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發佈時間: 2024-05-02 08:3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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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這已經是晚晚第四回拿第一名了。

他平日裏其實也不算張揚,但是在這種綜藝節目上,簡直是出盡了風頭。

第一回上領獎臺的時候,大夥兒都鼓掌微笑。

當時大部分人的內心活動其實是——

‘臨國是哪個國?’

‘聖馬丁的就是很厲害啊!’

‘這小白毛還挺好看的。’

第二回上領獎臺的時候,他在上面笑容可掬的說著感謝辭,台下已經有些人鼓著掌沉不住氣了。

‘怎麼這回又是他?’

‘他這手速也有點恐怖啊……’

‘難怪YHY是他拿冠軍,之前推特還議論是不是內定什麼的……’

這回第四次拿第一名,有些人已經露出了鹹魚的表情。

FINE.是你是你又是你,你住在這成了。

不過等例常的各個流程錄完,越亦晚還被留下來做額外的拍攝。

也就是讀信。

截止到現在,花慕之已經給他寫了八封信,基本上每個星期都有兩三封。

花慶之也顯然不知道這個事情,在看見編導拿出一摞信出來的時候還有些詫異。

我哥——我哥寫的?

他不一直冷冷清清無欲無求的嗎?

我哥二十多年沒談過戀愛就結了婚,現在居然給我嫂子親手寫這麼多信??

越亦晚深呼吸了一口氣,對著鏡頭開始拆信。

節目組很尊重隱私權,適當的保持著距離,讓他能夠先一個人流覽完所有的內容,再挑一兩段去讀給觀眾們聽。

——像他這樣出彩的選手,哪怕不用播出台裏的領導都知道會引發觀眾的擁簇和熱愛。

加上這麼點恰到好處的溫情環節,又可以給他拉動人氣,也可以給節目增加話題度和收視率,完全是雙贏的選擇。

越亦晚坐在溫和的暖黃色燈光下,一個人靜靜地把八封信都看完了。

他一字一句的往下看,眼眶就漸漸紅了起來,不時的深呼吸調整著情緒。

真是的——拿第一名沒有難受,差點做崩了作品也沒有難受,一看見愛人寫的這些信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他感覺自己的鼻尖都在發酸。

編導們很善良的候在鏡頭外,沒有催促他快一點讀。

越亦晚揉了揉眼睛,看向了鏡頭。

每一封都太過珍貴,讀的時候簡直連心都可以融化。

他清了清嗓子,清冷又帶著些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晚晚我妻。”

“這麼久沒有見到你,就好像靈魂忽然被偷走了一樣。”

“托托這些天在繞著你的縫紉台打轉,好像在找你去了哪兒。”

“我一切都好,平日裏也有照顧好自己。”

“晚晚,有時候哪怕只是看見你的枕頭,我也會忍不住笑起來。”

“從前很多時候,不懂你存在有多重要。”

“等你走了很遠以後,忽然覺得連濃茶都沒了味道。”

“晚晚……好想念你。”

“想早一些看見你,想看到你的笑容。”

“明明只是分開兩個月,卻好像是兩年一樣。”

他一邊讀著這些字句,一邊聲音也漸漸低沉下來。

八封信的內容各不一樣,卻都是毫無改變的溫柔字句。

有的在和他講述去莊園裏的見聞,給他描述那湖泊裏的遊魚、在林間追逐著野兔的獵犬。

有的只絮絮談論著自己最近在看哪一本故事,又看到了哪一句詩想到了什麼。

筆調平淡中帶著些許的生活氣息,彷彿像是一個又一個長長的電話,在貼耳講著什麼故事。

每一封信都很厚,因為除了三四頁的信件之外,還會給他寄一些其他的東西。

越亦晚在檢查完之後,示意鏡頭可以過來拍,並不觸犯隱私。

這裏面有花慕之手抄的長詩,從文藝復興時期波利齊亞諾寫給西蒙內塔的情詩,到如同詠歎調一般的臺詞。

“——他的胸膛就像五月的玫瑰,他的雙唇有如草莓。”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個小鎮,

