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花慕之在劇組的時候,有時會走神。
他會看著場景裏的小王爺和太子嬉笑玩鬧,看著戚麟揚弓射箭,看著江絕露出少年般的陽光笑容來。
他們確實把故事給演活了。
在寫這個故事的時候,花慕之有意識的把傳記和小說區分清楚,故事也帶上了虛構xin和改編,主要故事也加入了許多朝堂上的爭鬥。
小王爺作為外邦豪富之子嫁入這個國家,本身是為了制衡太子的存在。
而太子既要面對一眾宮妃的揣測和構陷,一邊要和兩黨的清流武官往來試探,其實也活在夾縫之中。
這個故事有一明一暗,需要對情緒和感覺有個直接的把握。
在東宮之中,太子和小永王什麼都不用在意。
他們因為意外而交心,因為種種的機緣巧合而不斷地瞭解、信任對方。
在對方身邊的時候,兩人只用做最純粹的自己,感受火熱而又真摯的感情。
而到了朝堂之上,兩人又如同默契的隊友,根據不同的戰局擺出種種表情來。
或者故作疏遠,看見對方的時候都會流露出厭惡冷漠的表情。
或者突然多了些難言之隱,彷彿是在苦苦單戀著。
兩個人都是扮豬吃老虎的老手,這個時候也相當的默契。
宮中的老臣們在想著法子架空皇帝,要脅太子,殊不知自己早已經被算計了個乾淨。
江絕平時是個清冷又淡定的xin子,其實和花慕之有些相似,只是一個自帶疏遠感宛如高嶺之花,一個溫潤親切如掌中之玉。
但是在鏡頭裏,嬌憨也好,風骨也好,商人特有的圓滑笑容也好,竟全都不費吹灰之力的能夠貼切呈現。
也真是奇了。
花慕之原本電影和電視劇都看得少,可哪怕沒有系統學習過這方面的表演知識,也能感受到他作為演員的強大磁場。
比起觀賞他十年前的舊作,現在的江絕簡直蛻變到了更加無人能及的高度。
他哪怕只是靜靜地立在那裏,鏡頭裏的配角們甚至是宮女太監,都會不由自主地被帶著入戲。
戚麟在對戲的時候,也會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他看著江絕的時候,就是一副凝視愛人的眼神,不需要任何矯飾。
“真像江皇啊。”有人小聲道。
“CUT!”
中場休息的時間裏,江絕大概補了一下妝,過來跟花慕之確認下一幕的拍攝細節。
“你今天下午就回臨國了?”
“嗯,那邊有些私事。”花慕之翻開了劇本,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間。
不知不覺,都已經快到了決賽的日子了。
是不是……四天后晚晚就要參加決賽了?具體是幾點結束來著?
他回過神來,翻找到了下一幕要拍的具體戲份。
在這一幕裏,戚麟飾演的太子是剛剛被人威脅完。
那惱羞成怒的將軍直接拿小永王的xin命作為要脅,一度口出狂言想要讓他就範。
而在這一幕裏,需要有一段沒有任何臺詞的戲份進行心理表現。
為了《風鳥花月》這部電視劇,他們簡直廢了好些的心。
射箭,畫畫,撥弄算盤,甚至是背各種詩詞歌賦。
戚麟原先沒有射箭的經驗,先前練了好久,花慕之還抽空教過他要領。
但是這一幕戲在原著裏是不存在的,後面這邊是商討之下決定要增加的內容。
“你覺得,他在這個時候,應該做點什麼比較好?”
花慕之思考了一會兒,忽然道:“做摺扇。”
“畫扇面?”
