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太太放心，我會繼續聯繫先生的。”相處那麼多天，傭人與曼亞之間也建立了很深厚的情誼，她溼了眼眶，雙手也有力地回握着曼亞，聲音哽咽着連連點頭，“先生會來的，太太你要堅持住……你一定要把寶寶平安生下來……”
曼亞實在太痛，她雙鬢早就被汗水溼透。再也支撐不住，暈過去之前，曼亞水眸半眯半睜望着救護車的車頂，她撐起身體裏最後的力氣，哆嗦的脣瓣間呢喃着，“奕……城……”
二十分鐘後，救護車抵達醫院。
早就候在樓下的醫護人員接過已經失去知覺的曼亞，迅速搶救。
傭人等在搶救室外，醫生慣例地拿出一張簽字表，“如果出現意外，保大還是保小。”
“這……”傭人望着醫生，“不能一起救嗎？”
“這種事很難說，任何手術都有風險。當然，我們醫生的責任就是全力救治，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大小平安。不過你們還是得做決定，保大還是保小？”
“我只是他們家傭人，我作不了這個主啊！”傭人亂了分寸，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醫生急死了，“趕緊通知家屬過來呀！”
“通知了，但電話一直打不通。”
“發短信，要家屬必須馬上過來。否則這臺手術我們沒法做！”
“誒，好，我這就發。”
傭人緊張地摸出手機，顫抖着發過去：醫生問保大保小？只能選一。
醫生急得要命，厲聲訓斥，“這都什麼男人啊，老婆的情況這麼危險，還不趕緊過來？”
話剛說完，傭人眼色突然一喜，“先生，你可算來了！”
其實沈奕城一直跟在救護車後，而剛纔，思緒混亂的他坐在外面的休息區。
“趕緊籤！”醫生將筆遞給他，要他馬上做決定。
只見沈奕城拿起筆，迅速在紙上寫了三筆，然後遞還醫生。
傭人看不見他寫的什麼，想問問，但又害怕沈奕城那張鐵青色的臉，只好識相的閉上嘴，
坐在一旁的位子上焦急的等。
沈奕城靠在涼幽幽的牆上，頭上白熾燈的光線不算明亮，將他完美的臉映襯得略微陰鬱。
狹長的走廊靜得可怕，不時有護士從那扇手術室的門進出。每當那扇門晃動一下，都令外面的兩個人心跳提上來。
二十分鐘後，護士抱着第一個皺巴巴的小孩出來，“恭喜，是位公子。不過由於不足月，這會兒要馬上送孕嬰箱。”
沈奕城靠過去，他想抱抱，但護士不讓。
“先生，寶寶還要吸氧，別耽誤了。”傭人拉住沈奕城。
那個一丁點大，還不足自己半截手臂長的小不點就是自己的兒子？
這一刻，初爲人父的喜悅佔據沈奕城所有情緒，他激動，他望着快速離去的護士，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沒幾分鐘，又一護士抱着另一個更小的寶寶出來，“是個女寶，不過情況很危險，我們得立即送觀察室。”
這次護士甚至連看也沒讓沈奕城看，只小心地抱着寶寶飛快離開。
情況危險……
聽到這個消息，沈奕城幾乎腿都軟了。
他怔怔地往後退，不再筆挺的身子無力的靠着牆。整個人好似受到非常鈍重的打擊，落魄、頹廢、失神！
傭人不敢說，民間流傳一句話：七過八不過！八個月出生的孩子，多數都是保不住的。
她怎麼樣了？沈奕城想起曼亞還在裏面，他擡起頭，想透過門間那道細細的縫裏看看裏面的情況。
傭人瞧出他的擔心，忍不住說，“先生，雖然我是一個下人，不該說話。但我比你年長，好賴也算個長輩。女人生孩子這事，自古以來就是‘有命喝雞湯，無命見閻王’，那可是半隻腳都踏進棺材裏啊！我沒讀過書，不懂什麼大道理，不過做爲一個過來人，有一點我懂，如果一個女人願意替一個男人生孩子，那麼她就是把命都抵上去愛着這個男人！”
她說這些話，沈奕城心裏又掀起驚濤駭浪。
他們的第一個寶寶，就是被曼亞絕情地拿
掉。這後面的兩個寶寶，是他步步佑逼，耍盡手段得來。所以她根本就不是真心想替自己生孩子！這兩個寶寶，也是她手中的一枚棋，是她用來守住青城的那片山，那片水，那座她不能失去的房子的籌碼。
她的心裏，永遠把她的家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而自己，其實在她心裏什麼也不是……
不明白沈奕城的神色爲何會突然蕭瑟落寞，傭人想，也許是她的話觸及到了他的心靈。想想太太懷胎八月，期間經歷數次磨難。從最開始的滑胎徵兆，再到後面宮縮直至流血，如今還徘徊在鬼門關生死未卜，連自己身爲一個傭人都可以想象和體會太太所受的身體和心靈的折磨，先生是與太太最親的人，他又怎麼會不替太太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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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人覺得該說的都已經說到，剩下的，也不是她能解決的事。
十分鐘後，沉沉睡去的曼亞被推出手術室。
“產婦目前來說情況還算好，不過她太累了，身子又虛，別吵醒她，讓她多睡會兒。”醫生盡職的告訴他們。
傭人感謝地點頭，正隨醫護人員走，卻見沈奕城沒跟上來。
“先生？”她原地站着，奇怪地看他。
沈奕城看了眼被漸漸推遠的曼亞，低沉的嗓音裏透着一股疲憊，“照顧好她。”
“你不一起？”傭人驚愕了，甚至覺得沈奕城是不是太冷血？
太太把命搭上才爲他生下兩個孩子呀，可他這會兒怎麼連看不也多看太太一眼？傭人猜，曼亞睜開眼，最希望看到的一定是先生，後面纔是他們的寶寶。
沈奕城無法回答傭人的問題，他只目光悲涼地看着越來越遠的曼亞，聲音破碎，“從今往後，我不想再看見她。”
說着，沈奕城轉身就走。
淡淡燈色下他寂寥孤單的背影，移動的很慢，漸漸，走出傭人的視線……
曼亞醒來是在晚上，她感覺自己就像真的死了一回。不止是痛，還能感覺靈魂都騰空飛起來了。她覺得自己飄在空中，看見醫生取出寶寶，一個又一個。是哥哥和妹妹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