共用無盡的黃昏,

和綿綿不絕的鐘聲。”

他低頭念著他們曾經一起讀過的詩,一邊伸手拿出信封裏夾著的草葉。

有花慕之親手做的月季花書簽,有已經微微變色的金魚草。

還有的信封裏夾了手鏈或者是別的禮物,每一樣或昂貴或樸素,卻都可以看見深刻的心意。

越亦晚一個人坐在桌前,凝視著那一個又一個小禮物,忽然捂著臉笑了起來。

被愛著的感覺——

真的太好了。

花慶之在鏡頭外眼神頗為羡慕。

這事真是他哥做的?嫂子真沒跟別的哪個浪漫詩人談戀愛?

他記著親哥平時對什麼都冷冷淡淡的從來不動心的啊。

他是知道親哥跟嫂子感情一直不錯,誰想到會深到這種地步……

別的編導也都看懵了。

千里迢迢的送信也算了,信是自己親手一筆一劃寫的也算了,還夾雜這麼多的禮物!

天鵝的羽毛,月季花和玫瑰幹花書簽,瑪瑙串成的手鏈,甚至還寄了個帶芭蕾小人的音樂盒——

你們這是熱戀期吧?!

旁邊有幾個圍觀的小姑娘眼睛都紅了,簡直被感動的都說不出話來。

她們知道越亦晚的身份時,本來就有點小驚訝了——

但是聽說皇家都是恩恩怨怨一堆糟心事,怎麼在這兒就這麼暖心呢。

就算是強行作戲博取關注,也沒有人能做到這個地步啊。

還有英國人過去問,他們是不是剛剛結婚,連蜜月都沒度就過來參加節目了。

越亦晚回過神來,誠實地回答了問題:“結婚一年多了。”

我們是不是對結婚這件事有什麼誤會?

你們兩怎麼搞的跟簽訂了什麼靈魂契約一樣??

花慶之看著主持人在採訪著他,忽然也深呼吸著揉了揉臉。

不行,將來等我談戀愛了,我也要找個超可愛的媳婦!然後天天把她捧在心裏寵!

絕大部分選手的家人都在第一天錄製結束之後離開了,但花慶之多請了幾天假,在節目組允許的情況下在場外圍觀九進八的比賽。

這一場比賽是全程在棚區外拍攝,而且聽說活動範圍還挺大的。

雖然在鏡頭裏沒有任何工作人員的痕跡,但是實際上整個節目組都已經將傾巢而出,帶著選手在街頭包圍了半個圓圈。

花慶之被擋在外緣,而且不能貿然和越亦晚有任何互動,但同樣可以看見寫著規則的標牌和很多宣傳畫幅。

像這種綜藝節目,本身在場外拍攝,讓選手和路人接觸,就是在變相吸引相關討論度,為即將播出的節目造勢。

就算有好多路人已經掏出了手機開始拍攝各種圖片,導演和編導也沒有露出為難的表情,反而跟公開表演似的在早已租下的小廣場裏展示那九個工作臺。

花慶之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遠遠地給爸媽他們打了電話過去。

視頻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在視頻畫面變清晰的那一刻,他一眼就認出來了背景是哪。

這是——文清宮啊。

“爸?媽?你們在跟奶奶吃飯呢?”

“規矩呢。”太后慢條斯理道:“別叫奶奶,聽著老。”

“你哥哥也在呢,”張瑉把鏡頭轉了一些,讓花慶之可以看見太后和太子的樣子:“你現在還在美國嗎?”

“都在呢?!我跟你們說——我現在在節目的場外,你們要看直播嗎?!”花慶之高高揚起了手,盡可能地讓他們看見那主持人旁邊的九個選手。

太后的聲音忽然就拔高了:“他們在拍節目呢?!給我看看給我看看小晚在哪里!他贏了沒有啊現在排名怎麼樣?!”