“不僅僅是畫畫。”
他提起筆,寫了一個大概的過程。
如何烘烤竹骨,如何焚香薰紙,如何繪製扇面……
整個過程都寫的清清楚楚,完全是信手拈來。
江絕還真的沒見過他這樣的隱士般的真君子,對這種古代的東西簡直和歷史學教授一樣通透。
他把紙交給了道具組,不出二十分鐘,各種小火爐和線香都已經悉數準備好了。
但確實整個劇組裏,只有花老師懂這方面的具體操作流程。
“要不這樣。”江絕提議道:“我們用畫面的剪切,太專業的內容您來代做,畢竟國畫什麼的確實需要長期的功底,不可能一蹴而就,做扇子估計也是這樣。”
花慕之也不推辭,只換上了另一身戲服,站在了案牘之前。
說來也是奇怪。
這一身越亦晚親手做的長袍,其他人都穿的馬馬虎虎,靠衣服來襯托人。
畢竟用料講究刺繡精緻,衣服的華貴之氣能讓人都增色不少。
可到了花慕之這裏,明明他是現代式的垂耳短髮,卻彷彿個人氣質同那華袍能夠相互嵌合。
他不用旁邊的服裝師幫忙系扣,自己對每一樣綴飾熟稔的很。
畢竟這些東西的位置、講究、用料,全都是自己當初親口講給晚晚聽的。
兩人那時候倚在案旁一個畫畫一個碼字,一晃就是一晚上。
等鏡頭燈光就位,他挽起了袖子,開始一個一個流程的走過去。
素淨又骨節分明的一雙手露在鏡頭裏,如同白玉竹般好看讓人移不開眼睛。
更妙的是,在畫扇面的時候,他的那一幅雲闕山影圖簡直揮毫而就,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參考和猶豫。
花慕之一個人在那鏡頭前屏氣凝神,表情沉著而又大方。
他站在那,劇組裏好些姑娘都被撩的捂著臉,要不是顧忌著老闆和保密合同真要拿手機偷拍了。
這幾個鏡頭全都是一遍過。
江絕也看的頗為驚訝。
他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因此也更加難以想像他平日裏的生活。
當初自己不用手機不用社交媒體,一度被表演班裏的同學揶揄為江老幹部。
但像太子這樣的人……恐怕就跟活化石一樣了吧。
等劇組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了,花慕之跟大家揮手告別,坐著私人飛機回了臨國。
他返回溯明廷的時候,忽然感覺馬車的方向不太對。
這不是去東宮的路啊。
“現在是要去哪里”
“去中宮,殿下。”霍禦侍在車窗外小聲道:“殿下和小王爺現在在等您。”
慶之也過來了?
花慕之怔了一下,心裏提前提了一口氣,開始思忖什麼事要鄭重到這種地步。
馬車很快就到了宮門前。
他理了下衣領,大步走了進去。
不僅皇帝和慶之在這裏,宮裏其他的長輩也全都來了。
“慕之回來了。”皇后笑了起來:“路上辛苦了。”
花慕之不動聲色跟他們行禮,同時觀察著每個人的神情。
不像是很嚴肅的事情,反而都有些期待。
“這麼晚了,母親怎麼還沒有回去休息?”
“我把慶之叫了回來。”皇帝開口道:“因為臨時想到了一個決定。”
“決定?”
“小晚應該是四天后參加決賽,對吧?”
對,這兩個月裏,他寫了二十多封信,一直在安靜又隱忍的等待著。
花慕之神色微動了一下,仍然控制著自己的表情,在父親面前時刻都注意著規矩。
“是。”
花弘原看向自己的二兒子,又抬頭看向他:“你想過去看他嗎?”
花慕之愣了一下,臉上露出空白的表情。
“我……過去……看他?”
“對,你想去嗎?”皇后笑著跟著問了一句道。
“去美國?”花慕之下意識地再次看向他們道:“你們願意讓我去美國嗎?”
