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相親對象的狂

發佈時間: 2022-10-04 17:5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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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對春曦的初步印象簡直滿意到了極點。這幾天,她一遍遍的在心裡勾勒著春曦的長相,已經換過不下十幾個版本了。可她無論想象力怎麼豐富,都沒有猜對春曦的相貌。她竟然覺得自己很蠢。可是,她的蠢又不能完全怪她。因為,她以前在學堂里接觸過的那些男孩子們,不是丫頭氣太濃,就是粗獷的沒有靈氣。

 可春曦的身上即有著靈氣,又有著成熟的男人味道。他正是這位許妙音小姐的理想丈夫。這會兒,她正默念著耶穌基督,感謝慈愛的父把春曦賜到了她的身邊。

 曹太太和春曦走進了許家客廳。許先生和太太早就站在門口笑臉相迎了。董槐園也站在門口,笑的很深,臉上的褶子顯露無遺。曹太太和春曦上前說著客套話。許家先生和太太急忙招呼著母子倆進了客廳。

 許家的客廳布置的很世俗。反正世面上流行什麼樣的傢具擺設,這裡就有什麼樣的傢具擺設。傢具的顏色紅黑為主,紅的熱烈,黑的沉寂。一反一正的矛盾顏色衝擊著訪客的視覺。

 細細的看,布置還是以立體化的西洋風為主。可是,還是能看到中國風。比如壁爐左右兩側掛著的一對大紅紙燈籠,上面用金燦燦的水粉寫著「福」字;壁爐上擺著的一隻景泰藍鼻煙壺;鋼琴上端放著一隻無錫大阿福泥娃娃;牆上掛著的幾幅油畫中間偏偏有一副工筆牡丹國畫。

 許家的客廳里充斥著西洋文化的情調,也充斥著中國文藝的典雅。所以,這裡既能招待國際貴賓,也能招待本土顯貴。曹太太和春曦眼瞅著客廳里的華洋夾雜的布置,覺得有些搞怪。

 許家先生和太太待客的禮數很周到。倆人很殷勤熱情的問長問短。春曦的長相已經通過了許家太太的考核,並且得了優異的成績。這會兒,許家太太嘮嘮叨叨的向春曦問長問短,目的是進一步考核他的人品性格。

 曹太太有些瞧不上許家先生和太太。她歷來反感這種暴發戶似的富裕家庭,覺得這樣家庭的人都免不了受窮時候的酸味兒。這會兒,她聽到許家太太喋喋不休的詳細詢問著春曦,心裡愈發的覺得厭煩了。董槐園坐在一邊,壓根就沒有瞧見曹太太的臉色,還照舊和許家先生有說有笑的。他儼然一副大媒人的架子。

 春曦說了一會兒話,心裡的不耐煩已經如同火蛇四竄了。他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準備向許家的人和盤托出自己已經有了女人的隱私。於是,他故意笑問起許家女兒。許家太太正焦灼的等著女兒下來呢。可她偏偏還沒有下來。於是,許家太太心急火燎的上了樓。她的身體發福,走在木樓梯上搖搖顫顫的。曹太太和春曦眼瞅著那肥胖的背影,嘴角都溜出了笑意。當然,倆人的笑都是不懷好意的笑。這一次,許家先生和槐園都看在了眼裡。

 許家太太來到樓上女兒的閨房裡,看到女兒還對著梳妝鏡搔首弄姿著。要是許家太太沒有來,許家小姐簡直像是在演著獨角戲。她的搔首弄姿是在排練,準備下去演給春曦看的。許家太太罵道:「不趕快下去,還在這裡擺弄什麼!」

 許家小姐臨出門之前,沒有忘記用粉撲子在臉上加深了胭脂的顏色。她的兩隻紅臉蛋簡直紅的像紅元帥蘋果的顏色。當然,她身上的那股子冷傲也是元帥所獨有的。她隨著母親下了樓,昂首挺胸,目光凌駕於春曦的頭頂之上,無時不刻不在彰顯著自己的自尊,自傲,自負。她把這三個缺點統統當成了優點。在學堂里念書的時候是這樣,相親的時候也是這樣。

 春曦眼瞅著許家小姐的腮紅,簡直像是得了強迫症似的,恨不得能立即上前給她擦掉。曹太太眼瞅著她趾高氣昂的走來,心裡已經很不痛快了。可是,許家小姐雖然外表冷傲,可還是非常有禮貌的向曹太太和春曦問好。

