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發佈時間: 2024-04-29 14: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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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一切已準備妥當,眾人再次齊聚無烽城議事大廳,只不過,這一回,又多了易相道人和許真人兩個新面孔。

這二人皆是門派中掌握話語權的人物,一見他們皆站在天方子身側,軒齊子眼眸一沉,立刻嘲諷道:“天方子好手段,這是要靠別派之力迫使我天嶺宗忍氣吞聲?”

他此言暗指天方子勾結外人謀權,天方子今日的神情卻有些懨懨的,一反常態沒有反駁回去,只淡然道:“我如今仍是天嶺宗大長老,不論你如何看我,都必須尊稱我為師兄。”

他是最善口舌之人,今日卻未做分辨,冰蠶子心中有一絲警惕,懷疑道:“二師兄召集我們至此,為的不是一句稱呼吧?”

昨日見過萬嶽子遺物後,天方子神色便不大對,沈逢淵見他不想說話,只對釋英點了點頭,“師弟,你來說吧。”

這件事釋英是局外之人,由他解說最為合適,既得了掌門囑咐,便直言道出新的線索:

“在天嶺宗記錄中,萬岳子是于陰寒山失蹤,所以我們理所當然便將此地想作了案發現場,卻忽略了他的屍體是在妖族海域發現的事實。

所以,我們連夜致通道印門詢問情況。果然,在我們根據萬岳子相好描述推測出的失蹤時間之後,他並沒死去,反而來到了海邊,還與易相道人一同喝酒聊天,去了趟風月場所。二人尋歡作樂,直到天明方才返回。”

釋英說話就是直來直去,完全不會拐彎浪費時間,易相道人聞言立刻瞪了他一眼,

“提到我們見過面就夠了,你說得如此詳細作甚?”

萬嶽子活著離開了陰寒山,而天方子的手下在此時便失了聯繫,這的確可以令他洗清嫌疑。軒齊子沒想到他們竟尋到了道印門,雖心道不好,面上仍鎮定道:“你推測的死亡時間就一定準確嗎?說不定他是先去風流快活,之後才在陰寒山遇害。”

“一百年前正值妖族入親,萬嶽子不可能在那時的邊境來去自如,就算他突然從妖族返回,也不可能瞞過道印門耳目。”

釋英早知他會借此質疑,一面環視眾人,一面不慌不忙道出事實,“同理,天方子手下再神通廣大,也沒有本事悄無聲息穿過道印門防線,追上萬嶽子將其殺害。各位,請記住那時的道印門可是在與整個妖族作戰,若防禦有錯漏,早已被大軍屠城,你們認為天方子比妖族大軍還強嗎?”

道印門戰時戒備有多嚴,在座之人皆是心知肚明,聞言都沒了聲息,沈逢淵見狀又補了一句,“他若有此等本事,又怎會坐在這裏被師弟審問?”

這言語裏的不滿相當明顯,薛宗主打量著軒齊子和冰蠶子神色,見他們都沒有表示,只能開口問:“易相道人,此話當真?”

易相道人聽見釋英說話就渾身不自在,簡直恨不得拔了桃木劍和這妖孽先打上一場,奈何此時大局為重,他也只能臭著臉回:“當年邊境全數戒嚴,是我親自目送萬嶽子離去。再說,我有必要為天方子作假嗎?”

天嶺宗內鬥多年,他們自然知曉易相道人和天方子並不交好,的確沒必要為他蹚渾水。事實上,對於易相道人居然會出面作證這件事,眾人都頗為驚訝。

道印門門主親自作證,此話分量遠勝軒齊子尋出的幾個無名弟子,且他們指證的遇害地點皆是陰寒山,明顯與事實對不上。

這樣的情況,薛宗主只能歎道:“如此看來,萬岳子師兄是在妖族遇害,與各位長老都無關係啊。”

釋英從之前就覺奇怪,軒齊子和冰蠶子針對天方子可以說是為了陰陽雙生果,可這天嶺宗宗主怎麼也和他們混在了一起?他本就是個被架空了實權的宗主,若少了天方子制衡其他長老,便只能徹底淪為傀儡,若論利益,怎麼也該選擇保下天方子啊?

雖發現薛天賜表現略為可疑,釋英仍是保持平淡神色,只道:“薛宗主錯了,此事的確與天方子無關,卻與剩下的二位長老脫不了干係。”

從易相道人開口,軒齊子便知今日不可能拿下天方子了。如今,東靈劍閣、落霞派和道印門都在場,他們想強行制服天方子也不可能。這樣送上門的好機會就葬送在了多管閒事的劍修手裏,下次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心中正是暗痛,不料釋英竟將矛頭對準了自己和冰蠶子,且看神情還像是證據確鑿的模樣。

軒齊子頓時一凜,此事失敗以後還有機會,若這群劍修發現了當年萬嶽子為何而死,他們可就徹底完了。

如此一想,他立刻怒斥:“休要含血噴人,天方子的人過不去道印門防線,難道我們就能過去不成?”

釋英早知他們不會承認,聞言便道:“硬闖和潛入的確過不去,可是,若萬嶽子走時並不是孤身一人呢?”

