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你剛割了一刀,這會兒應該很難受,要不要我給你叫醫生過來瞧瞧?”傭人守在一旁,像媽媽一樣慈祥地看着她。
曼亞輕輕搖頭,她的脣很乾,嘴皮飛起細碎的皮。傭人剛纔用棉棒沾了水浸着她的雙脣,但難受的感覺沒有絲毫緩解。
“我要看寶寶。”曼亞很關心寶寶的情況。
傭人解釋,“因爲寶寶不足月,這會兒還在觀察寶,你先安心養身子,等身子養得差不多了,寶寶也就出來了。”
傭人輕輕拍了兩下曼亞那隻打着點滴液的手,強顏歡笑。
大寶情況還好,小寶就比較危險了。這會兒醫生正全力搶救,先生也在那裏守着。
曼亞也知道早產的寶寶一般都會進孕嬰箱,所以也沒多想。
其實曼亞睜開眼第一句想問的便是沈奕城在哪裏?
但她也清楚,既然他不陪自己來醫院。而自己九死一生之後,他也沒有守在牀邊。那還問什麼呢?他是根本不願意來。
一起那麼久了,多少也有默契。傭人看曼亞目光黯然,那種極力逼着自己不問的隱忍和倔強,令傭人瞬間就溼了眼眶。她趕緊轉開臉,在曼亞看不見的角度偷偷抹淚。
“太太,趁夜還不深,我去外面給你買些水果回來吧?”傭人沒辦法再待在這裏,她好怕和曼亞相處,好怕曼亞忍不住了就問關於沈奕城的事。
她隱藏得那麼辛苦,曼亞當然要領情,她微笑,“謝謝,那就幫我買些蘋果吧。”
傭人簡直就是逃難一樣的離開。
人走,寂靜的病房顯得空曠。
曼亞沒辦法起牀,只能直挺挺躺着。她其實想給沈奕城打個電話,即使是他不回,但自己也才能安心,或者是死心。
走得匆忙,手機沒帶在身上。
曼亞呆呆望着天花板,不知是不是燈光太刺眼,她只覺得瞳孔被蜇得生疼,眼睛一閉,便有兩滴熱淚從眼角蜿蜒滑下。
奕城,你真的不理我了麼?這一次,你真的放手了?
曼亞自認爲她不是一個愛哭的女人,
她有很堅硬的心。但此刻,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漫上眼眶。
醫生進來查房,見只有一個虛弱的產婦躺在牀上,而陪伴的人一個也沒有,覺得奇怪,“你家裏人呢?”
“去外面買吃的了。”
“你先生在哪?我有些注意事項要交待他!”
“你和我說吧,待會兒我轉告他。”
一般來說,產婦生下孩子後病房裏都會堆滿了人。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這是標配。丈夫更是必備品!可這間病房冷冷清清活像進來的是個寡婦似的。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醫生不悅地皺起眉頭,想義憤填膺斥責幾句,但又考慮到產婦月子期間不能動怒。於是醫生自己氣得個半死,卻又關心地囑咐了曼亞許多事項,然後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口,這才離開。
旭哥!忽然,曼亞想到陸旭。
他殺了沈世安,那麼此刻他是自首了,還是逃逸?無論他選擇哪一種,小潔都將受到嚴重的打擊。想到妹妹心碎哭泣的模樣,曼亞的心也跟着一起疼。
她一着急,傷口也撩開撕裂一般的痛。
曼亞能感覺有人好像正用刀在她肚皮上慢慢割開,那疼意一寸比一寸深,直到骨髓一樣。
她全身瞬間又被汗溼,純棉的病號服浸着冰涼的汗水,黏在後背貼着肌膚,她卻動也動不了,特別難受。
同一時間,沈奕城穿着無菌服進入育嬰室。他進不了觀察室,只能站在外面透過那扇巨大明亮的玻璃看裏面的情況。
女寶睡在一張很小的牀上,鼻子上插着細小的管子。女寶的臉發青,好像也有些腫。她閉着眼睛,完全不知道她剛來到的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
沈奕城心疼地看着女兒,視力極佳的他看見女寶的手和腳偶爾會一抽,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女兒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她連爸爸媽媽也沒見過,就要拼盡全力和死神鬥爭。沈奕城的五臟六腑都像極了在冰天雪地裏縮成一團劇烈地抽搐着。
突然,沈奕城見放在女寶牀頭的那個儀表上有紅燈閃爍。
他心臟一窒,正要開口叫醫生,就見一羣醫護團隊飛奔着進去。大家圍着那張小小的嬰兒牀,全力救治女寶。
沈奕城的視線被醫護人員擋着,他看不見女兒目前是什麼情況。不過他見一位護士拿了一個像是透明氣筒的東西給最前面的醫生。然後就見醫生拿着氣筒不知道對着女兒做什麼。
“先生,請你先出去……”另一護士靠過來,要沈奕城趕緊離開。
“寶寶,你快進去救我的寶寶。”沈奕城不想走,他甚至是反手推着護士,要她馬上進去搶救自己的女兒。
他情緒實在激動,護士根本勸不住他。另外又有幾名年青的醫生過來,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情緒失控的男人架出觀察室。
曼亞不知道寶寶正與死神博鬥,她小口小口呡着傭人用勺子替她刮的蘋果泥。
夜越來越深,辛苦了一天,曼亞又沉沉睡去。
傭人用熱毛巾溫柔地替她抹臉,擦手,一個勁地搖頭嘆息。
先生說不見就不見,也太絕情了!
墨盤似的天空懸掛着一瓣黃黃的月牙兒,光色暗淡,偌大的天幕不見一粒星辰。
沈奕城坐在花園的木質長椅上,他修長的雙臂展開搭在椅背上,仰起頭,頹靡地望着那抹月亮發呆。
叮叮叮!兜裏的手機又響。
沈奕城神情落魄,他已經有兩天沒洗澡了,那將他襯托得神采奕奕的髮型也軟塌塌的垂下來。此時的他,雖然五官依舊完美,但氣色太差,霸道總裁的風範早就不知所蹤。
他拿起電話,還是傭人打過來的。
沈奕城不想接,此刻任何關於曼亞的消息,他都不想聽見。他心裏亂糟糟的,亂得他第一次覺得活着是這麼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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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這頭久久沒有迴應,通訊中斷。
沈奕城疲憊地溢了口氣,他闔上眼,那僅僅只有短暫的兩天就已經被香菸薰得微微泛黃的修長指節,有力地揉按泛痛的太陽穴。
叮,這次手機傳來短信。
先生,太太睡着了。你過來看看她吧,只一眼就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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