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發佈時間: 2024-04-27 17:3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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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突發

最後一次賽前提示的哨聲響起, 林教練終於帶着拿熱毛巾焐好了眼睛的小姑娘隊醫歸隊, 收回槍盒坐在了觀賽席。

捧着槍盒提心吊膽地供了快一個小時, 好不容易熬到這位大少爺回來,柴國軒立刻把槍塞回了林暮冬的懷裏,一眼都不肯再看, 遠遠坐在了飛碟主教練邊上。

全天都沒再坐回去。

“柴隊更年期又犯了?”

飛碟隊今天也有賽事, 領隊來回瞄了兩眼,小心地跟劉嫺打聽:“我們還想蹭車的, 能帶我們隊回去嗎?明天沒飛碟, 要不我們跑步回去……”

劉嫺一陣頭疼:“不用不用, 柴隊挺好的。”

他們忙着帶隊員一路躲記者,聽說葉枝被記者圍了也沒能過去幫忙,反倒是人家小姑娘帶着記者一通跑,替他們分擔了不少的壓力。

看到不該看的內容比別人都多,劉嫺聽柴國軒說了始末, 就隱約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劉嫺探身,瞄了瞄親自把新隊醫給帶回來了的林教練。

林暮冬身邊的座位除開新隊醫幾乎空了一圈, 肩背依然挺峻, 視線始終專注落在賽場上。

小姑娘好像真對他的氣場一無所覺,也安安靜靜地坐在邊上跟着看, 時不時仰頭問上幾句,居然也能得到十足耐心詳盡的迴應。

林暮冬的左手虛攏着,狀似隨意地搭着那隻純黑的槍盒,誰也看不清掌心。

劉嫺不動聲色地坐了回去。

粉色的小碎花創可貼, 人剛回來從柴隊那兒接槍的時候她就發現了。異常可愛的配色震得劉嫺險些一步踏空,給自己坐了半天的心理建設,也沒敢坐到林教練和新隊醫邊上。

哪怕林教練真的有個一模一樣還會笑的孿生兄弟,也是絕不可能接受小碎花的。

那就只能是新隊醫的審美了。

劉嫺是個過來人,沒辦法再欺騙自己,硬着頭皮壓低聲音,給飛碟隊領隊解釋:“年齡到了——到了你懂?每個人都有這麼一段的,比如開始有自己的心事了,比如不需要家長操心了,比如忽然發現隊裏有個漂亮的小姑娘隊醫了……”

貼創可貼就得摸手,還至少得摸兩次,才能把兩邊兒都粘牢。

劉嫺決定今晚就給家裏打電話,提醒自家閨女,絕不能輕易給陌生人貼創可貼。

“葉隊醫?葉隊醫是真漂亮!”

飛碟隊領隊心很大,聞言目光一亮,興奮坐直:“葉隊醫有中意的了嗎,想不想找這行的?我們隊有幾個小夥子,正好跟她差不多大!槍打得都挺不錯的,前兩天還託我來說……”

場上還在比賽,他的聲音不高,沒說幾句就被劉嫺眼疾手快一把捂了嘴。

林暮冬不知道聽見還是沒聽見,朝這邊掃了一眼,瞳色漆黑,依然透着沉沉的冷淡鋒利。

劉嫺欲蓋彌彰地咳嗽一聲,坐直準備朝他禮貌而不失尷尬地笑笑,沒等擡起嘴角,林教練已經脫下外套,低聲同身邊的新隊醫說了幾句話。等着葉枝點了點頭,那件衣服就被他展臂披在了凍得稍稍抱着胳膊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身形原本就小巧單薄,被寬大的外套一罩,整個人幾乎都看不着了。

劉嫺:“……”

她覺得這件外套隨時能支楞着袖子自己站起來,然後拎着飛碟隊領隊和那幾個小夥子一起扔出去。

飛碟隊和射擊隊不在一塊兒訓練,飛碟隊領隊對林暮冬的氣勢不太敏感,目光爍爍還想再說,被劉嫺捂着嘴拖到另一頭,按進空座裏:“專心,比賽了。”

“我們看不懂室內的,訓練方法技巧都不一樣。”飛碟隊領隊挺委屈,“隊員們的心理狀態也很重要……”

“你也沒看懂葉隊醫。”

劉嫺語重心長,拍拍他的肩膀:“心理狀態是很重要,所以好好看比賽,真打起來,你們飛碟的出槍速度是比不過手槍速射的。”

飛碟隊領隊愕然瞪大了眼睛,又往新隊醫的方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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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看着人,先被林教練的身影擋了個結實。