“不然我為啥要回來呢。”花慶之撐著下巴懶洋洋道:“雞蛋不敢放在同一個籃子裏啊。”
萬一親哥真在國外出了什麼事,他將來就是下一任倒楣皇帝了。
“我……”花慕之只感覺腦子裏都是一片空白,好像都有些停止思考了。
“很多年前的那樁事情,你伯伯也只是被捲入政治鬥爭中的無辜棋子。”
皇帝頓了一下,語氣意味深長:“如今格局穩定,皇家和兩方都建立了更加深刻的利益往來,從宏觀上來看,暫時是安全的。”
但他也不敢做一個完全的賭。
哪怕美國洛杉磯那邊已經備下了周密的安保力量,哪怕二兒子在外留學多年還沒有出過問題,但放任花慕之出國看看,也是需要勇氣的。
他這一次把花慶之叫了回來,也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可以的話,他和皇后希望這是給予他自由的開始。
從今往後,這個孩子應該體驗更加豐富和自由的人生,應該放下一些並不是那麼重要的責任。
他也應該為自己而活。
花慕之半晌都沒說話,但是腦子裏已經開始想像在美國見到越亦晚的各種場景。
他甚至不知道美國的機場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去了那兒之後應該去哪才能找到他。
可是好想離開這裏,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也好想見到他。
花慶之喝了口草莓牛奶,扭頭看向皇后道:“我哥都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了,你們早幾年就該把我抓回來當人質的。”
“節目組那邊剛好也打電話過來給了邀請,”皇帝仍舊注視著太子:“我們商量了很久,想把這個機會留給你——即使公開出鏡也沒有什麼。”
“哪兒有你這麼說話的。”皇后瞟了慶之一眼,轉頭看向花慕之,口氣柔和了許多:“護照和簽證都是小問題,便衣安保也提前安排好了。”
“去了美國之後,會有人照顧你和晚晚的衣食住行,去那呆一個星期,就當度個小蜜月,怎麼樣?”
長公主抱著小世子笑眯眯道:“玩的開心啊。”
“這要是嫂子贏了,那就是跟他慶祝道賀,你們兩玩個痛快就好。”花慶之接茬道:“他要是沒拿第一名,你也能好好在那安慰他,你看這多完美。”
在旁邊悶頭喝茶的太后橫了他一眼:“會說話嗎?”
“呸呸呸!我嫂子一定拿第一!”
-2-
花慕之當真覺得這件事和做夢一樣。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種機會,就和結婚前覺得自己只是一個附庸一樣。
當初在參加花月賞的時候,他一度覺得和誰在一起都沒有區別,不過就是相敬如賓的過完後面的人生而已。
後來在和越亦晚交心之前,他也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在其他的事業上擁有更加主動和不可思議的發展。
可現在的自己,不僅僅擁有一個可愛而聰慧的愛人,擁有一段讓人甘願傾注所有時間和心血的事業,還能夠真正的去更遙遠的地方看一看。
他拿到了一個全新的身份,在護送下坐上了飛機,去了美國。
錢鐘書曾經寫過一句話。
“約著見一面,就能使見面的前後幾天都沾著光,變成好日子。”
這句話在《小王子》裏,也有類似的出處。
“假如你下午四點要來,我在三點的時候就雀躍不已。”
從出宮到進入機場,從安檢到海關,再到飛機發動沖上雲霄,夜幕漸沉月色如水,花慕之都有些怔然。
真的……要看到你了。
他在點單飛機餐的時候,在被日光照醒的時候,在填寫入境單的時候,所有的想法和情感都格外的清晰。
還有五個小時,還有三個小時,走出機場去那個拍攝園區裏,就可以看到你了。
他有那麼一刻,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等著吃糖的小孩子。
越亦晚在看到決賽的相關宣傳海報的時候,都有些恍惚。
真是嗖的一下就跑到決賽了啊,跟做夢一樣。
好像昨天花慶之都在這跟自己一塊參與九進八,今天就突然到了決賽。
時間真是過得飛快。
雖然其他的選手一個一個告別,連SOY也止步五強,但自己這邊確實跟鬧著玩似的。
《璀璨新衣》拍了二十多季,最高的記錄是有位女選手在十五年前連著拿了十一個第一名——她現在已經是歐美圈子裏公認的時尚女王了,連聖馬丁學院都給了她客座教授的榮譽,個人品牌更是成為各種名流和權貴的寵兒。
如果他今晚拿到冠軍,就能打破這個記錄。
會……嗎?
統共就剩三個人,而且還不透露決賽內容。
越亦晚看了眼大廳的掛鐘,去找編導借了電話。
節目組的破規矩,是從比賽開始到結尾,一共只能打三次電話,每次只能打五分鐘。
他跟攢著糖果的小孩一樣,就是捨不得剝開糖紙。
結果攢著攢著,這就已經到決賽了。
慕之現在……在做什麼呢?
