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少爺給丫頭賠不是

發佈時間: 2022-10-04 17:53:45
A+ A- 關燈 聽書

 春曦眼瞅著翠喜的撒嬌,急忙安慰道:「我給你賠不是!賞你這碗楊梅湯喝了吧!」

 翠喜「噓」了一聲,站起身,端起那隻白瓷碗,看也不看春曦,準備出門。春曦跟著站起身,攔住了她的去路,問道:「你就這麼出去了?」

 翠喜故意耷拉著粉嫩的眼皮,昂著胸脯,一聲不吭。她正好站在晨曦的光影里。半邊臉都被粲然的晨光摩挲著。她覺得臉上麻嗖嗖的,心裡也跟著麻嗖嗖的。春曦眼瞅著她的白凈臉,粉嫩的眼皮,微微撅起的紅潤嘴唇,突然間覺得她簡直和細煙像是一對孿生姐妹。翠喜任由春曦凝神打量著,照舊一聲不吭。春曦覺得那種感覺很奇怪,他以前竟然從沒有發現過。

 樓下傳來了曹太太的喊聲。翠喜急忙答應了一聲,端著那隻白瓷碗走到房門前。她並不著急打開房門,而是轉身朝著春曦巧笑了幾聲,彷彿銀鈴搖曳的響動,清脆,清新,清爽。春曦眼瞅著她的身影消失了。他回過神,琢磨著心裡的念想。假如這丫頭真的和細煙是一對孿生姐妹,那麼,他也許真的會艷福不淺的!

 翠喜來到樓下的時候,曹太太正在打電話。翠喜先把那碗楊梅湯放回了廚房裡,緊趕著便出來了。她聽到曹太太正給董槐園打著電話,說著下個禮拜一拍賣會的事情。她知道,曹太太肯定要和董槐園說很長時間的話,便走到窗檯跟前,從地上拎起了墨綠色的精巧水壺,給海棠花、君子蘭,橡皮樹,英國玫瑰澆水。

 海棠無香。翠喜滿鼻子里都是英國玫瑰的香氣。她不由得伸手捏了捏一簇玫瑰的花瓣。她恨不得能一把摘下那朵兒開的如火如荼的玫瑰,別在烏黑的頭髮上,把自己想象成大上海歌舞場里風頭正勁兒的紅玫瑰,對著立地麥克風,在西洋管弦樂器金屬質感的樂音里,唱一曲情人調。她畢竟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已經贏得了曹春曦的歡心。剛才,在婆娑的晨光光影里,他是那麼專註的看著她,看得出神入化。

 曹太太放下了電話,她對立在窗前給花澆水的翠喜喊道:「翠兒,我們今天去商行里轉一轉。我已經好些天都沒有去家裡的商行了。」

 翠喜急忙答應著,放下墨綠水壺,輕盈的跑到曹太太的跟前,笑道:「太太想著穿什麼衣服?我好準備熨斗架子,給太太燙衣服。」

 曹太太正用手摩挲著腦後的髮髻。她覺得髮髻上的那隻釵像是歪斜了。翠喜急忙上前,把那隻白銀紋絲細骨釵拔出來,又端正的插了進去。曹太太用手撫了撫,道:「這回正了!」頓了頓,道:「我還是穿駝絨大衣去吧!現在天氣也涼了,以後出門就穿大衣吧!你去給我找出來吧!對了,你一定要記得把裡面的樟腦球拿出來。去年這時候,我穿著那件棗紅色的金絲絨大衣出門,竟然聞到一股子樟腦味兒。我把手插在口袋裡,竟然從裡面摸出了好幾枚樟腦球!」

 翠喜想了想,道:「都怪曉兒!去年的毛衣服都是她收拾的!我這會兒就去給太太找出那件駝絨毛領子大衣。我想著,是不是應該用茉莉花香味的香水噴一噴呢?」

 曹太太道:「曉兒就是糊塗,總是粗心大意的!也罷了,你找出那件大衣之後,就用茉莉花味香水噴一噴吧!下個禮拜,我出席拍賣會,也穿著那件駝絨大衣!」吩咐完,便坐在了沙發上,拿起一隻垂著紅流蘇的芭蕉扇,緩緩的朝著胸脯拍打著。

 張媽和祝媽剛給客廳里除過塵,空氣里浮起來灰塵。在金燦燦的晨曦里,空氣里的浮塵像是細碎的金子。翠喜早都一溜煙的跑到了樓上,她歡天喜地的去了曹太太的衣帽間,打開厚重的檀香木衣櫥櫃門,找著那件駝絨長大衣。其實,她有一個嗜好,就是站在這排衣櫥跟前,賞析著裡面掛的滿滿當當的各色衣物。

 她畢竟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在大富之家做事,見多識廣,豈能逃得出物質虛榮的蠱惑?她把這面佔據了一整面牆的白漆衣櫥看成是聚寶盆。裡面的每一件衣服都令她醉生夢死的憧憬過。如今,她再次得到機會,站在這裡,聞著樟腦香味兒,眼睛變得眼花繚亂。她恨不得能一頭栽倒在物質虛榮的金池裡,哪怕是被樟腦毒死也心甘情願!