“人家這還沒開始呢……”

宮裏這邊一家人剛吃完飯準備分開,聽見消息也都聚在了一起。

花慕之沒有等禦侍過來調整設備,直接把母親那邊的手機畫面投影到了電視上,連呼吸都有些不穩。

“你這麼做不會觸犯規則吧?”他下意識道:“不要影響到他比賽。”

“不會~好些路人都在拍呢。”花慶之忽然後悔自己沒帶個直播用的自拍杆,找了個高些的地方給他們做實況轉播:“好像快開始了——你們瞧見左邊第二個了吧,嫂子在那呢。”

太后一看見那場上九個月牙狀的縫紉台,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節目感覺會比之前歪愛趣歪還好看啊,不會也是一週一集吧。

花慕之看見熟悉的身影時,只感覺心跳都開始加速了。

晚晚好像瘦了好些,脊背挺得筆直,儀態也一如既往的好。

花慶之努力調整著焦距,讓他們能夠看清楚規則。

“全是蝌蚪文一樣歪歪扭扭的,這老外們的字好難看啊。”

“我給您翻譯……您別急……”花慕之看著電視,飛快地開始給家人讀對應的解釋。

『二十美元挑戰賽』

所有選手只能拿到二十美元,但可以在限定的街區裏進行材料的採購或收集。

這個街區裏有高端購物中心,有0.99美元雜貨店,還有專門的布料店或者西裝店——只要發揮想像力,可能什麼都可以買到。

但不允許賣藝收費,不允許乞討現金,也不允許其他和金錢有關的行為。

一個半小時內需收集完所有的必要材料,然後返回到現在的這個廣場裏。

花慶之靠近了人群,隱約聽見了他們的交談。

“好像說的是,題目是晚禮服,而且會公開進行公益競拍。”

“你去拍啊,”太后都急了:“別心疼錢!錢不夠我去給你轉!”

“奶奶這不是錢的事兒……我是他家屬,只能圍觀的。”

伴隨著就鈴聲響起,九個穿著明黃色風衣的選手各自散開,開始往好幾個方向跑。

“跟上跟上——”皇后都看的頗有些著急:“晚晚去東邊了!”

“媽我哪兒知道東邊在哪……”

“你背後!跟著他!”

小王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要變成人體直播器了,長歎了一口氣開始跟著跑。

他這回真是義務勞動的跟拍導演了……

-2-

越亦晚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去找附近的路人借了一張地圖。

他對這個街區並不熟,也不知道主持人介紹的那些店鋪位置都在哪。

路人見他並沒有手機,頗為好心的直接把地圖送給了他。

“好心人!”太后看的特別激動:“慶之你胳膊抬高一點!我看不見晚晚的臉了!”

我是你們親生的嗎……

花慶之雙手舉著手機,還得注意著晚晚身邊的攝像有沒有瞪自己一眼。

在拿到地圖之後,越亦晚第一時間去了附近的一元店,開始找所有他能看到的材料。

“哎哎哎這不對啊,這裏頭都是什麼拖把啊雨刷之類的,”皇后看著都有些著急:“就剩二十美元,總該買點什麼緞子布料吧?”

越亦晚買了基本款式的針線,又去日常區裏找了好幾遍,直接開始在那裏挑起東西來。

他身邊有各種雜物,比如洗碗用的鋼絲球、灰色的一卷卷垃圾袋、長長的豎式雨傘,但沒有一樣是和衣服有關係的。

“你確定題目是做晚禮服?”花慕之皺眉道:“是不是聽錯了?”

“應該是啊……”花慶之趁著晚晚在遠處挑挑揀揀的功夫,出去看了一圈。

遠處還有選手在拜託路人把外套或者T恤送給他,在鏡頭前帶著好心人擁抱合影。

還有人直接拿著二十美元沖進了酒吧,不一會兒竟贏了五十美元出來。

花慶之在外頭轉了十分鐘,回去時發覺晚晚已經提了一大籃子的東西在收銀台前排隊了。

他還在低頭算著價格,顯然有些東西好像超出了預算。

銀髮青年頗有些不舍的把東西從籃子拿出來了些,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再想了想又拿了出來。

“你直接給他五百美金啊!!扔到他腳邊不行嗎!!!”太后平時挺端莊的一人,一看這種節目就真情實感的不得了,直接拍著黃花梨木的扶手道:“你難道沒帶錢包嗎!”

