友我是不反對的,但是得以相互喜歡爲前提,記住,是相互,不是單方面。”
南心着重的點頭,並舉手立誓,“向靳貝勒保證!一定遵守貝勒爺的安排。”
“跟以前一樣,油得很!”
靳斯翰看着楚峻北,指了指屋中椅子,“峻北,你坐吧,我這幾天行動感覺也不太方便,等我出院了,請你吃飯。”
“大哥出院,還是我來做東。”楚峻北姿態大方,嘴角掠着淡淡弧光,並無明顯的討好之意,卻可以讓人心生好感。
周姐也不明白爲什麼小姐不跟少爺說她和楚峻北結婚流產的事。
但不說破便有不說破的理由,她不參言。
闖闖一直被無視。
他覺得自己是個一級帥的小正太,不是所有人都很喜歡他麼?
可現在他們怎麼可忽略他?
他們怎麼可以坐在一個房間裏都不在意他的存在?
太過份了耶!
“喂!!!!”闖闖炸毛了!“喂!!!!”
南心一手抱着靳斯翰的腰,身子靠在靳斯翰的右側胸膛,一手摸着闖闖的腦袋,“闖闖跟周姨出去玩好不好?讓媽媽跟舅舅說會話?”
“不要!休想!絕不!做夢!”闖闖生氣的一跺腳,轉身重重的跺着鞋子,哼哼哼的走到楚峻北面前,爬上楚峻北的腿。
楚峻北這時候像抱了個護生符一樣把闖闖抱着。
闖闖在楚峻北的腿上坐好,雙臂一抱,偏着頭狠狠道,“我和北北都不酒!不酒!”
“不酒?”靳斯翰大笑,“闖闖的普通話好惡啊!一嘴南方口音啊,他不會被他的小朋友歧視嗎?”
闖闖要發怒了!“舅舅不好!”
楚峻北笑笑,今天就像個徹頭徹尾的紳士,“大哥,闖闖是因爲還小,像他這麼小的孩子,講話都不太清晰,他算好的了,所以小朋友都很喜歡和他玩。”
闖闖終於找了到欣賞他的人,“北北,你就系我的男行(男神)耶!金的!”
楚峻北覺得闖闖真是可愛,反正這個時候沒有闖闖是不行的。
靳斯翰奇怪闖闖的來歷,闖闖是南心的孩子,那孩子的爸爸呢?
既然不是和顧展唯結的婚,和楚峻北又分了手,孩子是誰的?
他得想辦法把這些人先送出去,單獨和妹妹聊聊。
“南心,等會你讓周姐把闖闖先帶回去,我跟你聊點公司的事情。”
楚峻北面色無波,知道靳斯翰在下逐客令,抱着闖闖站了起來,“我送吧。”
闖闖掙扎的拍着楚峻北的肩膀,“不要不要!我要和麻麻介一起!”
“回去吧,我陪你。”
“金的?”
“真的。”楚峻北朝着闖闖拋了個*的妹眼,可把那小家夥給迷暈了。
“那好吧,麻麻絞(早)點回家。”闖闖跟南心拜拜,有北北暫時離開一下麻麻還是可以接受的。
楚峻北當真抱着闖闖離開。
周姐一眼便看出來少爺有話問小姐,她自然是越快走越好。
只要少爺好了,大家這日子再也不用過得那麼苦了
*剛把主治醫生叫來,檢查好了,醫生出去,靳斯翰也叫*出去。
*踟躕一陣,便低頭走出了病房,帶上門了。
他醒了這麼久,連她的名字也沒問過,一直喊她“護士,護士。”
她連自我介紹的機會都沒有。
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了,南心也安靜了下來。
之前那些嘻嘻哈哈的動手動腳也沒有了。
靳斯翰伸手把南心的手握在掌心裏,又塞進自己的病服裏,“這麼冷,要不然你睡會?”
南心點了點頭,轉身爬上了靳斯翰的*,脫了厚外套,拉過被子蓋在身上,她是真的有點冷。
而且累。
靳斯翰沒問什麼,試着站起來,慢慢挪着步子,走到*尾又坐上來,有些吃力的擡起腿坐在*。
掀開被子,把南心的腳拉到自己的腿上,“冷成這樣,京都真的不適合你。”
南心枕着哥哥睡過的枕頭,上面還有藥味兒,她突然間很累,卻在累的情況下也安了心。
腳心被哥哥揉着,她想到那次楚峻北拉着她的腳放在他的肚子上。
真是想不得
難受。
“哥,你醒了,就管公司吧。”
南心抽氣長嘆。
靳斯翰笑了笑,“你現在能幹得很,以後讓你管,我回去便修改祖治,什麼嫡啊長的,男女都有權繼承。”
南心搖頭,她再也不想當女強人了,當夠了。
這幾年她就像個鐵人似的,不但要忍辱負重,還得擔驚受怕,“哥,我不想要那些,管靳家太累了,你讓我輕鬆點。”
“怎麼了?”
