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雙盲實驗這個詞,最開始是用於心理學的。
人們容易被各種事物暗示和誤導,然後對虛假的概念深信不疑。
比如山泉水、礦泉水、蒸餾水,還有一千美元一瓶的頂級飲用水,到底哪個口感好?
如果他們能夠看見標籤和價碼,彷彿連白開水都能嘗出甜澀來。
只有把眼睛蒙上,把耳朵蓋上,阻斷所有的干擾資訊,才能用最真實的感受來進行甄別。
越亦晚從前翻微博的時候,沒少看見好些情感博主是如何鼓吹真愛的。
“——哪怕只要觸碰他,哪怕只要感覺到他就在自己的身邊,也會不由自主地歡喜起來。”
他以前不信,可今天處在只剩下觸感的狀態時,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腦子瓦特了。
按照道理說,給他遞這些材料的人,肯定是禮賓小姐,跟他那在大洋彼岸的皇宮裏住著的愛人毫無關係。
可不知道怎麼的,當他伸手去碰觸這個人的皮膚時,甚至會忍不住綻放出笑容來。
他那顆緊張又有些不安的心好像就突然被親吻了一下,在猶豫之中還聞到了若有似無的淡淡梨花香氣。
慕之——
是不是你來了?
銀髮青年好像並沒有抓穩那塊料子,誤打誤撞地碰觸到了面前那個人的手背,指腹倉促又快速地從光滑又細膩的皮膚上滑了過去。
越亦晚記得接近七百多種不同縐紋或材質的料子,也親手觸碰過無數的珠寶鑽石。
可只有在碰觸那個人的時候,他就會不由自主的微笑,身體都下意識地想要張開懷抱。
“羊羔皮絨面革。”他輕聲道。
耳罩將外界的歡呼或寂靜全部遮罩,他微微張開的掌心很快又碰觸到了那熟悉的指尖。
是你嗎?
是你站在我的身邊嗎?
還是我已經想你想到著魔了,感受到什麼都會自動地想到你?
越亦晚再次揉搓著那指尖遞來的料子,深呼吸著讓自己集中注意力。
哪怕這是一場虛假的幻想,他也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像是快要飛起來了一樣。
摸起來光滑柔軟有彈xin,而且能夠感覺到細密纖長的絨毛。
“天鵝絨,”他頓了一下道:“滌綸和氨綸混紡。”
全場觀眾都沸騰了起來。
從苧麻布到錦綸,從萊賽爾纖維到海馬毛,那個天才般的年輕人簡直如同擁有透視眼一般,全都能一絲不差的快速報出來,甚至還補充好些細微的資訊——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怎麼會什麼都知道?!!
相比之下,另一個盲答臺上的選手顯得頗為為難,甚至開始長長的歎氣。
他睜著眼睛都不一定能搞明白哪個是哪個,閉著眼睛都只能胡亂猜了。
越亦晚已經完全進入狀態了。
一開始還是半分鐘一題,越往後面他的速度開始不斷加快,連帶著潮水般的歡呼聲也不斷上揚。
“羅馬式雙面針織單面珠地布。”
“——萬歲!!!”
“蠟質塗層府綢。”
“WoooooowYeaaaaaah!!!”
越亦晚一邊不斷回答著題目,一邊心裏默默地記著數。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
最後一題了。
他再次收攏了手心,隱約碰觸到了那個人的無名指。
戒指上鑽石的形狀也頗為清晰,與他無名指上的一模一樣。
先前他為了做衣服時不劃傷面料,謹慎的摘下來拜託助理幫忙保管來著。
在做完衣服之後,他幾乎沒有多等一秒,就再次把它戴了上去。
最後一題了。
掌心落了一塊料子,摸起來表面堅硬,有清晰的打磨感。
不是牛皮,不是山羊皮。
“白鞣革。”
話音未落,他的耳罩就被輕輕摘了下來,沸騰的歡呼叫喊聲甚至讓地板都開始震顫。
“等一下。”他伸手捉住了那雙即將移開自己眼罩的手,輕聲開口道:“我想確認一道附加題。”
“附加題?”主持人的聲音頗為驚訝:“您怎麼捉著禮儀小姐的手不放呢。”
“菲歐娜小姐,我是個服裝設計師,也是一位已婚的男xin。”越亦晚忽然揚唇笑了起來。
他握緊了那手腕,閉著眼睛沉聲道:“男xin和女xin的手腕尺寸,我還是很清楚的。”
“更何況,這還是我愛人的一雙手。”
他的世界忽然亮了起來。
禮花彩紙閃片如同驟雨一般從高空噴射而出,上千個觀眾直接站起來大聲喝彩,絢麗的燈光交叉閃爍,猶如迷亂的霞光。
穿著西裝的花慕之笑銀銀地站在他的面前,與初見的那一天一模一樣。
“慕之——”越亦晚的呼吸和心跳一塊停頓了兩秒。
這簡直和做夢一樣。
下一秒,他直接站起來雙手圈住他的脖頸,當著十台攝像機和四扇同步直播藍光螢幕給了花慕之一個熱烈到爆炸的深吻。
他甚至想把自己那顆完全燃燒起來的心送給他。
這個吻滾燙而又讓人窒息,連呼吸都在瞬間完成了同步。
他們在萬千的歡呼和尖叫聲中交換著這個長吻,甚至連眼前都有眩目的一陣白光。
你在。
你真的在。
等越亦晚恢復清醒的時候,他們已經結束了和淘汰選手的合影,以及各個評委還有嘉賓的點評。
他正站在圓臺的最高處,在等待著象徵著冠軍的皇冠。
花慕之就在一眾人的簇擁中緩步而來,雙手也戴上了最正式的白手套。
他注視著他大步而來,手裏還捧著那璀璨生光的皇冠。
“讓我們歡迎臨國的皇太子作為本場的特邀嘉賓,為這位當之無愧的冠軍給予最終的肯定——”
越亦晚俯下了身來,在萬千視線中讓他親手為自己戴上了皇冠。
下一秒,他又勾住了他的脖子,垂眸給了他一個吻。
後面的許多事,好像都被自動按下了快進鍵。
越亦晚站在花慕之身邊的時候,只感覺自己血液裏都在流淌著跳跳糖。
他簡直無時無刻都能捂著臉跳起來。
慶功宴會也好,和大佬們交換名片也好,接受媒體採訪和拍攝也好——
那些被很多選手們視為榮耀時刻的事情,對於越亦晚而言都已經是常規任務了。
他的內心真的在尖叫——
慕之居然來美國了!!