“奶奶這真不行,”花慕之坐過去哄道:“把錢搓成卷扔過去也不行的……節目組那邊已經規定了……”

花慶之也不敢貿然接近他,只留神看著籃子裏的各種東西。

塑膠袋,蛇皮編織袋,鋼絲球,雨衣,雨傘,還有圍裙。

這是要做什麼東西?搞個家務活兒十件套?

越亦晚並沒有看見背後舉著手機蹦來蹦去取景的小王爺,他最後算了一遍價錢,心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二十美元想要買好的布料,實在是太難了。

他寧可把時間節省下來,好在製作上多出些細活兒。

這附近確實有西裝店和布料店,但是第一路途遙遠容易迷路,第二是未必能跟人家達成合作,可能會兩頭都兼顧不過來。

而且一件衣服至少用兩種料子,把錢全花在那上面,其他的綴飾和腰帶更是不用想了。

他低頭掂了掂手裏的鋼絲球,忽然想到一個遙遠的梗。

為什麼……這個叫富婆快樂球來著?

隊伍很快輪到了他這裏。

越亦晚幫那老美遞著商品,俐落道:“一共十九塊八毛五,您直接退給我十五美分就行。”

對方歪著頭看了眼他典型的亞洲人面孔,嘟噥著什麼把後面的價格全都掃了進去。

“嘀!”

總價格很快就出現了,確實是$19.85。

“退給我十五美分就行。”

那美國姑娘一臉茫然的又看了他一眼,伸手戳著收銀臺上的數字。

這店一看就是老店,收銀台都是舊設備。

越亦晚等的簡直要焦慮症發作,強迫自己看著她慢吞吞地輸數字算結果。

螢幕上終於跳出來該退的金額。

“你是怎麼算的?”那姑娘頗為好奇:“怎麼像一眼就能算出來?”

“……這是超能力。”越亦晚拎走了袋子:“亞洲人專屬。”

他折返回工作臺的時候,還剩一個多小時。

在回去的路上,他就已經拆出了一袋鋼絲球,開始破壞它們原有的輪廓。

花慶之已經跟著跑了全程,這回也漸漸習慣了直播,還跟著在旁邊解說:“他好像在把這幾個球全都捋出來——”

皇帝看的一臉納悶:“這東西要是弄到衣服上,不紮得慌?”

等越亦晚小跑著回到縫紉台前的時候,其他人還一個都沒有回來。

“請問我可以先開始做嗎?”

“可以,”主持人露出會心的笑容:“你擁有額外的一個小時。”

越亦晚匆忙點了點頭,直接開始在人臺上掛東西。

他買的一次xin雨衣和雨傘全都是白色的。

雨傘上面蒙著的防水布被完整地取了下來,圍裙被剪下了所有的系帶,但是花花綠綠的布面反而被扔在了一旁。

塑膠袋也全部都是白色,全部都分類好了之後放在旁邊,還記著用東西壓好,免得被風吹跑。

他沒有畫稿子,也沒有打版,完全是靠著腦子裏的立體圖像開始做衣服。

內襯是可以親膚的白色洗碗布內襯,摸著和棉質面料其實沒什麼區別。

他拆了好些大塊的洗碗布,做了足夠的基本內襯,然後開始用圖釘來固定外面的各種層次。

花慶之直接借了一把凳子,站在上面去繼續直播。

他還特意租了個充電寶,把畫面拉到了最大。

……要是來個八倍鏡就好了。

花慕之都看的有些緩不過神來。

此刻鏡頭裏的越亦晚,雖然因為距離和角度的原因,看著模糊不清晰,卻也和宮裏那愛撒嬌愛胡鬧的小傢伙判若兩人。

他在發著光。

剛才還喧鬧不止的宮殿也安靜了下來,一家人都在屏住呼吸看他的每一個動作。

這簡直和變魔術一樣。

晚禮服做的是垂地的設計,一共有三層。

第一層是內襯,有基本的版型。

第二層是外層的主要設計,從袖子到衣領到下擺,無一不是講究而又漂亮。

第三層,是錦上添花的綴飾和薄紗。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在不借助任何布料的情況下完成的。

