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發佈時間: 2024-04-29 14: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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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三名劍修本是在天方子的帶領下遊覽洗墨淵,路上再聊幾句案情,誰知顧餘生突然就停下腳步,神情還似夢魘一般難受。釋英發現此狀,連忙替他把脈,只見徒弟體內真氣正瘋狂湧動,其聲勢竟絲毫不遜色于頂尖修士。

隨著顧餘生修為的提升,這樣神異的情況越發頻繁,釋英在穿林峰便見過多次,每一次醒來,顧餘生體內便會多出一道真氣,修為隨之大增。

讓他奇怪的是,修士身軀所能容納的天地靈氣有限,如今顧餘生尚未結成元嬰淬煉身體,為何其筋脈竟能運行如此龐大的真氣而不受損?

而且,風奕和顧餘生一樣修行的是水行功法,可他如今體內真氣卻是五行俱全,似乎不全是前世恩澤……或者說,明明都換了具身軀,前世修為卻能傳承,這本就是一件怪事。

風奕xin情不比常人,若是採用了某些不合天道的手段,只怕今世的顧餘生很難渡過飛升之劫。

顧餘生的情況釋英研究多年,始終無法參透其原理,如今見他神情漸漸平緩,知是夢境已過,立刻問道:“你怎麼了?”

沈逢淵知道釋英醫術有多強,見他都是面露憂色,這便上前關懷道:“師侄可是身體不適?這裏交給我們就好,你先去房中休息吧。”

當顧餘生醒來時,首先見到的是前世今生兩位師父關切的眼神,夢中的嚴寒終於散去,他環視一眼目前尚且安好的眾人,這才悄然舒了口氣,只對二人安撫地回:“讓師父師伯擔心了,可能是近來用了幾次拾花劍,走著走著就出了神。”

顧餘生尚且不知自己另一個夢境是怎麼回事,可他已確定,這夢境中的一切都與現實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釋英。夢裏的釋英華髮未白,是隱居穿林峰的青囊長老,直到沈逢淵死前從未出過東靈劍閣,這和現在的釋英差異極大。顧餘生想,或許,自己已經接近了師父的秘密。

不論如何,如今收他為徒一直照顧他的人是現在的釋英,顧餘生也不願太過糾纏夢中之事,遇上這樣的情況只一味推給風奕。釋英雖然頗為神秘,對於輪回之事到底無法斷言,此時雖有些不信,也沒再追問。

就在釋英疑惑時,顧餘生的視線卻落在了天方子腰間懸著的雙魚玉佩。此玉通體潔白凝如羊脂,其上隱隱可見青木之輝。兩隻鯉魚呈弓形一左一右,天方子一走動,它們便隨之磕在一起,宛如戀人間的纏綿親吻,叮噹脆鳴隱約可聞,果真是沈逢淵手中那塊。

顧餘生對身邊一草一木都極為警惕,他記得天方子為妖族拜訪東靈劍閣時便身攜此玉,應是從不離身之物。若是如此,夢中沈逢淵死去的故人,就是天方子?

夢中的他已是二十三歲,如今他還未過二十一壽辰,距離此事尚且兩年有餘,過去夢境中的時間都與現實一致,這次怎會提前了這麼多?

雖然想不明白緣由,顧餘生卻覺這是來自夢境的警示,如今不敢大意,連忙指著玉佩對天方子問:“前輩似乎一直佩戴這塊玉,不知是何來歷?”

天方子本還疑惑這些劍修在搞些什麼,一個修士走在園子裏居然還能夢遊,若說沒有古怪,他是不信。誰知還沒猜上幾分,顧餘生倒是突然問了此話,他聞言下意識看向腰間玉佩,眼眸也有一絲恍然,似乎這才發現自己竟已習慣佩戴此物。

他不說話,沈逢淵卻已想起此玉來歷,頗為懷念道:“這不是你在拍賣會和我搶的陰陽雙魚佩麼?都快三百年了,你居然還留著。”

天方子沒料到沈逢淵竟還記得,聞言只輕笑著回:“從第一劍修手裏搶得的東西,自然要留作紀念。”