他還在臨國那邊的劇組做顧問吧,也不知道有沒有變瘦。
越亦晚又看了眼時間,心裏算了一下時差,把電話撥了過去。
手機響了一會兒,終於被接通了。
對方的聲音有些不穩,似乎在按捺著情緒。
“晚晚?”
“你這是……剛從健身房回來?怎麼語氣聽起來不太對?”越亦晚非常警惕:“別是有了哪個小妖精吧。”
“沒有,我剛下飛機,有點累。”花慕之長長舒了一口氣,揚起笑意道:“你要參加決賽了嗎?”
“對,就在一個小時之後。”越亦晚輕咳了一聲道:“這不是臨上戰場之前,跟你共度最後愛的五分鐘。”
“想我沒?”
“好想好想。”花慕之握緊電話道:“終於要見到你了,我好開心。”
“那是,我拿完冠軍就撲棱著翅膀飛回去見你。”越亦晚瞬間回到元氣滿滿的狀態,笑的跟個小傻子一樣:“你等著我!”
“不要緊張,不要著急。”花慕之認真了語氣道:“你可以想像,我現在就在你的身邊,在看著你。”
越亦晚的眼神溫和了許多,也握緊了手機。
“我知道。”
“你一直都在給我力量。”
五分鐘一到,他們相互道別。
然後越亦晚朝編導晃了晃手機,又撥了回去。
對方很快就接了電話。
“沒想到吧——又是我!”越亦晚笑眯眯道:“意外不意外!”
花慕之笑意加深:“你再這樣,我就過來找你了。”
“那我給你打一百個電話,你豈不是現在就出現在我面前了?”越亦晚長長的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認真道:“……我愛你。”
“……等我回來。”
“嗯。”對方隔著話筒親了一下:“我也好愛你。”
“比賽結束見。”
小越同學掛了電話,雄赳赳氣昂昂的去了節目現場。
已經有好些媒體排成長隊,選手們都有規定的半小時賽前採訪時間。
這些記者恨不得把話筒懟到他的臉上,法國口音英國口音讓好些位組都聽起來頗為奇怪。
越亦晚跟愛人打完電話,心情大好的挑了好幾個問題回答,還不忘對著鏡頭飛吻了一擊再離開。
好幾個女記者直接開始尖叫了。
終於——到了決賽的時間。
主持人還是那兩個主持人,都穿的跟剛搶劫完鑽石店一樣,從頭到腳都閃閃發亮晃得人眼花。
評委席又坐著好些大佬,有時尚界的演藝圈的文化部的,聽說也是這一次的出題人。
三個選手依次在勁爆的搖滾樂和炫酷燈光中冉冉升起,觀眾們的嘶吼聲呼哨聲猶如演唱會現場。
越亦晚出去的時候,一度感覺自己像是烤爐上的小火雞。
這幾個大燈晃得人都能被烤熟了啊喂!
主持人俐落的介紹完評委和選手,話鋒一轉,終於到了正式的規則上。
“這一次的決賽,我們進行了全新的賽制升級!”
“一共分為打分制的兩個模組,總分數為一百分!”
其實按照之前二十多季的慣例,雖然也是打分制,但都是給一個稀奇古怪的命題,或者是稀奇古怪的命題X2,比如‘斑馬與魚’,‘威士卡與熱帶雨林’,讓選手強行開腦洞創新設計。
一二三名都直接按照分數來排,基本上是一塊出爐的。
但是這要開兩個模組……豈不是要做兩套衣服?
越亦晚有那麼一點點虛。
真做兩趟,他搞不好得當眾表演喝糖水了。
“第一個模組的內容——是異形立裁!”
“讓我們的道具現在登場!”
下一秒,衣櫃般的長台在蒸汽中緩緩升起,三個人台也逐漸清晰。
三個選手都懵了幾秒鐘。
節目組你們好狠的心啊!!!
要知道,傳統的人台那都是按照標準身材來的,從胸圍到腰圍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差距。
但是現在擺在臺上的三個,完全都是SSS級的難度!