塑膠和布料一樣,哪怕顏色相同,也會有各種質感和重量的區別。

有的輕薄透明,遮光度弱垂落感弱,風一吹就會飄起來。

還有的形狀微固定,只能彎折弧度,但不可能大幅度的改變形態。

而越亦晚哪怕只是用手一摸,都能夠立刻確定那些素材的使用位置。

他裁開了白色垃圾袋和白色雨衣,去掉多餘的邊緣,把它們變成整塊整塊的布料。

他用502膠水固定著無法縫合的區域,用記號筆給部分邊緣補色。

那看起來只有個雛形的長裙,真的一點點的開始變化出彩。

脖頸系帶被做了出來,**露肩頭和鎖骨,僅僅在脖頸背後打一個蝴蝶結。

胸前沒有扣子的裝飾,料子是光滑的雨傘布料。

下擺有公主般的蓬鬆裙擺,而且被做出了層層疊疊的波浪效果,微風輕拂時就此起彼伏,好看的如同雲朵一般。

直到這個時候,才有人陸續帶著材料折返回來,見到越亦晚的人台時簡直跟見到鬼一樣。

最後十分鐘裏,幾乎所有人都到齊了,有的人就拿了一匹布,還有人簡直買了三大包東西,走路都有些不穩。

在時間截止的十五分鐘後,有個男孩抱著明顯是高級面料的昂貴材料跑了回來,被當場宣佈零分,直接痛哭出聲,完全陷入了崩潰的狀態。

越亦晚還在專心的做著長裙,眼睛裏耳朵裏什麼都注意不到。

他已經完成了絕大部分的設計,連那脖頸後面飄逸的長長絲帶都做了出來——

面料自然不是垃圾袋,而是一元店裏的長手帕。

他開始確認每個位置的裁剪和縫合,不斷地固定著多個地方。

“我本來還覺得,今天看完小慶的轉播,回頭這一期節目就不用看了……”太后喃喃道:“這孩子是怎麼做出這玩意兒出來的?”

皇帝也懵著:“我回頭陪您再看一遍。”

他們平時只覺得這太子妃是個小有才華的年輕人,今天見識這一番,真是都找不到感歎的形容詞——

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

花慶之都沒注意自己的胳膊已經酸了,忽然當著爸媽奶奶的面說了聲臥槽。

他後知後覺地咳了一聲,卻還是忍不住揚起了聲音:“你們看!他在做什麼!”

花慕之看向那個畫面時,眸子都睜大了。

鏡頭裏的越亦晚,好像在用鋼絲球做梅花。

-3-

鋼絲球本身就是很容易變形的東西。

它線條多,由幾千根細線組成,而且好彎折。

越亦晚用剪刀直接剪開了半袋子的鋼絲球,在基本完成的那白色紗裙旁邊在悶頭做著手工。

其實那裙子已經完成度很高,哪怕拿不了第一名,也肯定是前三名的水準。

可是他還在繼續做著細活兒。

一部分的鋼絲被揉搓成粗線,彷彿是那虯曲的樹枝和樹幹。

還有一部分的鋼絲先被舒展成平面,然後再開始揉捏各種細節。

花慕之猜的一點都沒有錯,他真的在做梅花盆栽般的東西。

他當初握著他的手,親自教過他怎麼畫墨梅。

老幹多曲折,示其老態,宜瘦。

發於老幹者,宜直,均以中鋒筆劃之。

梅花之美,在於長短曲直不同,在於那長長細枝上的一小團又一小團的重瓣。

越亦晚把粗細不同的細枝粗幹揉搓出來之後,就開始集中做梅枝。

梅枝上的花很好表達,因為這些鋼絲本來就有很多的回環和重疊,就如同那一朵又一朵交疊開放的梅花。

他把那些東西全部都組裝到了一起,開始接著調整整體的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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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枝條交錯在一起,便有了景觀盆栽一般的效果。