這塊玉的來歷說來也簡單,自試煉大會結束,天方子有一年不曾見過沈逢淵。那時天嶺宗尚未崛起,沈逢淵又是東靈劍閣未來的繼承人,他們的身份地位差距極大,無法相遇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那時的天方子很不甘心,他還想好生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劍修。他並不願就這樣泯然眾人,成為未來第一劍修生命裏的過客,修真界這樣大,天方子堅信自己定能出人頭地,讓沈逢淵知道錯的是誰。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出生入死幾經試煉,在修真界打出了聲名,成為了當時風頭最盛的後起之秀。後來,天方子應邀參加道印門的拍賣會,終是再次見到了沈逢淵。那時,沈逢淵被道印門長老親自接待,坐的是二樓最好的廂房,而天方子只與其他少年修士在大廳同坐,沈逢淵自門外禦劍而來時,都沒看過他一眼。

這不是天方子想要的再會,剛巧第一件拍賣品便是陰陽雙魚佩,此乃調節陰陽之氣的雙修聖物,一般都是男修送給女修用作定情,不知道為何沈逢淵竟出了價。天方子沒想到這劍修竟也會對人動心,他有意讓此人在心上人面前栽個大跟頭,便緊跟著加價,二人爭搶數次,最後竟讓這普通法寶拍出了個天價。

這一時衝動耗光了天方子積攢的所有靈石,然而看著沈逢淵在二樓瞪著自己的模樣,他心裏就是痛快。他一個人將雙修之玉掛在腰間,心想,反正大家做不成朋友,那就讓沈逢淵知道和他為敵是什麼後果。不止這塊玉佩,他還會從沈逢淵手裏搶走更多東西,早晚有一天,他要這個劍修哭給自己看!

天方子一輩子也就衝動過那麼幾回,後來久經磨礪,當初的少年意氣早就散了,他開始注重實際好處,所求的只是權位,再不會因個人情感做出如此不合算的行為。然後,就和沈逢淵這樣似敵似友地磨到了現在。

其實觀現在形勢,莫說一個長老,縱是道印門門主見到天方子也是盛情相迎,反倒沈逢淵是人人避讓,這權位之爭,終究是他贏了。可每逢和沈逢淵相見,看著這韶華不再的蒼老容顏,他總是隱隱感覺,自己似乎輸了什麼。

天方子年輕時每日將陰陽雙魚佩帶在身邊,每逢遇難,只要看見它就會想起當初沈逢淵怒視自己的模樣,他告訴自己,他不要再做被俯視的人,他要贏,要位於沈逢淵之上。只要這樣想,便又有了奮戰的心力,再次投入於漫長的鬥爭之中。或許是養成了習慣,即便他已成功從名利場廝殺而出,成為了東靈劍閣也不能拒之門外的頂尖修士,這塊玉卻始終不曾摘下。

只是不知為何,這些年他有許多機會給東靈劍閣找麻煩,最後都沒有動手,或許是現在眼界大了,考慮的是整個南方的利益,做事比以前有分寸。又或是,他對沈逢淵的心思有了改變……

就在天方子摸著雙魚佩沉思時,沈逢淵也想起了當年之事。他當初其實是想給釋英拍幾塊陰陽青玉石做鋪面,誰知一時走神竟拍錯了。正在後悔之時,天方子這廝居然挑釁他,他不肯輸給此人,便將錯就錯一路競價,好在最後想起自己可是個永遠沒道侶的劍修,拿塊雙修的玉佩有什麼用?這便及時收手,只可惜讓這個老對頭嘚瑟了一回,倒是頗為不甘。

他本以為天方子已把玉佩送給哪個相好了,誰知此人竟是一人帶兩個,這是什麼意思?自己和自己雙修?只是為了膈應他一回,至於這麼狠的嗎?

沈逢淵自認對天方子的心態猜的八九不離十,此時更在意的卻是顧餘生為何提起此玉,按照正常思維一想,立刻問:“師侄,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線索?死者身上有和這玉佩有關的紋路?”