第一個人台不僅是個大胖子的體型,上腹下腹蝴蝶袖都頗為明顯,而且脖子上都是贅肉。
第二個人台是個麻杆體型,簡直跟厭食症患者似的……
像維多利亞的秘密裏的超模,基本上都要做到肌肉線條緊繃,擁有勻稱感和力量感——完全靠節食減肥的話,那幫姑娘們根本沒力氣背著幾十斤的翅膀來回走那麼遠。
體型過瘦會讓胳膊胸腿屁股都通通沒有,在歐美這邊是病態而且醜陋的象徵。
而第三個……完全不應該被稱作人台,而是長頸鹿台。
——誰要給長頸鹿做衣服啊!
長頸鹿是穿裙子還是穿褲子啊!!
越亦晚揉著太陽穴,心想這都是什麼鬼才混蛋出的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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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哪一個……都很災難啊。
中間那個麻杆人台,簡直跟筆桿似的一點起伏都沒有,什麼衣服掛上去都跟拿根杆子挑著似的,其實也不是什麼好選擇。
“按照上一輪比賽的排名順序,請現在做出選擇。”
第一名的那個來自俄亥俄州的美國姑娘直接伸手一指,選了中間的麻杆。
人們把目光移到了越亦晚的身上,還有人開始起哄讓他選長頸鹿。
長頸鹿那個……確實也不好做。
雖然是立裁,但這三件衣服等會兒都是要參加公開競價的。
能夠在競價佔據優勢的,大致有兩種。
第一種,就是足夠街頭的潮款,無論男女都想穿著它到處顯擺嘚瑟。
第二種,就是足夠高端的時尚款,讓人一眼就能感受到高級質感,讓人覺得這衣服和這主人都是上流人士。
越亦晚想了一會兒,還是選擇了那個胖子。
不管了,就它吧。
他們三個人很快站在了茶杯狀的工作臺面前,三位主評委也上臺來跟他們進行最後的祝福xin握手。
“祝你比賽順利。”
“謝謝。”
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三個評委忽然同時拿起了那工具臺上的長木尺,動作一致的把它們同時折斷!
“哢——嚓!”
越亦晚都懵了。
有個選手直接捂住了臉,神情不亞於看見自家養的鸚鵡被剪了尾巴。
緊接著,那三個評委又動作一致的拿起了剪刀,然後把卷尺也剪成了三段。
他們直接把所有尺子都全部帶走了,還有個人笑著揮了揮手:“比賽順利呀~”
沒有尺子你還讓我們玩什麼啊?!
你們還有一點點的人xin嗎!!
越亦晚揉了揉臉,這回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節目組果然是沒有下限的存在,在舉行決賽之前都沒跟他們透過哪怕一點點的口風。
把難度加強到這種地步,真是盼著死同行是嗎?!
“我宣佈——計時,開始!”
