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安意有所指，眼神還故意往沈楚暉臉上瞄。
果然就見沈楚暉黯然了神色，他轉過身去，坐牀畔，揀起被子的一角替奶奶重新蓋好。
“你……”沈權怒得咬牙切齒，吳倩見父子兩扛上了，氣氛劍拔弩張，趕緊柔聲勸和，“好了好了，今天大家都忙壞了，都回家去，奶奶這邊需要清靜，楚暉留下來照顧就行。”
“媽，你這話就不對了，都是奶奶的孫子，我想盡盡孝心，爲什麼就不行？”沈世安不願意只留沈楚暉在這裏，纔不願意讓這個男人在奶奶面前邀功。
沈世安的心思精明的沈權豈會不懂，不過他卻是不點破，商戰上爭戰了這麼多年，明裏暗地的事情他見得多了。龐大的家業怎麼來分，他心中自有分寸。沈權長眉微微擰起，負手而去。
見丈夫離開，吳倩也急着走，只說，“媽知道你孝順，那就和老大輪流伺候，明晚你來。”
沈世安不樂意，他撇着嘴，“反正多一個人也好有照應，今晚我也留下來吧。”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奶奶醒來後，說不定想和老大說會兒心裏話，你在這裏算什麼？”丈夫已經走遠，吳倩想追上去，小兒子又在這裏磨嘴皮子，吳倩焦急，說話難免就顧慮不周。
而沈世安聽到這話，就像逮到母親的尾巴，他冷笑了一聲，帥氣的臉上也罩了一層冷，“媽，聽你這意思，我留在這裏還打擾了他們不成？他沈楚暉是奶奶的孫子，我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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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無意的一席話，竟像挑動了吳倩的神經，她忽地就臉色慘白，結巴道，“你……你說什麼糊話呢？都是奶奶的孫子，怎麼會偏心？”
“媽，你就讓他留下來吧。”實在不忍心母親在兩個兒子中間爲難，沈楚暉走過來，冷眸不帶一絲情感望着沈世安。
沈世安嘴角含了一抹挑釁的笑意，擡高下巴，狂傲地迎上他的注視。
吳倩看了看兩個兒子，他們都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不止。從呱呱墜地，再到牙牙學語，如今都長成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如果兩兄弟，能齊心協力共同經營家業，該有多好？可……
想到一些不堪的往事，吳倩只覺得頭痛欲裂。她撫住發脹的鬢角，神情一下子就憔悴了很多，“你們就留下來好好照顧奶奶吧，我走了。”
沈家家業，無論如何，只能由沈楚暉繼承！
再在這裏多待一秒，再多看小兒子一眼，吳倩都覺得心窩被人用刀絞着一樣痛。她重重嘆口氣，轉身離開病房。
僅剩兩個大男人的病房，耳畔安靜得可怕。沈楚暉與沈世安筆直地站着，深幽的目光裏都暗暗有股較勁地意味。
忽地，沈世安笑，“瞧這短短兩個月不見，你人都瘦了一圈。老大啊老大，隻身在外，更要照顧好自己！”
沈楚暉眉眼清雅不怒，他只淡淡道，“我這不回來了麼？有家裏人關心，身子應該會好一些。倒是你，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公司辛苦你了。”
“說什麼辛苦不辛苦，都是一家人，也都是自己的公司，盡些心出些力，應該的。”沈世安怪聲怪氣
地說話，臉上已經流露出不悅之色。
什麼叫“辛苦你了”，他還真把公司當成他自己的？他沈楚暉在自己面前，算個屁！
沈楚暉清俊的臉上始終是風清月明般的儒雅氣韻，沒再理會心有不甘的沈世安，他轉身往病牀走，站在牀邊看沉睡的奶奶，心頭的責難像巨石壓在心口。
“說說，你都去了哪些地方，經歷了哪些有趣的人和事？”如果一晚上待在這裏像仇人一樣大眼瞪小眼，未免太沒意思。沈世安去角落的沙發裏坐下，整個人伸長了躺下去，腳翹在沙發的另一端，想和沈楚暉說說話。
沈楚暉用手背試了試奶奶額頭的溫度，又去窗戶那邊將半敞的窗拉攏一些，夜風從窗戶那個小小的角落流入，室內空氣流動。
待弄好一切，沈楚暉這才坐在牀邊的椅子裏，沉靜的目光看沈世安，聲音一如他清俊的面容那般溫潤如玉，“就隨便走走看看，盡去的小地方，也沒什麼特別有趣的見聞。”
沈世安隨意地點點頭，心想，你最在意的東西都在家裏，外面的當然也就顯得乏味。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沈世安雙手枕在腦後，一雙狐狸般狡黠的眼，筆直地盯着牀前的人。