 她端坐在父母的中間,故意擺弄出剛才在閨房裡練習好的姿態。她筆挺的坐直身體,一隻腿縮回去,一隻腿大方的伸出來。她時不時的用手摩挲一下那頭捲髮,或是用手款款的滑過下巴,或是翹著蘭花指捋一捋耳上的髮絲。

 曹太太看著許家小姐時不時的搔首弄姿,心裡徹底的失望了。本來嘛,在相親的時候,未出閣的閨秀表現出一些女人的味道無可厚非。可是,曹太太卻見不慣這種浮華的女孩子。她一直用衡量姚長安的標準來衡量許家小姐。她忘記了是春曦在相親,彷彿自己是小型慈禧太后,正在為同治帝選秀。

 春曦看到許家小姐的表現,心裡滿意極了。當然,他的這個「滿意」不是出於對她的喜愛,而是滿意她表現出來的膚淺。他知道,他母親是非常討厭這樣的女孩子的!所以,他壓根就不用使出手段,就可以讓這次相親不得善終。

 這會兒,許家太太開始滔滔不絕的介紹起女兒的種種妙處。她竟然從女兒小時候的乖巧懂事開始講起,講到了她的少年時代,講到了她的大學時代。她把女兒二十二歲的人生歷史大事統統的告訴了春曦。當然,她說出口的都是女兒的光榮歷史,比如:小時候就學會孔融讓梨;少年時代學會女紅刺繡;大學時代成績驕人、從沒和男同學談過戀愛。

 曹太太很忍耐的聽著許家女兒出娘胎后二十二年的光榮歷史。她倒是覺得,許家小姐的光榮歷史算是基本滿足了自己對兒媳的要求。可是,一個女孩子的相貌和舉止是最直接的名片。無論在什麼時候拿出手,都會讓人產生難以磨滅的印象。所以,曹太太的心裡已經做出了判斷:許家小姐配不上春曦,連後補的機會都沒有。

 春曦一直在出神,只覺得眼前有一隻紅嘴唇在吧嗒吧嗒的響動。可他什麼都聽不清楚。許家小姐也一直在出神,她忘記了搔首弄姿,一門心思的賞析著春曦的相貌。她被他眼神里自然生成的痞氣所深深的蠱惑。那股子痞氣簡直能把芳心蕩漾的她拉下水,佑惑著她做出犯罪的行為。

 許家先生和槐園誤會了春曦的意思。倆人以為春曦的發獃是因為被女色所迷惑住了。尤其是槐園,本來,他的心裡有些緊張,簡直比來相親的春曦要緊張。他害怕春曦會耍出少爺脾氣,當眾頂撞母親,反對這次被迫的相親。可他竟然發覺春曦很本分老成,壓根就不會撂挑子。他終於放下心,端起青花瓷蓋碗呷了一口裡面泡著綠橄欖的八寶茶。他覺得他是和平使者!

 等到許家太太吧嗒吧嗒的講完話,春曦立即回過神,客氣的笑道:「伯母說的真好!我簡直太感動了。巴不得伯母再說一遍。」

 這句話讓許家三口聽著,總覺得有些彆扭。許家太太覺得屋子裡有些悶。豈不是太悶了?客廳里擺著盆栽植物,擺著水果茶點,噴屋子的花露水的香氣,這麼多人身上的氣味……混雜在一起,簡直讓人覺得煩悶。

 許家太太提議和曹太太打麻將。她們夫妻倆人共同上陣,加上槐園,加上曹太太,正好四個人,湊出一桌麻將。另外,她提議春曦和志雲去後面的花園裡散散心。許家先生和槐園也竭力的贊成,認為兩個年輕人應該在一片私密的天地里分享著彼此的歷史。

 春曦隨著許家小姐出了客廳,倆人朝著後園的方向走去了。許家小姐名叫許凝萃。凝萃故意放慢了腳步,把兩隻胳膊放在那身天藍色綴小紅梅的棉旗袍前,微微的低著頭。她的那幅樣子分明是學堂里女學生的走路姿勢,就是手裡少了一本講義。本來嘛,她六月份剛畢業,脫離學堂還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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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曦隨著她走到了後園。一路上,他從後面打量著她婀娜的身材和優雅的步態。他覺得她分明走的有些吃力。他猜到,她肯定是穿不慣腳上的那雙新買的白色高跟鞋的。於是,他不由得對著那雙發著嘎達嘎達聲響的白皮鞋多看了幾眼。凝萃的餘光里早就看到了春曦的神情。偏偏就在這時候,她「啊呀」了一聲,隨即搖搖晃晃了幾下。春曦急忙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先是噗嗤一笑,然後忸怩作態的道:「對不起,曹先生,我穿不慣高跟鞋的!幸虧你扶住了我!」