越亦晚回過神來,圍著那圓滾滾的人台開始做立裁。
軟體方眼定規也被剪了,硬尺也給撅了,他只能靠近乎是直覺的視距來確認不同的尺寸。
服裝結構設計一共有兩種。
第一種是平面設計,另一種就是他們現在在做的立裁。
立裁會更加貼合人體,也能更加充分地表現出不同布料的懸垂感。
可問題在於,設計師在完成立裁的時候,需要對人體有極其精確的把握——這也是他不會選長頸鹿的原因。
人本身是有骨骼的,而且骨骼會有彎曲擺動的幅度。
雖然做衣服的時候是靜態的,但無論是袖子領子,還是腰和背脊,都要考慮到動態時的綜合表現。
越亦晚琢磨著這胖子起碼有兩百多斤,決定開始做街頭滑板風格的潮款。
原因很簡單——給這人台做衣服,絕對需要遮肉。
晚禮服也好,學院風也好,本身都會對體型有一定的限制。
他不可能強行靠裁剪把兩百斤的人搞得像八十斤,只能在視覺效果上突破口。
仔細一想,老美這麼設計還是有道理的。
這邊的食物都是高糖高油高分量,糖漿和各種醬料跟不要錢似的裹,呆半年都能胖二十斤。
超模和有錢人們自然去的起健身房,吃得起營養的有機食物,窮人們一個個就跟吹氣球似的,各個吃的比在天上飛的瑪姬姑媽還要胖。
越亦晚找了反差強的黑白色布料,又林林總總抱了好些東西回來,圍著人台開始做立裁。
第一件事,是貼基本標記線。
胸圍線和臀圍線全部標畫好,就如同畫畫裏起手的比例稿。
大頭針標注著記號,筆尖還有些艱難地在肥肉間打著顫。
按照生物學的道理,腰部最瘦的位置,應該在第七頸椎往下三十七釐米左右,但是很顯然,這個米其林輪胎般的人偶只能靠目力去找。
越亦晚愣是摸了幾回他腰上的肥肉,心裏感歎了好久。
自己老了以後絕對要保持體形,做個酷炫的潮流老爺子。
前後中心線和側縫線也很快找好,假手臂也相繼安裝,領口線也大致標記了出來。
其實撅木尺剪軟尺這些事情,主要還是做一個節目效果,糊弄一下那些外行看熱鬧的觀眾。
他們拿著一根線,照樣可以比對袖口的周長,以及處理各種測量問題——不過也確實增加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越亦晚給這個胖子做的,是美式街頭款的工裝風格外套配襯衣。
這個級別的胖子的肉一般都是一圈圈的,就算有尺子都不好找准位置和尺寸,倒不如做盡可能寬鬆的款式。
他下手又快又俐落,剪裁和縫紉的時候也精准到位,很少會折返著修改什麼。
兩個小時的功夫,那亮綠色的外套和黑白大T就成功出爐,視覺效果上確實是好極了——
外套本身線條明確,不僅能繃住肩部的寬度,而且完全修飾了手臂上的贅肉,遮擋的嚴實不說還顯得灑脫隨xin。
而設計的更加出彩的,是那看似尋常的寬大T恤。
黑色本身就纖瘦,讓人容易忽略暗部的內容,視覺上以為有些部分是不存在的。
越亦晚用銀粉和白色條紋直接把那偌大的平面進行了視覺分割,其實是把左右兩側都劃分開來,中上部再噴繪街頭風格的炫彩塗鴉進一步強調視覺重點。
這樣一來,腰部兩側的贅肉一方面成為被眼睛不自覺省略的部分,另一方面外套的下擺設計也掩飾了許多。
短褲的設計也做了刻意的雙卷邊,讓人**露出小腿來,同時還有誇張的卡通LOGO轉移焦點。
過於肥胖的話其實很難做視覺差,倒不如把腿露出來一部分,營造俐落大方的效果。
按照節目組的規定,他還把帆布鞋、星球戒指、大銀鏈子以及各種細節配飾準備好,然後第一時間按下了計時器。
“撒母耳越第一個完成任務!”
人們站起來高聲歡呼,彷彿是看見他進了個三分球似的。
踩著高跟鞋的禮儀小姐過來把他的置衣架直接推走,另一個則請他去側場稍作休息。
另外兩個人還奮鬥在人台前,顯然也頗有些焦頭爛額。
一個是怎麼改都不滿意,連著好像做了好幾套。
另一個則是撫摸著長頸鹿如同人馬般的後半身,陷入了懷疑人生中。
越亦晚打量了一會兒場內,開始看場外的狀況。
他今天戴了隱形眼鏡,想找找小王爺或者哥哥來了沒有。
按照節目組的一貫風格,在決賽的時候肯定要找選手親屬來的。
不會……一個都沒有來吧。
那他等會萬一真的拿第一名了,一個人孤零零地戴上皇冠,好像也太慘了一點……
越亦晚看了一圈,忽然瞧見一對熟悉的身影。
哎?
那邊前排位置上的,是不是戚麟跟江絕?
他們兩不是在劇組麼——今兒是搶到票了?