誠然這推論比顧餘生突然做了個預知夢靠譜,天方子聞言仍是不由斜了他一眼。雖然沈逢淵在老人中也是屬於清秀的那一款,但俏老頭那也是爺爺輩的人物,只憑這張臉就足以讓一切正常人瞬間心如止水。於是,天方子剛升起的懷疑立刻消散,只默默腹誹:他應該是想多了,自己對這個人除了敬老還能生出什麼心思?

顧餘生本是探尋夢中所見,不料引來這一問,立刻解釋道:“我以為這是天嶺宗長老的信物,疑惑萬嶽子為何沒有,這才隨口一問。”

沈逢淵還道他發現了線索,原來只是猜想,有些失望道:“這就是你多慮了。萬岳子那傢伙常年外宿不歸,每次風流完便就地換一身衣裳,什麼香囊玉墜都落在了相好手裏,天嶺宗就算有重要信物,也不敢叫他隨身攜帶。”

聞言天方子又抬了眼,這人失望什麼?他如此縝密的人,若真要殺萬嶽子,豈會留下如此破綻?

許是剛剛回憶起了少年之事,天方子忽的不願被沈逢淵小瞧,想了想,還是道出了一個不曾告知任何人的消息,“當年萬嶽子瞞著我們獨自前往陰寒山,應是發現了什麼寶物想要獨吞。我曾派人一路跟蹤,大概是中元節前後,這些人突然就沒了消息。如今他們的屍體,也在青蓮妖屍之中。”

這件事若被軒齊子得知,要將萬嶽子之死賴在他頭上便極其容易,天方子當年就已殺人滅口,只要自己不提,天下絕不會有第二人知曉。他也不知自己為何一時上頭就對沈逢淵說了,正在皺眉,就見沈逢淵懷疑道:“只是跟蹤這樣簡單?”

不得不承認,沈逢淵對他的行事手段很是瞭解。既然已經開口,天方子也不再隱瞞,如實道:“當然,若有機會送萬嶽子歸西,我的人也不介意讓他早些上路。”

在劍修面前坦言要殺人還能如此理直氣壯的人,歷來就只有一個天方子,沈逢淵也差不多習慣了,只涼涼道:“你這黑鍋背的真不冤。”

之前你還拿劍指著我脖子,逼我實話實說,現在說實話你又不愛聽,劍修這破脾氣真難伺候。

天方子的城府果真不是浪得虛名,雖然內心不斷嘲諷,面上的笑意卻親切自然,還頗為友好地拉過沈逢淵的手,只輕聲安撫道:“還請沈兄好生調查真相,若能借此事扳倒軒齊子,他日由我掌管天嶺宗,對東靈劍閣只有好處。”

劍修用劍極看中手感,沈逢淵雖將臉和身軀化為老者,持劍的右手倒和過去一般仍是青年男子的模樣,骨骼分明手指修長,幼時留下的些許薄繭略為粗糙,但就是讓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摸。天方子雖只是借此佯裝示好,每次碰到這人的手卻不經暗中腹誹,說什麼不願糾纏情愛紛爭,以老者容顏求個清淨,就你這德xin哪會有人動心?劍修的想法當真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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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拉拉扯扯的,東靈劍閣只查青蓮妖屍,才不參合你們的破事。”

天方子具體在想什麼沈逢淵還無從得知,他也無意為利益扭曲事實,兇手是誰就辦誰,絕不留情。不過,一看天方子面上和善的笑,他就知道這廝心裏肯定在罵他。

於是,老掌門毫不猶豫地抽回手,只道出了一個令天方子笑容逐漸消失的問題:“別繞圈子,招了吧,你和萬嶽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天方子:奇怪,我明明上位打臉活得宛如小說男主,為什麼沒感到多爽?

顧餘生:因為你贏了遊戲,輸了xin取向。

沈逢淵:什麼?他被萬嶽子掰彎了?

天方子:……我錯了,我當初就不該手見和他插旗!

釋英:忘情水瞭解一下。

天方子:請容許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