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入董家商行

發佈時間: 2022-10-04 17:4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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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太太剛吃過早飯,穆文彬就打來了電話。

 他告訴曹太太,他已經把董槐園拍賣瑪瑙釵的事情安排妥當了。時間定在下個禮拜一的早上。屆時,他邀請曹太太前去助興。另外,他還告訴曹太太,趙沐陽一大早就趕來了。這會兒,沐陽正坐在客廳里喝茶呢。

 曹太太放下電話,緊趕著就給董槐園的家裡打去了電話。她告訴槐園拍賣會的事情。槐園在電話里千恩萬謝的。他說,他等會兒就來曹家,當面向曹太太致謝。

 春霖和長安已經上樓換好了衣服,倆人正準備出門。曹太太對春霖道:「別忘了告訴張成,讓他打聽趙沐陽的事情!」

 春霖急忙答應著,要母親放心。他和長安出了公館。他去車庫裡開車了。長安獨自站在門口的漢白玉廊柱旁邊。兩隻廊柱之間拉著一條鋼索,上面掛著一隻竹籠,裡面正有兩隻紅嘴綠毛的鸚哥在嬉戲。長安覺得那兩隻鸚哥很好玩,吹著口哨逗弄著它們。

 春曦也已經吃完了早飯。這會兒,他信步走到門口,看到長安正在逗弄鸚哥。他故意湊到鳥籠邊,也吹著口哨逗弄著鸚哥。長安側頭看到了春曦,立即冷下臉,退到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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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曦自言自語的笑道:「這兩隻籠中鳥還在嬉戲,真讓人看著可憐!」說完,便故意扭頭意味深長的看了長安一眼。

 長安豈能聽不出春曦話音里的嘲諷?她實在懶得搭理春曦。她要是和他一般見識,豈不是自折身價?春曦沒有聽到長安說話,又陰陽怪氣的說道:「大嫂不覺得自己就是籠中之鳥嗎?另外,大哥也很可憐,陪著大嫂窩在這鳥籠里活受罪!」

 長安即便再有涵養,此時也忍耐不住了。她說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享福受罪和你有關嗎?用的著你來多話嗎?」

 春曦轉過身,道:「大嫂,你不要生氣。你是苦是甜只有你自己心裡清楚。」

 長安道:「我警告你!以後不要在我跟前說這些酸話!我倒是覺得,你和那個戲班子里的蘇細煙簡直是在造孽!難不成,她是妖精變得,能俘獲曹家二少爺的心?即便她神通廣大,也不過是做姨太太的命!」

 春曦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把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逼近幾步,眸光犀利,道:「大嫂的話很過分!你應該知道你在說什麼!」

 長安倔強的昂著頭,迎著春曦犀利如鋒的眸光,冷笑道:「我當然知道我剛才說了什麼!我就喜歡那麼說!你能奈何我?你別忘了,我是你大嫂!你要是膽敢對我不敬,我保證你會很難堪的!」

 春曦咬牙切齒的道:「那我就等著看大嫂享福到老吧!哼!我豈能忘記外灘橋頭上的事?那時候,大嫂可不像這會兒這麼堅強。」

 長安眸光流火,咬牙切齒的恨道:「你還有臉提外灘大橋上的事情!我恨不得能殺了你!讓蘇細煙守活寡!」

 客廳里,曹太太問道:「春曦,你跟你大嫂說什麼呢?」

 春曦聽到母親的問話,終究覺得心虛。他不敢迎著長安凌冽如焚的眸光,隨即耷拉下眼皮,低著頭進去了。

 長安從牙齒縫裡逼出剛才那句狠話,這會兒,她的胸脯還劇烈的起伏著。她竭力的想要鎮靜下來。可是,在涼氣靡靡的秋風裡,她的身體還在微微的顫著。春霖開著那輛黑色的斯蒂龐克牌轎車來了。他把汽車停在台階前面,摁了幾聲喇叭。長安回過神,緩緩的走下台階,拉開車門上了汽車。

 春霖沒有立即發動汽車,提醒道:「車門夾住你裙子下擺了。」

 長安穿著一條咖啡色的白褶西洋棉布裙。裙子的一角正好被車門夾住了。剛才,她有些不專心,所以讓車門夾住了裙角。這會兒,她看見了,急忙笑著掩飾道:「我真粗心!剛才,隔壁公館里有野狗叫,我分心了!」說著,便打開車門,把裙擺拉了進去。

 她再次關上車門,用的勁兒很大,車門發出了「砰」的一聲響。春霖眼瞅著長安的神情,覺得她像是受了委屈。他不由得問道:「到底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