其他兩個選手先後遞交了作品,禮儀小姐們推著置衣架娉婷離開。
中場休息只有十五分鐘,主持人和嘉賓都短暫消失了一會兒。
等再次開始錄製節目的時候,搖滾樂隊換了一支曲子,勁爆的鼓點簡直震得人眼睛疼。
伴隨著十幾束燈光的亮起,遠處的升降舞臺上竟出現了三個身影——
一個大胖子和一個瘦麻杆牽著一隻小長頸鹿,在緩緩向他們三人走過來!
——臥槽!這人台是3D列印出來的吧?!
居然真的有長頸鹿!!!
越亦晚站在選手臺上,這回真是看呆了。
那兩人一鹿已經換上了他們三人做的衣服,而且效果也完完全全地顯露了出來。
長頸鹿還帶了個小星星形狀的鏡框,看起來有種迷之痞氣。
全場的觀眾直接沸騰了,跟著那曲子一起大聲地吼著歌詞,跟著搖晃著身體瘋狂鼓掌。
兩人一鹿在無數掌聲中一塊走到了T台的盡頭,終於停頓了下來。
與此同時,他們的頭頂上方降下了一塊螢幕,亮起了他們穿著白T恤的樣子。
衣服這種事情,要有對比才能顯出差距來。
同樣是穿著毫無綴飾的常規白T恤,那胖女孩雖然笑容陽光,但腰側和手臂的贅肉頗為明顯,看著臃腫而且不自然。
瘦女孩皮膚蒼白,衣服明明是最小號,卻還是鬆鬆垮垮地掛在上面,而且肋骨條的形狀也頗為明顯。
倒是小長頸鹿歪著腦袋,看起來有點可愛。
而再看向實景裏的他們三人,簡直跟換了模特一樣。
瘦女孩穿著宮廷風格的裙子,但有種明顯的違和感。
她實在是太過瘦弱,乾巴巴的胳膊露在外面,讓人想起了骷髏。
小長頸鹿依舊超級可愛,穿的是小禮服,但腰部的裁剪出了點問題,顯然衣服褲子並不是很契合。
那個圓滾滾的胖女孩,卻意外的出彩——她看起來簡直是個嘻哈明星!
她畫著略有些誇張的妝容,胸口前的鏈子上串著十字架和銀王冠,帆布鞋配短褲配外套全部風格一致,而且看起來要比照片上瘦起碼三圈!
大腿肚子胳膊的贅肉全部都被有效掩蓋,而且整個人都在散著光,看起來自信又張揚!
越亦晚給她選用的是反光度高的現代工業面料,而且刻意地做了各種視覺分割和明暗對比。
哪怕是外行人都能一眼瞧出來,今晚最閃耀的作品屬於誰!
“九十萬!”
“兩百三十萬!”
“五百六十萬!”
“六百八十萬!”
品牌商們爭相拍著價格,想要拿走這經典而又風格獨特的設計,舉牌此起彼伏,更加引爆著全場的情緒。
與此同時,評委席在給予各種評價,並且得出了最終得分。
模組一滿分六十分,而撒母耳先生——
“六十分滿分!!”
越亦晚下意識地揚起笑容來,和兩位朋友一起擁抱。
長頸鹿的作品得了四十五分,而另一個作品因為表現度不夠,只得了二十八分。
伴隨著第三名的離開,主持人宣佈了最終題目——
“讓我們一起迎來——雙盲之戰!”
對個人能力的終極考驗,在於對基本功和綜合能力的絕對展現。
“每人都有四十道題,答對得一分,答錯不扣分。”
“我們的二十位評委已經出題完畢,內容包括布料、絲線還有各種綴飾。”
“請直接感知材料內容,並且準確地報出它的名稱。”
雙盲?!
越亦晚忽然回過神來,在這時候感覺到了有什麼問題。
兩個禮儀小姐走了過來,給他們同時戴上了眼罩和耳罩。
他的視野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連無盡的沸騰歡呼都被完全隔離,彷彿來到了一個密閉的空間。
在這一刻,一段布料忽然遞到了他的手心。
越亦晚在觸碰到那料子的一瞬間,就分辨出來這是絨面革,而且是羊羔皮絨面革。
但他的手指有下意識的抓握動作,直接碰到了那個人的手背。
怎麼觸感……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