“哥,我好累,真的一點也不想上班了,再也不想跟那些人鬥了,我就想晚上早點睡,早上晚點起”
靳斯翰握着南心的腳搓,“好,這幾天,只要我行動方便些了,我就把你手頭上的事情全部接過來。”
“我手頭上只有一個京都分部,沒什麼事,你只要把二叔手上的事全部接過來就好。”
“聽你的。”
“哥,闖闖是我的兒子。”南心哽了哽。
靳斯翰沒覺得奇怪,他一直覺得闖闖是南心的兒子。
闖闖和南心的小嘴巴長得特別像。
“你還記得爸當年和小媽兩個人找人代孕的事情嗎?”
“嗯,記得。”
“當時你們出了事,二叔要把大房的家印搶去,說我是個私生女,沒權繼承大房事務。我當時很着急,抓緊把代孕的事情處理了,就站出來說大房還有人。
你知道靳家很封建,爸和小媽當時代孕的事情是有合同的,那這個孩子就很重要。
如果是個男孩能繼承家印,如果是個女孩也能繼承一部分遺產。
可是剛剛檢查過胎是好的,沒兩天胎就沒了。
我沒辦法,只能在外面找了個男人”
南心沒說完,靳斯翰也聽出了這個意思,他眉頭一跳!臉色刷的陰了下來。
南心敘述的時候口氣很平穩,“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當時二叔要趕我走,沒空天天盯着我,我在京都懷孕前好幾個月都因爲衣着寬鬆沒被人發現,而且我懷闖闖的時候一點也不顯。
代孕媽媽我一直安排在國外,請了很多保鏢保護,說是保護,實則是監視,我也怕出亂子,因爲她挺着的肚子是假的。
一直到我快顯了,正好二叔又派人想把代孕媽媽殺掉。
我藉着保護照顧代孕媽媽爲藉口才離開京都,去國外呆了幾個月。
闖闖生下來,我就說是代孕媽媽生的,闖闖是我的弟弟。
親子鑑定是僞造的,但是因爲代孕媽媽的合同齊全,懷孕的時候也是二叔的醫生鑑定過,他也沒有太過懷疑。
一回到京都,他就一直打闖闖的主意,想跟我搶撫養權。
甚至想要偷偷把闖闖搶走。
我每一兩個月搬一次家”
南心沒有哭,好象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但靳斯翰已經手指僵硬,握着妹妹的腳卻不知道如何來暖。
原本想着有些家常要聊,聊的家常卻是如此讓人心酸,這段經歷,哪該是他的妹妹來承受的,爲了保住家印,過得如此的屈辱!
“明天開始,就不要去上班了,我把公司的事情接過來處理,這兩天我會抓緊看公司的資料,把你的祕書借給我。”
南心“嗯”了一聲,“哥,我都累得不行了,以後家裏有任何事,你都別再找我了,你扛着。”
“嗯,我扛着。”
“哥,我什麼事也不想管了,你就讓我自在點,讓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好,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你這個舅舅,缺席三年,闖闖沒有爸爸,又後你得當舅舅,來得當爸爸。
沒有爸爸的孩子容易被欺負,你不能讓他被欺負的。
他也是被我強迫着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你要好好愛他,補償他”
靳斯翰眼睛一陣酸脹。
“南心。”
南心沒應,卻輕輕喚了一聲:“哥。”
“嗯。”
“哥。”南心窩在屬於靳斯翰的*上,“以後如果你有妻子了,對她好一點,別想着以前的事,好好過日子。”
“你這丫頭,倒是教育我了。”靳斯翰笑了笑。
“哥。”南心抽泣起來,頭捂在被子裏,聲音都有嗚嗚的聲音。
臉上的突然兩道熱淚滾下來,靳斯翰捏着南心的腳尖,“南心,哥哥對不起你,讓你這麼苦,都是我拖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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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南心不停的搖頭,躲在被子裏不肯露臉,“我是你的妹妹,能爲你做這些,我都很高興。
我無數次的想,我還是有用的,並不是靳家的蛀蟲。
雖然你以前經常罵我,罵我不該給男孩子送花,說我不要臉,一點也不矜持。
我一點也不恨你,其實我知道,你是見不得我在男孩子面前放低姿態,你覺得我應該等着別人來追求。
其實我知道你想我高貴些,是我自己不爭氣”
靳斯翰倒希望妹妹和以前一樣古靈精怪,他受不了她的自我批評,“你的xin格是好的,喜歡就應該去追求,否則錯過的誰又敢說不是最好的?”
南心答非所問,“哥,把闖闖帶回南方去。北方太冷了,冬天全是雪,一點也不溫暖,凍得人心都能結冰,南方冬天也暖和,闖闖會喜歡的。”
“那你呢?”
南心靜了很久,很久之後她沒有了啜泣之聲,淡淡的聲音,悠遠如遠天的琴音,“哥,我好想爸爸,也想媽媽,你說,他們在世界的另外一端,有沒有想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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