 長安道:「沒什麼!我們快走吧!」

 春霖朝車窗外看了幾眼。隔著客廳的玻璃窗,他看到春曦正和母親說著什麼。春霖試探著問道:「可是春曦惹你生氣了?」

 長安嘆息道:「不要搭理他!他總喜歡說不三不四的瘋話!沒得讓我噁心!」頓了頓,覺得還是不解氣,補充道:「剛才,我不是說了嗎?我就當聽到幾聲野狗叫喚!」

 春霖的心裡頓時生出了憤恨。他豈能不曉得春曦油嘴滑舌的臭毛病!他狠命的踩下了油門,把那輛汽車飛快的開出了公館。一路之上,他的車速都很快。

 一個鐘頭后,倆人來到了曹家的字型大小店。曹家的字型大小店位於繁華的南京路的中央。那個地段的地價是上海灘最昂貴的。周圍的洋行,商會,領事館,外貿商會佔據了整整一條街。清一色的巴洛克建築風格,巍峨的大理石廊柱,典雅的長窗,鏤空圍欄陽台,夯實的基座,唯美文藝小清新的浮雕,自由奔放的立體西洋格調,簡直如同建築博物館。

 那條街上壓根沒有平民化的電車經過。唯有各種款式的高級轎車川流不息。來這裡辦事的都是上海灘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普通人是不會來這裡的……哪裡有必要來呢?

 曹家的珠寶行位於一座遍體純白色的三層精緻洋樓里。那座洋樓像一隻準備展翅高翔的鳳凰。春霖和長安已經下了汽車。長安攙扶著春霖的胳膊,緩步走到樓前。長安抬頭看到,兩面大氣的棕漆雕花木門之上懸著一塊兒匾額。匾額上面用酣暢淋漓的墨跡大書著「曹氏珠寶行」五個氣宇非凡的大字。

 倆人踩著鮮紅的地毯走了進去。張成正指揮著幾個小廝給傢具清理灰塵,他聽到腳步聲,緊趕著迴轉身,看到春霖夫婦走了進來。他立即笑著迎了上去,問道:「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來了!給您請安了!」

 春霖急忙道:「張叔,我帶長安來逛一逛,沒有什麼事情!」

 張成聽說,笑道:「那就請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隨性吧!我正看著小廝們給傢具拂塵呢!這裡灰塵大,別沾髒了你們的衣服!」

 春霖問道:「最近的生意怎麼樣?」

 張成道:「大少爺和大少奶奶請裡間坐,我細細的跟您道來。四兒,快沏好茶來!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來了!」

 春霖急忙擺手道:「不用麻煩了!我不過是隨口問一問罷了!我和長安還是自己轉一轉吧!」說著,便引著長安往裡間走去。

 曹氏珠寶行雖然設在巴洛克風格的三層典雅洋樓里。可裡面的裝飾風格卻還都是很正統的中式風格。刻著榮桂齊芳喜慶圖紋的摺疊屏風,楠木黑漆太師椅,精巧典雅的八仙桌,大紅地毯,薄紗簾幔,案几上的景泰藍鼻煙壺,細白磁金紋絲花瓶,花瓶里盛放著的大紅大黃西洋菊,牆上的微黃古畫字扇……長安仔細的打量著,分分秒秒都能感受到這裡的古意盈然。她想著,這裡的風格肯定是遵從曹太太的審美口味的。

 春霖引著長安一路來到三樓。他告訴長安,家裡最值錢的古董珠寶都在三樓。長安迫不及待的走到櫃檯前,悉心的觀賞著裡面的珠寶首飾。她認得一些做工精巧的古董首飾,當然也有她從沒有見過的。春霖偎依在她的身邊,詳細的和她解釋著。長安覺得受益匪淺,笑道:「聽你一說,我才真正的搞明白。」

 春霖笑道:「你要是喜歡,我時常講給你聽!」頓了頓,他臉上的笑愈發的深了,道:「你和我將來是要繼承家裡的生意的!所以,你必須要修鍊成古董行家!最好能達到媽那種境界!」

 長安笑道:「我哪裡有她那種能力呢!這會兒,我都覺得眼花繚亂了!每一樣都是好的!我恨不得都能拿走!」

 春霖急忙對櫃檯里的小夥計說道:「快給大少奶奶拿出來!」

 那小夥計聽到吩咐,急忙打開了櫃門,準備拿出那些珠光寶氣的首飾。長安急忙喊道:「罷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竟然當真了!我要是把這些珠子寶石都拿走了,豈不是成了曹家的反叛了!我怎麼可能大逆不道呢!」