雖然線條都是冷鐵色,但就是被莫名地被賦予了墨梅之態,連枝頭的一朵朵花都栩栩如生。

越亦晚捧著那鐵藝般的點綴回到衣服旁邊,開始用它們來裝點裙子的下擺。

上半部分和袖子上的薄紗都是純色。

下半部分的長擺竟開出大片大片的梅花,在一片純白中毫無違和感。

銜霜當路發,映雪擬寒開。

明明是古意和冷色的墨梅,卻因為枝葉花瓣的立體感,以及那西式的裁剪風格,給了這衣服後現代的特殊感覺。

這晚禮服的裙擺向兩側分開,無數枝葉花瓣攀附而上,極其立體而又清晰的睡在裙擺上。

薄紗覆在繁花長枝之上,彷彿是似有若無的輕雪。

越亦晚買了六袋鋼絲球,全都拆了個乾乾淨淨。

直到他把全部細節都裝點好了之後,才緩緩地捂著胸口蹲了下去,示意攝影師叫醫生。

主持人根本移不開視線,這時候發覺他身體不舒服,頗有些慌張的去親自叫了醫生。

還好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最近沒有休息好,加上飲食不習慣,有些低血糖發作。

這種比賽看著只是搞藝術創作,其實無形中也在消耗大量的能量。

不僅需要密集的各種動作,而且腦力消耗也很多。

越亦晚這一蹲下去,再站起來都有些不穩,還需要靠著攝影師幫忙扶一下。

鏡頭外的花慕之直接站了起來,擔心的想直接買飛機票去看他。

越亦晚其實剛才就有些眩暈感,但不敢讓那沒定型的梅枝就放在那邊,一直都在硬撐著做完。

他被扶出了鏡頭外,捧著葡萄糖水坐在休息區裏,臉色有些蒼白,手也在微微顫抖。

想來肯定很不舒服吧……連眼神都有些失焦了。

小王爺本來特別著急地沖了過去,可看見專業的醫生已經到位了,也沒有貿然過去。

他一直不敢打擾嫂子比賽,怕自己做錯什麼會讓他的成績全都泡湯。

趁著這強行中場休息的時間,越亦晚忽然跟旁邊的編導說了句什麼,對方很快拿了手機過來。

撐不住了。

這種時候,只想聽見你的聲音。

花慕之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太子看著鏡頭裏歪著腦袋打電話的青年,深呼吸了一刻,也拿起了電話。

“歪——”越亦晚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笑意:“想我沒呀。”

“嗯……”花慕之看著鏡頭裏還在捂著心口深呼吸的他,輕聲問道:“你狀態還好嗎?”

“精神著呢,簡直可以去跑個五圈兒。”越亦晚悶了那半杯糖水,等待著發抖的症狀慢慢緩解,聲音依舊很有活力:“等我拿了冠軍回來,記著請我去喝魚頭湯呀。”

他假裝著無事發生,把脆弱的一面也掩蓋了過去。

花慕之也假裝著一無所知,只平靜地聽著他絮絮地說著什麼。

五分鐘的限定通話時間好像一晃而過,編導還多等了三分鐘,才做手勢示意他該掛電話了。

越亦晚拿著電話聽著另一端的聲音,簡直想今晚就坐飛機回去抱抱他。

想賴在你懷裏睡一會兒,想牽著你的手不放開。

“要掛電話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開口道:“我愛你。”

逃避了許久的東西,原來也這樣的讓人沉溺。

他曾經不敢觸碰這些情感,以為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和誰有感情的往來。

可是就這麼一路沉淪了下去,連內心都為那個人燃起了一腔不滅的火焰。

再累再難受,哪怕身體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可只要聽見他的聲音,就好像一切都消失了。

整個世界,都會為愛人的存在點亮所有的光。

他的這一句我愛你,比花慕之的晚到了好幾個月。

可花慕之願意等。

“我也愛你。”他握緊了電話,看著螢幕上的他道:“照顧好自己。”