此話一出,原本鎮定的冰蠶子頓時變了臉色,釋英見狀繼續道:“眾所周知,萬嶽子是個風流修士,他這樣的人絕不能忍受孤枕難眠。我們的人查遍了陰寒山附近人家,發現他進山后便再沒尋花問柳的蹤跡,這也是當初認為他死于陰寒山的一個憑據。

可是,我忘了還有另一個可能,若他身邊已有一個將夜晚全部佔據的舊愛,又何必再去尋找新歡?”

伴隨他的言語,冰蠶子神色越發難看,似乎想說什麼,然而釋英完全沒有給他狡辯的機會,再次將事實擺在眾人面前,

“冰蠶子,據易相道人所說,萬嶽子到達道印門時,身上受了些傷,還有一名男寵隨侍。萬嶽子並不長情,那男寵卻是他們少年時逛青樓所買下的男倌清霜,易相道人甚為驚訝,至今仍是記憶猶新。”

直到清霜這個名字出現,冰蠶子神色終於徹底灰暗,想起過往之事,眼中又起了一絲掙扎之意,強作鎮定道:“沒錯,我出身的確不光彩,可那時我已是天嶺宗長老,與萬嶽子再無交集,怎會自甘墮落再去做他的男寵?”

他尚在掙扎,釋英卻淡淡道:“你是個謹慎人,跟在萬岳子身邊時便換了相貌,易相道人對你也不過是驚鴻一瞥,根本記不住清霜是何等模樣。只不過,你沒想到的是,萬嶽子在與易相道人私下喝酒時會道出你曾經的名字,雖未透露出你如今道號,二人卻對你的過往好生感慨了一番。”

萬岳子相好太多,有時忘了就寶貝心肝地亂叫,這樣的人,會將一個男寵的名字記了百年,易相道人當時就頗為驚奇,至今也不曾忘懷。而這酒後偶然的談話,便成了冰蠶子致命的破綻。

萬嶽子死在了妖族海域,死前冰蠶子隱瞞身份化作男寵跟在他身邊,就憑這一點,冰蠶子就沒法否認自己和萬嶽子之死有關係。

聽了易相道人言語,冰蠶子神色很是恍惚,軒齊子見他竟不反駁,只能開口道:“冰蠶子到底是我天嶺宗三長老,這樣的事,只憑易相道人隻言片語便做定論,未免太過武斷了吧?”

當初僅憑一封書信和幾名弟子的指證便要捉拿天方子的人,如今倒是要求起證據來了,好在東靈劍閣應付這樣的情況經驗充足,釋英就如他的願,又道:“沒錯,我們還有別的證人。”

彷彿驗證此話一般,話音一落,冰蠶子便覺心神震動,這是與他神魂相連的陣法被破去的徵兆,可是,東靈劍閣的高手都在這裏,誰還有實力破除八方歸元陣?

八方歸元陣被破,冰蠶子嘴角溢出血絲,只能驚道:“你們竟敢——”

“看來冰蠶子也感應到了,我座下弟子已前往無霜園,此時應當正好破除後院陣法,不用一炷香時間,那些被你囚禁的少年天才便會被帶到議事大廳,你做的所有惡行都會暴露于陽光之下。”

無烽城所有元嬰修士都在這裏,可是,他們還有一個掌握了劍神訣的顧餘生,以風奕之能,天下又有什麼陣法是破不了的?

江蘺潛入後院已有數日,這段時間足以讓他瞭解所有被擄修士的資訊。只要他們被救出,即便萬嶽子之死可以含糊,僅憑這種囚禁修士強迫雙修的行為,就足以令冰蠶子身敗名裂。

屍神宗的探子一個都不能留,釋英等了這樣久,終於抓住了冰蠶子把柄一舉擊潰,此時只冷漠地宣告事實:“冰蠶子,你完了。”

此言一出,冰蠶子便知萬事休矣。後院修士恨極了他,如今只有讓他徹底失勢,那些人才能保住自己家族,只怕不用劍修詢問,已迫不及待地將所有事實一一道出。南方四派齊聚一堂,東靈劍閣不會收手,天嶺宗保不住他,軒齊子更不可能保他,他輸了。

看來確實只是他運氣不好,別人作踐他時從沒人出手懲治,熬了這麼多年,終於輪到他做惡人,這報應就來了。天道輪回是有的,只是好事輪不到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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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保持清冷外表的冰蠶子忽的笑了一聲,他終於不需要再做一個符合霜雪天寒特徵的冰冷修士,眼眸嬌妹地掃向眾人,嘴角肆無忌憚地掛起了挑逗的笑。

他滿意地看著這些人因此驚訝的眼神,最後卻只問了一句話,“萬嶽子當真記得我的名字是清霜?”