林暮冬第二次從賽場上移開視線,神色平淡冷清,漆黑瞳底迎上他的視線,眼底透出分明寒氣四溢的鋒芒鋒利。

飛碟隊領隊僵了一會兒,憑着常年從事射擊運動練出的本能,無聲無息坐了回去。

一整天的比賽,除了用餐和團體會議的時候林暮冬短暫參與過,剩下的時間都在關注着賽場。

步槍和飛碟隊的成績始終穩定,順利躲過了記者騷擾,發揮得也尚佳,雖然沒有太亮眼的表現,主力隊員也依然都有驚無險地進了決賽。

壓力再一次落回了手槍隊上。

接下來的幾天,林暮冬都顯而易見地忙了起來。

陪練,賽前準備,心態調整。林暮冬把能做得準備都一絲不苟地做到了極致,甚至特意親自陪隊員去了訓練館練槍,一應想要採訪的記者也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攔了下來。

他的手腕不能過多用力,一天下來,經常都只能用單手洗漱休息。

柴國軒和劉嫺都是老教練,看得不忍心,幾次想開口勸,糾結良久都還是按下了。

沒人不想贏,射擊隊一直都是國內的傳統強項,之前奧運會的成績已經欠佳一次,世錦賽是專業項目內水平最高的賽事,又是下屆奧運會的敲門磚,說沒有壓力是假的。

林暮冬比任何人都更不想留下遺憾。

柴國軒壓下了教練們的擔憂,全面調整備戰模式,按照奧運級別對手槍隊進行了嚴格全面的準備,一直備戰到了第五天的十米氣手槍決賽。

“好了,能做的確實都做完了。”

特意提早帶了人過來踩點準備,柴國軒盯着賽場,拍拍林暮冬的肩:“現在確實沒有太出挑的隊員,能把人送進決賽已經不錯了,打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林暮冬靠在椅子裏,攥着右手手腕,漆黑眼眸沉默無聲。

熟悉的槍盒就放在他手邊,搭扣牢牢扣着。老教練的身形已經沒了當年的挺拔跟意氣風發,鬢角冒出幾根白頭髮,在陽光下莫名刺眼。

“柴隊——”

林暮冬的視線落在賽場上,聲音低沉:“對不起。”

柴國軒心口忽然一緊,迅速調整了狀態,拍了他一巴掌:“亂想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要是沒有你,這個項目這兩年不知道得被人罵成什麼樣……”

他的話音還沒來得及落下,場中忽然混亂起來。

劉嫺忽地坐直,撐着胳膊朝場下看:“怎麼回事?咱們的選手出問題了?”

場下正進行賽前試射,忽然就跑上去了不少工作人員。劉嫺臉色變了變,擡頭正要說話,林暮冬已經霍然起身,快步下了教練席。

中國隊出的意外,很快就讓開條路,讓幾個教練趕到了正在試射的賽場邊沿。

決賽進了兩個中國選手,排名都靠後。其中一個正捂着肩膀臉色蒼白,冷汗滾落下來,另一個也顯然被影響了狀態,在邊上扶着他,神色也顯出惶然無措。

“剛剛在例行安全檢查的時候,不小心碰了馬淮先生的槍……”

負責監督的現場裁判上前解釋,壓低聲音道着歉:“是賽方的失誤,比賽會暫緩半個小時,由中國隊處理妥當……”

“怎麼處理?”劉嫺壓不住火氣,“比了不知道多少場比賽,怎麼就在你們的賽場上這麼容易出問題?你們——”

“好了,注意競賽紀律。”

柴國軒沉聲制止,過去扶住那個叫馬淮的隊員,替他活動了兩下手臂:“疼得厲害嗎?”

這種槍是決不能磕碰的,一旦碰歪了瞄具,就要反覆重新調試,還不一定符合日常訓練的習慣。馬淮大概也是急着接槍,加上賽前緊張,一不小心就抻了肩膀。

領隊主教練都來了,他的神色也稍微穩下來,咬緊牙關拿着槍試了試,低聲開口:“還能比……”

柴國軒扶着他,心裏沉了沉。

葉枝和林暮冬一起盤點隊員的時候,就提過馬淮拿槍的姿勢容易導致肌肉緊張痙攣。只是剩下能供選擇的隊員實在不算太多,挨個篩選過一次之後,還是讓他上了場。

林暮冬特意幾次陪着他在賽前調整心態,在預賽順利避免了成績的大幅波動,原本以爲能在決賽多少拿下點成績,沒想到又出了這一檔意外。

柴國軒皺緊眉頭,回身掃了一眼。

葉枝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下來了,正揹着藥箱,仰頭跟林暮冬輕聲說話。

“葉隊醫!”