“嗯。”

越亦晚親了一下話筒才掛掉通話,把手機交給了編導。

他伸了個懶腰,再度返回了比賽區,開始調整飄帶和褶皺。

花慶之站在場外,拿著電話道:“哥,你也別難受,我等會比完賽就給他準備藥跟吃的去……”

花慕之坐回了沙發上,長長的嗯了一聲。

他明白這些,偶爾還是會關心則亂。

哪怕晚晚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呆上好幾年,也會健康又強大的渡過各種難關。

他一直都很堅韌又自強,是只把柔軟的一面給自己看而已。

這一場比賽,一共進行了五個小時。

隨行的醫生還沒開口,好幾個編導和工作人員就主動給越亦晚遞了幾回小餅乾和巧克力。

一共有九個參賽人員,但最終得了零分的有三位。

不是手裏的工具或者布料不足以完成全部任務,就是返回時間太晚直接出局。

如果賽制僅僅是在小雜貨店裏買東西,可能他們都能提交出作品來。

但節目組故意把區域放大到整個街區,還告訴他們有各種各樣的選擇,其實是在隱秘的引導著他們因為貪婪或者野心而犯錯。

這個節目的難度,一直都在不斷地加大。

越亦晚是第三個完成作品的人。

那長裙上的墨梅猶如懸空的線雕一般,色彩和明暗對比都讓人為之驚詫。

明明衣服的面料廉價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但卻最終被競拍到了上十萬美元的價格。

“——歡迎來刷卡!”

“所有相關收入都會捐給兒童權益基金會!”

“支票也可以喲!”

導演站在旁邊看著不斷飆漲的數字,抽了一口煙道:“撒母耳這個名字,遲早會成為年度流行。”

旁邊的嘉賓也笑了起來:“也許就在今年呢。”

話音未落,主持人高聲道:“讓我們慶祝撒母耳•越拿下第五個第一名!這真是實至名歸!”

“讓我們拭目以待,這場神話是否會一路走到決賽!”

全場都爆發出熱烈又響亮的響聲,還有人高聲吹著呼哨,在為他喝彩叫好。

青年笑著鞠了個躬,彷彿穿過鏡頭在凝視著誰。

花慕之望著螢幕,半晌才起身道:“我先回東宮了。”

皇后拍了拍他的肩,無奈笑道:“我現在也挺想他了。”

花慶之在這場比賽結束之後,直接請全攝製組的幾十號人一塊吃了頓飯。

那些美國佬法國佬們吃大餐就好,不用特意安利什麼中式的食物,畢竟存在口味代溝。

美國人喜歡吃齁甜的食物,一杯霜淇淋的含糖量能讓亞洲人吃到懷疑人生。

他單獨拜託廚子給越亦晚做了滋補的湯粥,還配了糖醋小排和松鼠鱖魚。

雍王殿下吃的一臉感動:“老美這些漢堡真不是人吃的東西,還是你會疼人。”

食堂裏雖然供貨充足,但不是蛋餅熱狗就是培根,吃多了真是讓人難受。

這怕是英國廚子承包的後廚吧??

花慶之給他又舀了一碗排骨藕湯,特別好奇地開口問道:“哥,你是怎麼想到用塑膠袋子做裙擺的?”

越亦晚琢磨了一下,如實地回答道:“因為大學那會兒做畢業設計的時候,拿一次xin桌布救過場。”

這也是強行拿這玩意兒當歐根紗用了。

等到了分別的時候,花慶之推著行李箱在影視棚區門口和他告別。

越亦晚忽然想起了什麼,從兜裏掏出了一個小墜子出來。

那是他昨晚臨時拿布料縫的小海豚吊墜,毛絨絨的水藍色配上芝麻豆小眼睛,看起來特別Q萌。

“拿去做鑰匙扣吧~”

花慶之笑眯眯地接了這毛絨小海豚,當場就拴在了鑰匙上。

“我哥要是知道,肯定又得吃醋了。”

“他啊……”越亦晚又揚起了笑容。

“我這一輩子都歸他了,想要什麼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