知道此事的只有易相道人,他默了默,選擇實話實說,“萬嶽子風流一世,對人從未報以真心,本以為你也只當那是一場魚水之歡,卻不料你竟當了真。他說,早知如此,不會碰你。”

果然是萬嶽子會說的話,雖無情,冰蠶子聽了卻反而鬆了口氣。憶起那人死前的模樣,只無奈地苦笑:“這個混賬,陰寒山也是,我也是,為什麼總要在錯誤的時候找到正確答案……”

軒齊子沒想到東靈劍閣會從冰蠶子下手,更沒料到這個瘋子鬧了一百年,現在比過去更不正常,一見事情暴露竟是什麼都敢說。未防此人透露更多資訊,他連忙怒道:“冰蠶子,你暗害大師兄,還對二師兄栽贓陷害,其心可誅!來人,將他拿下!”

軒齊子此舉分明是要殺人滅口,冰蠶子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在被包圍時卻沒有出手反抗。這樣的情形就出乎釋英預料了,立刻皺眉問:“冰蠶子,你不做辯解?”

然而,冰蠶子只是一力承擔所有罪責,這便開口承認:“萬嶽子是我殺的,趁機除掉二師兄也是我的主意。我恨萬嶽子,所以連他弟弟也要陷害,一切只是我們之間的個人恩怨,與旁人無關。”

他們雖推斷冰蠶子與軒齊子是出自一個組織,卻也認定這二人的關係不怎麼好,誰知冰蠶子竟會選擇扛下罪責保住軒齊子。如此,萬嶽子之死便會被定為情殺,軒齊子那方只有來自落霞派的質疑,他們手中沒有嚴道人屍首,只怕最後也不能拿此人如何。

釋英始終不信萬嶽子之死會這樣簡單,此時仍試著勸道:“不論你有何把柄在別人手裏,只要你一死,對方定然會毀滅證據。”

然而,冰蠶子又是一笑,“青囊長老多慮了,我是青樓出身的人,無親無故,也沒什麼牽掛,這一輩子最親密的人就是後院裏的男寵,估計他們個個都等不及看我慘死了吧。”

這是心存死志的人才有的眼神,釋英知道自己還是錯估了冰蠶子對這個組織的忠心,雖惋惜不能借此一網打盡,也只能先將冰蠶子收押,稍後再做審問。不過,他今日還有另一件事要做,在冰蠶子被帶走之前,又道:“且慢。”

軒齊子正暗自慶倖,冰蠶子雖瘋卻還沒失去理智,聽見釋英開口又是心中一跳,立刻如臨大敵地問:“青囊長老還有什麼要說的?”

“冰蠶子是疑犯自然要拿下,但是,在那之前,我還有一事要澄清。”

軒齊子運氣不錯,釋英暫且還沒尋到扳倒他的關鍵證據,此時他拿出易相道人帶來的木盒在眾人面前打開,只道:“這是萬嶽子前往海域前交給易相道人的遺物。”

這木盒天嶺宗之人並不陌生,正是他們運輸靈材所用的溫養靈盒。因刻有獨門陣法,藥材被封存時依然能夠保持活xin自然生長,只要陣法不滅,打開後便可完整移植進天嶺宗藥園。

而在這木盒中,正躺著一株沉睡的藥草。此物極為神異,左邊莖葉如雪純白,右邊則是宛如暗夜,黑白二色完美融為一體,陰陽相生,是為太極之道。

“陰陽雙生果的果實雖被方夫人服用,但它的本體仍隱藏在山中吸收日月精華。天方子從出生便因天地異象而被認作邪魔,如今陰陽雙生果植株在此,各位請來醫修一驗便知,此物靈氣與天方子的月皇之體同出一脈。”

伴隨釋英平淡的解說,眾人視線為之一滯,他卻看向了冰蠶子,只道:“萬岳子前往陰寒山的原因,你是知道的吧。”

聞言冰蠶子沉默了片刻,彷彿認為這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便坦然道:“沒錯,他發現了陰陽雙生果的存在,懷疑自己這個邪魔弟弟是被冤枉的,所以就去陰寒山親自查探。”

伴隨此言落下,當年真相浮出水面,釋英立于天嶺宗議事大廳,終是代替那具被自己解剖過數次的屍體,道出了他已沒機會親口說出的話,“天方子不是邪魔,而是天地靈物轉生。這是萬岳子死前查到的真相,雖遲到了百年,也該有人替他將此事公之於眾。”

是的,萬岳子前往陰寒山要尋的寶物正是他們最初所在的植株。他找到了這隱藏在茫茫山林的故鄉,也明白了天方子並非父親口中的邪物,只可惜,最後仍沒來得及從海域返回,將真相告知眾人。

結果,那個一生都活得不成樣子的人,也是做過一件正經事的。

從昨日打開這木盒時起,天方子便陷入了沉默,直到現在,方才神色複雜地抬起頭。他直到最後也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唯有對著冰蠶子悠悠歎道:“你說的沒錯,他真的是個不合時宜的混賬。”

作者有話要說:冰蠶子:這混賬有保命符為什麼快死的時候不用?

天方子:我怎麼知道?他早點和我說,肯定不會中你們的陷阱。

萬嶽子:延遲999又不是我的錯!

天方子:技術菜又天天勾搭情緣上818,現在還網卡,你這種隊友還是去死吧。

萬嶽子:你這個無情的果子!

釋英:貴圈真亂,還是不開花的植物最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