劉嫺也正焦灼,一眼看見葉枝,目光倏地亮起來,快步過去,“你有辦法嗎?至少先止疼也行,馬上就要比賽了,不能等咱們太久……”

“好了,別難爲葉隊醫了。”

柴國軒畢竟已經參加過太多比賽,經驗老道,上前攔了一把,神色不自覺地沉下來。

肌肉痙攣還好辦,現在看來連動都費力,顯然已經拉傷,再要處理就不太容易了。

賽場下能打封閉,雖然只能止疼,卻畢竟還不至於影響太大。賽場上連打封閉的條件都沒有,比賽不會因爲中國隊員的意外推遲太久,到時候要麼就得讓隊員忍着疼勉強比賽,要麼就只能放棄這一次的雙保險,把壓力全放在另一個人身上了。

兩個隊員一起參賽,其中一個狀態不好,對另一個影響更大。柴國軒嘆了口氣,轉身要去跟組委會協商退賽,卻被林暮冬擡手攔住。

柴國軒停住步子:“怎麼了?”

“您之前說過。”

林暮冬微微垂着視線,瞳底依然沉靜清冷,像是完全沒因爲眼前的意外亂了方寸:“如果有隊醫,再有意外就有人應對了。”

柴國軒深吸口氣,苦笑,“我知道。我那時候就是那麼一說,可——”

林暮冬截過他的話頭:“可現在有隊醫了。”

柴國軒一怔。

小姑娘隊醫揹着藥箱蹲在地上,取出兩卷肌內效貼,又拿出一包造型奇特的銀針來用酒精消着毒。

林暮冬站在他身前,沉默地攔着他,右手上的護腕刺得人眼底生疼。

柴國軒深深吸了口氣,糾結半晌,還是停住腳步回身。

“慢一點,屈雙肘,擴胸,頭後仰。”

小姑娘聲音輕輕的,一點兒看不出平時在林教練身後的迷糊,高中生似的娃娃臉繃得認認真真,擡手扶住隊員的肌肉:“可能會有點疼,忍一忍……”

她的話音還沒落下,隊員的臉色已經驟然扭曲,狠狠吸了口涼氣。

柴國軒看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看着正替患者按摩的新隊醫,扯着林暮冬嚥了嚥唾沫:“咱們的隊醫……力氣這麼大嗎?”

從第一天看到新隊醫就沒懷疑過這件事,林暮冬點了下頭,繼續看着葉枝的治療手法。

小姑娘的動作看不出使了多大的力道,隊員趴在椅子上,卻已經不斷吸着冷氣,疼得幾次都想躲開。葉枝一手替他按摩着尋找筋節,一手還要制住他不亂動,正吃力地兩頭兼顧,另一隻手已經探過來,牢牢扣住了隊員的肩膀。

葉枝眨眨眼睛,擡頭迎上安靜漆黑的眼眸,朝林暮冬輕輕彎了下眼睛。

賽場邊都已經亂成了一團,小姑娘的眼睛卻依然寧靜澄澈,像是篤定自己一定能有辦法似的,安安穩穩盛着他的注視。

“菱形肌損傷急xin發作,有壓痛,有硬結,上臂乏力活動受限……”

堅信什麼都會的林教練一定能聽懂,葉枝小聲給他念叨着,從酒精裏摸出那幾支小針刀,比了幾下,拿過一支捏在手裏,安慰疼得臉色發白的隊員:“就疼一下,像蚊子咬一樣,然後就好啦。”

林暮冬牢牢替她叩着隊員的肩膀,跟着驚恐湊過來的劉嫺一起,眼睜睜看着小姑娘做好記號,拿着那支奇特的銀針又穩又準地透皮扎進去,稍微提起,沿着肋骨緩慢地在皮下走着縱行十字。

劉嫺嚇得心驚膽戰,蒼白着臉色擡頭,意味深長又滿懷敬意地深深看了林暮冬一眼。

嚇唬飛碟隊領隊明明就用不着脫衣服。

讓小姑娘舉着針去繞一圈就行了。

林暮冬沒能體會她注視的深意,看着葉枝替隊員暫時鬆解剝離了黏連的筋膜,輕輕呼了口氣,小心抽出針刀,反手朝身後的藥箱摸索。

小姑娘的手軟綿綿的,在藥箱裏摸了幾下,想要找出個創可貼貼上去。

她背對着藥箱,動作稍微有些費力,正努力摸索着,微涼的手指忽然落進了乾燥溫熱的掌心。

一個創可貼被塞到了她手裏。

葉枝眨眨眼睛,仰起臉望了望林暮冬,聽話地接過那個不知道林教練從哪兒變出來的樸素肉色創可貼,啪嘰替隊員貼在了後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