 春曦道:「你沒事就好。」

 凝萃沒有繼續往前走,她笑道:「我們就坐在這搖椅上面吧。好嗎?」

 春曦覺得自己像是中計了!這個地方正好位於花園的隱蔽處,前面有一片碧綠的草地,像是一座小型的棒球場。草地四周栽種著一些山茶花樹。倆人的身旁是一隻白色的鞦韆架子。鞦韆架子不是很高,像是足球場里的球門那麼高。中央垂下來一直白色的鏤空搖椅,正隨風輕飄飄的搖擺著。

 凝萃沒有等春曦回答,便拉著他的胳膊走到白色椅子前。她和他緩緩的坐了上去。她卻故意把腳上的那雙高跟皮鞋脫了下來。她的腳上穿著肉色的絲襪。她很調皮的翹起兩隻腳,看了春曦一眼,笑道:「我們一起盪鞦韆吧。」

 春曦既然已經中計了,不可能不管不顧的從鞦韆搖椅上下來吧。所以,他只好蹬了幾下草地,把鞦韆蕩漾開,和凝萃一前一後的搖晃著。凝萃笑的很大方,並且很調皮。春曦坐在她的身邊,近距離的聽著她的笑聲,其實也覺得很開心。

 如果拋開凝萃的浮華之氣,她其實是一個長得很標緻的女孩子。她自有她的風格。雖然是小圓臉,小塌鼻子,小薄嘴唇,可卻討人喜歡。並且,她的身上散發著處子特有的如蘭氣質。

 春曦覺得,自己竟然分明是來玩的,那就陪著這位許家小姐開懷一樂吧。他愈發用力的加快了鞦韆搖晃的速度,讓身邊發出了嗖嗖嗖的風聲。

 凝萃果然笑的更開心了。她簡直已經把假裝出來的書卷氣統統的丟棄了。這會兒,她釋放了她率真、外向的本性,不再嬌柔作態。春曦反倒覺得這樣的女孩子沒有城府。不過是簡單的鞦韆遊戲,就讓她彰顯出性格里的野性。他猜到,這位許家小姐肯定戀愛過,也肯定相親過。可是,她到現在都沒有把自己嫁出去,實在是因為她沒有太多的城府,很容易讓男孩子看穿她的率性。

 倆人盪了一會兒鞦韆,覺得玩累了,便緩緩的停了下來。

 凝萃說道:「我的腳有些冷。」說著,便彎腰摩挲起自己只穿著薄襪子的腳。

 春曦問道:「還能穿皮鞋嗎?」

 凝萃道:「真的不行了!要是繼續穿下去,肯定連腿都腫了!」頓了頓,十分不好意思的對春曦笑道:「所以,還是麻煩你去給我拿一雙布鞋吧!你告訴丫頭就可以了。她知道我平日里喜歡穿什麼樣的布鞋。真不好意思!勞駕了!」

 春曦沒辦法,只好答應著走了。他走回到客廳里。其實,那段路並不是很長。可是,春曦還是走了一段時間。因為,他剛才一直踢著草地盪鞦韆,腳有些發麻了。他走到客廳前,剛了上了兩三級台階,還沒來到石台上,就聽到裡面傳來了揉搓麻將的聲音。並且,裡面還大聲的開著留聲機,正放著一首《藍色多瑙河》的夢幻曲子。

 那陰涼柔細的多瑙河曲子緩緩流淌,可畢竟和稀里嘩啦的麻將聲不搭調兒,顯得不倫不類的。可偏偏那首曲子是許家太太親自指定的。今天是她女兒相親的日子,當然要放一些浪漫柔情的細膩曲調出來。

 春曦踏著稀里嘩啦的麻將聲以及陰柔纏綿的鋼琴曲進了客廳。他沒有驚動打著麻將的商山四誥,隨便找到了一個丫頭,要她去給小姐拿一雙合適的布鞋來。那丫頭答應著上樓了。春曦立在喇叭花似的西洋留聲機的旁邊,一隻胳膊搭在留聲機的盒子上,一手插在西褲口袋裡。

 他戴著一頂紅格子的鴨舌帽,穿著背帶褲。他一路走來,覺得有些熱,便摘掉了鴨舌帽。他用帽子扇著鳳,人為的製造了一絲涼爽。

 陰涼的多瑙河水從他的身邊流淌過,他漸漸的覺得心裡的燥熱消散了。許家先生和太太說著很不地道的上海話,夾雜著蘇北的口音。春曦冷笑著,打量著母親。

 曹太太的神情里已經顯出了厭倦。春曦遠遠的看著母親,心裡暗笑著,她是自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