沈楚暉沉默，對於接下來的生活，說實話，他還真沒什麼打算。無論怎麼過，都像是在混日子。他覺得往後的每一天，沒什麼可以值得期待的。
忽然，沈世安又坐起來，他眼光倏地明亮，年青的臉上是興致盎然的表情，“老大，若是我和曼亞離婚，你會娶她麼？”
“說什麼呢？”沈楚暉本還清淡的神情，突然嚴肅了幾分。
沈世安哼哼笑了兩聲，頓在嘴角的弧度顯得有些不懷好意，他修長的手臂搭在沙發背上，西服下包裹的筆直長腿還頗有閒情逸致地抖動起來，“得了吧，你就別裝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你和曼亞那些事，家裏誰不知道？若不然，你也不會離家出走這麼多日子！”
沈楚暉兩道墨色劍眉，淺淺擰起。他看坐在沙發裏悠閒自在的男人，心頭微微發疼，卻還是沉着聲音說，“既然娶了她，就好好對她。”
“我的確對她很負責，到這會兒，她應該還是處！”沈世安大大方方，沒有一丁點彆扭的說出與曼亞兩人的相處模式。
“你說什麼？”沈楚暉震驚，竟然一下子從位上站起來。
他反應越大，沈世安心頭就越痛快，他重重點頭，鄭重地說，“你知道的，我娶她並不是因爲我愛她，再怎麼說也是一起長大的人，我還沒飢不擇食到對一個好像是妹妹的女人下手。所以如果你要，和他們說去，把曼亞要回去。我大方得很，如果你喜歡，我一定給！”
忽然之間，沈楚暉就覺得心頭百味雜陳。沈世安還顧念那一點點成長之情，沒有動曼亞，這令沈楚暉欣喜。但他又要將曼亞像皮球一樣踢出來，這令沈楚暉無法接受，甚至是憤怒！
看沈楚暉臉上極快掠過複雜的情緒，沈世安樂得眉眼彎彎，如果他把曼亞要回去，那麼黎玲那邊，也算有所交待。但若就這麼耗下去，自己也不吃虧。反正
曼亞若在自己身邊一天得不到幸福，這男人就會不開心。既然他不開心了，那麼必定做出讓父母不開心的事。到時自己也算坐收漁翁之利！
沈世安心中撥動着如意算盤。
多種矛盾又複雜的情感在內心交錯，沈楚暉俊雅的容顏，漸漸瀰漫一種類似於絕望的哀傷。若是能娶到曼亞，他早就娶了，又何必等到世安與她離婚後？現世的阻礙那麼多，困難重重，他和曼亞都清楚地知道，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奶奶，也經不過任何一點刺激！
“話我已經說到，至於曼亞那邊你放心，我絕不會欺負她，不過你怎麼想，就看你自己了！”看他沉浸在一副掙扎之中的模樣，沈世安搖搖頭。
就知道的，這男人優柔寡斷，顧忌猶豫的事太多，也就缺少許多成功的機會！算了，話已說到，看他自己怎麼決定。
這一夜註定許多人都睡不好！
翌日，當曼亞頂着兩人大大的熊貓眼下樓時，偌大的房子只有劉媽在廚房與餐廳之間穿梭。
“劉媽……”曼亞走進餐廳，喚住劉媽欲進廚房的步子。
“少奶奶，你沒事吧！”看見曼亞，劉媽立即過來，她手在乾淨的白色圍裙上擦擦，望着曼亞的眼神盡是擔心。
曼亞虛弱地笑，“我沒事。”
劉媽點頭，嘴裏卻替她打抱不平，“我就說嘛，你打小就是我們看着長大，性子那麼溫善，怎麼會殺人？那個鍾嬸也是，也不知從哪裏聽來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盡冤枉好人！”
鍾叔的死一天不破案，曼亞心裏就一刻不踏實，但面上卻也要裝做淡然的模樣，不然露出端倪是會被人懷疑的。
她要劉媽放寬心，“鍾嬸會那麼說，興許也是因爲風雨一起走過來的丈夫突然被害，情緒激動也是有可能的。對了，奶奶怎麼樣？”
聽她這麼一問，劉媽這纔想起，“瞧我和你說話，都把事忘了。少奶奶你等等，我竈上還熬着粥，一會兒要跟他們送過去。你先等等……”
說着，劉媽轉身就飛快往廚房跑。
聽着廚房傳出濺油的嘖嘖聲，曼亞提不起勁，轉身坐到大理石的椅子上。
叮叮叮……
神情正恍惚的時候，客廳電話響起。
劉媽正在廚房做早餐，曼亞走過去接，“你好。”
“這裏是南山分局，請問丁曼亞小姐在嗎？”
聽到對方是警察局，曼亞心口猶如被什麼東西重重撞了一下，連握電話的手也緊了一些，“我就是。”
沈奕城下樓，今天的他一身藍底豎紋西服，裏面是色系稍淺一些的襯衣，繫着深灰色領帶，整個人氣質尊貴中帶着一種雍容的王者風範。
對方說了短短几句話，卻令曼亞幾乎全身虛脫，無力地坐到沙發上。
“誰來的電話？”她神色不太好，沈奕城過來，居高臨下看着她。
緩緩，曼亞擡起一張白得幾近透明的臉蛋，水漾的眸子裏耀着沈奕城極致的容顏，冷峻之中卻又掩飾不住濃濃的關心。
“鍾叔的案子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