 春曦已經打扮好了自己,戴著一頂暗紅色格紋的鴨舌帽,穿著雪白的運動衫,寬鬆的藍色運動褲,腳上穿著從香港買回來的網球鞋。他準備叫上細煙去郊外那家英國人開的俱樂部里打網球。曹太太看到他緩緩的下了樓,看到他的那副爽利的運動裝扮,猜到他肯定會去打網球。並且,他肯定不會單獨去,而是會叫上蘇細煙的。

 她忍不住喊道:「春曦,你去哪裡?我有事情和你說!我們今天要去許家!你這會兒不許出門!我們可是說好的,你答應和我去許家相親的!」

 春曦聽到這裡,小聲的嘀咕道:「真煩人!」說完,便悶悶不樂的坐在了沙發上。

 曹太太實在懶得看春曦出的那副死樣子,用手裡的那把精緻的芭蕉扇擋住了臉。她從扇子的筋絡縫隙里瞅著春曦,看到他的嘴裡一直在嘟囔著。曹太太實在懶得說什麼,由著春曦嘟囔著。從扇子的縫隙里看出去,她簡直把春曦看扁了!

 春霖和長安剛才去了後園里。按照長安的提議,她和春霖打了一遭太極拳,算是活動了筋骨。這會兒,倆人說笑著進來了。曹太太從芭蕉扇的縫隙里看到了有說有笑的長安。她猛然想起了春曦昨天晚上說過的那些話。她實在鬧不清長安之前為什麼悶悶不樂、而現在又整天笑盈盈的。

 春霖和長安看到春曦正拉著臉,知道他肯定又和曹太太生氣了。倆人都不吭聲,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等著吃早飯。曹太太和春霖說笑了起來。當然,她也時不時的問長安幾句。春曦被冷落在一旁,沒人搭理他。他把眸光投注在了長安的身上。他自然也想起了昨晚上跟母親說過的那些話。這會兒,他的心裡冷笑著,覺得母親肯定會找長安問清楚的。誰讓長安當初傻乎乎的跑到外灘的鐵橋上,對著春曦躺眼抹淚的呢?

 曹太太說了一會兒話,看到翠喜拿著那件駝絨毛領長大衣下來了。她故意從春曦的身前走過,手裡拎著的那件駝色大衣發出一股茉莉花兒的味道。春曦看到翠喜沒有搭理自己,也沒有跟她說話。翠喜把那件駝色大衣遞給了曹太太,笑道:「太太,已經噴過香水了。上面已經沒有樟腦球的味道了!」

 曹太太站起身,穿上了那件駝色大衣。翠喜急忙上前,替她整理著大衣的毛領子。曹太太對春霖交代道:「我和春曦去許家了!董槐園估計已經到了!」

 春霖和長安聽到春曦要去許家相親了,不約而同的看了春曦幾眼。春曦照舊懶洋洋的坐在沙發上,像是沒有聽到母親的話似的。曹太太穿好了駝絨大衣,對春曦吩咐道:「你上去換衣服!你總不能穿成這樣就去許家相親吧!」

 春曦的心裡早已經拿定了主意。他在心裡琢磨著,肯定要讓許家的小姐清楚他已經有女人了。到時候,許家肯定會堅決不答應這門親事的。聽到母親的話,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吹著口哨上樓了。他故意磨嘰了好半天,然後才衣冠楚楚的下樓了。翠喜照舊端著墨綠水壺給窗台上的花澆水。其實,她對春曦去許家相親的事情也感到難過。她既然認定自己將來是要給春曦做姨太太的,心裡肯定會吃醋的。這也是情理之中的感受。

 春霖和長安打量著油頭粉面的春曦,簡直很驚訝他此時的風平浪靜。按照夫婦倆人的想法,春曦肯定會不情不願,說不定會耍著無賴。沒想到,他倒是很乖巧。這反而讓春霖和長安覺得詭異了。曹太太也覺得有些奇怪。可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催著春曦出門了。

 小廝開來了那輛黑色的高級轎車,倆人上了汽車。春霖和長安眼瞅著汽車開出了公館的大門,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春霖說道:「他竟然沒發脾氣!服服帖帖的去了。這真是一件稀罕事兒!」