 春霖笑的前仰後合。長安也跟著笑了起來。那小夥計眼瞅著倆人,也抿著嘴笑了起來。

 張成上來了,看到春霖和長安正開心的笑著,也湊了過來,笑問道:「這麼開心!」

 春霖道:「我剛和長安開玩笑呢!我要她把這些珠子寶石都戴在身上!」

 張成笑道:「大少奶奶要是把這些珠子寶石都戴上了,再往門口一站,肯定會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的!美人佩寶石,相得益彰!」

 這句話說完,春霖再次笑了起來。長安急忙道:「張叔就會打趣我!」

 張成道:「我哪裡敢打趣大少奶奶呢?我說的是實話!」

 春霖道:「多謝張叔這麼誇獎長安。」

 張成道:「趁著這會兒得閑,我不妨把最近的生意跟少爺和少奶奶說一說吧。」說著,便引著春霖和長安進到裡間,讓著倆人坐在了八仙桌旁,要小夥計端來了上好的碧螺春茶水。

 春霖倒也來了興趣,準備和長安好好的聽一聽最近的生意。

 張成從黑綢馬褂口袋裡摸出一個小賬本,呈遞到春霖的面前,道:「這是最近一個月的賬!比起上個月,我們又多賺了好些錢!我都一筆一筆的記下了!請大少爺過目!」

 春霖和長安並肩而坐,倆人看著賬本上工整的字跡。果然,張成用毛筆字把最近一月的流水仔細的記了下來。長安細細的看著賬目,不得不敬佩張成的做事勤謹踏實。春霖忍不住誇讚道:「果然比上個月賺的多!」

 張成道:「不知道怎麼了!最近來買珠寶首飾的洋女人很多。她們都是有錢的主兒!」

 春霖道:「她們都是什麼來頭?做生意人家的太太?還是官太太們?」

 張成道:「我聽說,她們都住在法租界里!有熟悉她們的街坊說,她們是租界里官員們的情婦!那些官員里有外國人,也有上海人。」

 春霖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這肯定是真的!我坐船回上海的時候,看見船上有很多法國女人!我當時還想,她們千里迢迢的跑到上海乾什麼?這會兒,總算明白了。原來,她們都是專門來做東方情婦的!」頓了頓,合上了賬本,遞給張成,笑道:「管她們呢!我們只要能賺到錢就行了!」

 張成收好了賬本,道:「大少爺說的是!我們只管好自己的生意!」

 春霖道:「張叔,記賬的事情還是交給小夥計吧!你很不必再為這些瑣事傷神!」

 張成道:「我還是不放心!他們每次記賬,我都要仔細的核查好幾遍!這樣一來,我還不如親自記賬,免得麻煩呢!」

 春霖道:「那就勞煩張叔了。」

 張成嘆息道:「少爺這麼說真是見外了!你爸爸在的時候,從不對我說這些客套話!」

 長安趁機笑道:「春霖書念多了,總喜歡說一些客套的口頭禪。」

 春霖道:「我一直把張叔當乾爹的!我是心疼乾爹,覺得乾爹應該多享享清福。」

 張成聽到春霖的這句話,覺得心裡暖洋洋的。他緊趕著笑道:「大少爺,有你的這句話,我就算是早死幾年都值得了!」

 春霖急忙說道:「乾爹!你又胡說了!你會長命百歲的!」

 張成和長安都笑了起來。

 這時候,小夥計端來了一隻棕漆迴文茶盤。他小心翼翼的把三盞蓋碗茶放在了八仙桌上。張成叮嚀道:「你下去看著生意!要是馮管家來,你就把那對翡翠鐲子交給他。他已經繳了足額。你不用記賬,我親自記賬!」

 小夥計答應著,拿著茶盤出去了。剛才,房門開關,帶進來一股子涼風。張成忍不住咳嗽了起來。春霖急忙起身,走到他的背後,給他捶打著脊背。張成止住了咳嗽。春霖又坐回到長安的身側。

 張成道:「老毛病了!一到秋涼,我的咳嗽病就犯了!」

 春霖問道:「乾爹是不是應該請個大夫呢?我聽春曦說,他認識這裡教會醫院的洋大夫。乾爹不如試一試洋大夫的法子,說不定能除根呢!」

 張成擺了擺手,道:「我自小到大都是看中醫的!我覺得,我們老祖宗的法子很管用!我信不過洋人的那些鬼把戲!」

 春霖道:「我記得,乾爹很喜歡吃秋梨膏的!剛才在來的路上,我看見有一家新開的店,小夥計站在門口吆喝著賣枇杷膏呢!我想,那店裡肯定也有賣秋梨膏的!」

 張成聽說有一家新開的小店,也動了興趣。他不由得多問了幾句。春霖把那家新開小店的地址說了出來。張成記下了。

 春霖道:「我這會兒就打發人去買吧!」

 張成急忙攔住道:「大少爺快別忙亂了!等會兒,我打發小夥計去買吧!這都是小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