 長安正用手摩挲著頭髮。風有些大,吹拂著她額上的劉海。她即便用手壓了壓,可劉海還是被風吹了起來。這樣一來,她也不再弄了。春霖看著長安,覺得她露出額頭的樣子很靚麗。他不由得多看了她白皙的額頭幾眼。長安正琢磨著春曦為什麼會服服帖帖的去相親。這會兒,她正要開口,卻迎著春霖火辣辣的眸光。她改口說道:「怎麼了?你幹什麼盯著我看?」

 春霖忍不住在她白皙的額頭上摩挲了幾下,笑道:「風真俏皮,吹的這一縷劉海像是麥浪!」

 長安恬靜的一笑,對春霖低聲道:「真傻!」說完,便轉身進了客廳里。春霖追了上去,調皮的在她的頭上彈了一指頭。他有口無心的說道:「但願春曦能遇到一個絕色佳人,讓他死了對別的女人的花心!」

 這句話剛說完,只聽見噗通一聲。春霖和長安看到,翠喜手裡拎著的墨綠雅緻水壺竟然落在了地上。翠喜急忙蹲下身,拎起那隻水壺,匆匆的道:「哦!我失手了!大少爺,大少奶奶,我不是故意的!」春霖和長安也懶得搭理她,倆人都沒吭聲。翠喜照舊給盆栽澆水。其實,剛才,她聽到春霖的那句話的時候,竟然覺得如同麥芒穿心,那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她的心一緊,不由得把水壺落在了地上。這會兒,她的心照舊突突突的加速跳著。

 長安畢竟是個很細心的女人。她朝翠喜瞥了一眼,瞧見她的眼神直勾勾的。這幾天,她聽曉兒張媽祝媽嚼過舌根,說翠喜準備攀高枝。長安正好聽見了,存在心裡。這會兒,她眼瞅著翠喜神色的惶惑,終於覺得底下人的傳言不是空巢來風了。翠喜這丫頭真是心大。豈能小看了她?

https://www.nunu1109.com/ 波妞言情

 曹太太和春曦去了虹口的許家。許家果然變成了豪門望族。家裡住著的那坐別緻的花園洋房好氣派,不比曹公館的氣場弱!春曦正打量著那遍體暗紅色的三層洋樓,冷不丁的看到三層的圍欄后正站著一個人影兒。他正好迎著陽光,只能模糊的感覺到那是一個女孩子,可壓根就沒辦法看清她的長相。當然,他對她苗條的身材還是能夠看清楚的。

 曹太太也正打量著那女孩子。她照樣看不清楚她的長相,因此便迫不及待的領著春曦走進了公館。可是,那女孩子已看清楚春曦的相貌身材特徵。她的手裡正拿著一朵兒紅潤嬌妹的海棠花。她忘記海棠花是無香的品種了,竟然把它放在鼻子底下,出神入化的嗅著。

 她對春曦的初步印象簡直滿意到了極點。這幾天,她一遍遍的在心裡勾勒著春曦的長相,已經換過不下十幾個版本了。可她無論想象力怎麼豐富,都沒有猜對春曦的相貌。她竟然覺得自己很蠢。可是,她的蠢又不能完全怪她。因為,她以前在學堂里接觸過的那些男孩子們,不是丫頭氣太濃,就是粗獷的沒有靈氣。可春曦的身上即有著靈氣,又有著成熟的男人味道。他正是這位許妙音小姐的理想丈夫。這會兒,她正默念著耶穌基督,感謝慈愛的父把春曦賜到了她的身邊。

 曹太太和春曦走進了許家客廳。許先生和太太早就站在門口笑臉相迎了。董槐園也站在門口,笑的很深,臉上的褶子顯露無遺。曹太太和春曦上前說著客套話。許家先生和太太急忙招呼著母子倆進了客廳。

 許家的客廳布置的很世俗。反正世面上流行什麼樣的傢具擺設,這裡就有什麼樣的傢具擺設。傢具的顏色紅黑為主,紅的熱烈,黑的沉寂。一反一正的矛盾顏色衝擊著訪客的視覺。

 細細的看,布置還是以立體化的西洋風為主。可是,還是能看到中國風。比如壁爐左右兩側掛著的一對大紅紙燈籠,上面用金燦燦的水粉寫著「福」字;壁爐上擺著的一隻景泰藍鼻煙壺;鋼琴上端放著一隻無錫大阿福泥娃娃;牆上掛著的幾幅油畫中間偏偏有一副工筆牡丹國畫。

 許家的客廳里充斥著西洋文化的情調,也充斥著中國文藝的典雅。所以,這裡既能招待國際貴賓,也能招待本土顯貴。曹太太和春曦眼瞅著客廳里的華洋夾雜的布置,覺得有些搞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