他是坐的哪個航班?!!
他難道是偷渡過來的?會不會回去以後就變成花慶之做預備皇帝了?!!
直到兩個人回到洲際酒店裏,站在貴賓電梯裏等著去二十一樓的總統套房時,越亦晚才終於清醒了一些。
“你——是真的?!”
花慕之眨了眨眼:“你已經親了我十次以上了,還沒分辨出來?”
“你絕對要和我好好解釋一下——”越亦晚深呼吸了一口氣,再次緊緊地擁抱著他,把臉埋在懷裏聞著那久違的梨花香氣:“你居然真的來了——”
“不是要問我麼?”花慕之低頭撫摸著他的軟發,聲音溫柔又寵溺:“想問點什麼?”
“不管不管……讓我多抱抱你……”越亦晚跟樹袋熊似的不肯撒手,悶悶道:“我這兩個月簡直跟靈魂出竅了一樣,你不在的日子也太煎熬了。”
電梯從一樓到二十一樓需要二十秒,他們就久久地擁抱了二十秒。
自然是一夜無眠。
等越亦晚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以標準的姿勢窩在慕之的懷裏了。
他的下巴上有微小的胡茬,看起來確實清瘦了一些。
晚晚仰著頭親了他一口,微微撐起身子來確認自己是在哪里。
哦對……酒店的總統套房。
從客廳門口到臥室,他們的衣服領帶被扔了一路,整個房間都散發著石楠花的迷之香氣。
昨天晚上……真是小別勝新婚啊。
越亦晚甚至感覺自己現在都有些眩暈感,想來也是昨天做的太投入了,有那麼一瞬間想死在他的懷抱裏。
花慕之很快就醒了,伸手抱緊了他。
“再睡一會兒?”
越亦晚張口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嗓子都啞了。
“你……是偷偷溜出來的嗎?”
說好了要仔細交代一下,然而真進了房間裏他們連開香檳都顧不上了。
“當然不是。”花慕之揉了下眼睛,聲音慵懶而又xin感:“我可以在這呆七天,等於一個小蜜月。”
“真的——”越亦晚簡直感動的都要哭出來了:“你不會在中宮那跪了一晚上吧。”
他簡直能腦補好些忍辱負重的虐文情節。
不過真這麼折騰的話,慕之不可能體力還這麼好。
他們好像是淩晨四點左右才休息吧。
“沒有……父親主動跟我提的。”花慕之幫他蓋緊了被子,溫熱的掌心輕撫在他的腰肢上,聲音沙啞又低沉:“你又瘦了好些。”
看著都心疼。
越亦晚往他的懷裏蹭了蹭,如同重新找到巢穴的雛鳥。
“我好想你……真的……”
其實這句話,他們昨晚翻來覆去的說了不知道多少次。
可好像無論怎麼說怎麼做,都完全不夠。
好希望我的世界裏只有你。
好希望你無時無刻都在我的身邊。
我的靈魂已經被你的吻給予烙印,這一生都將無法磨滅。
他們愉快的做了個晨操和早安咬,然後叫了客房服務。
這還真是很符合蜜月期的特徵。
去哪兒旅遊無所謂,主要還是在各種場景和愛人點燃感情,然後一起回酒店幹個爽。
最後三個字才是重點。
-2-
早餐自然是和午餐一起享用的,吃完以後又一塊睡了一會兒。
等越亦晚終於恢復精力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我隱約感覺,”他看向花慕之道:“如果我真的賴在房間裏,咱們會繼續做到明天去。”
花慕之不置可否:“我都奉陪。”
“不不不——既然你是第一次,”越亦晚掙扎著從柔軟舒服的床褥裏坐起來,被他圈在光**的胸膛前,仰著頭認真道:“你是第一次來美國,而且還是來洛杉磯。”
“我們應該好好玩一圈。”
花慕之打量著他的肩頭和鎖骨,心裏感歎晚晚還是不穿衣服最好看。
“剛才你睡著的時候,戚麟他們打電話過來問了。”
“誒?!”
越亦晚匆匆忙忙地套了件T恤,然後給他們回了個電話。
“冠軍~睡醒了呀?”戚麟那邊的聲音帶著笑意:“我和江絕這次過來看決賽,順便也打算在這待幾天。”
“要不要找個時間,一起去環球影城?”
他們夫夫兩本身都是工作狂,平時不輕易扔下劇組。
只是《風鳥花月》的拍攝進度實在太快,A區的戲份拍的差不多了,B區的景還沒搞完。
副導演魏風大大咧咧地表示活兒交給他加班費給足就行,你們小倆口抽空出去玩會兒吧。
於是順理成章的過來看決賽了。
“環球影城——好啊!”越亦晚眼睛一亮,揚起聲音道;“定明天的票怎麼樣?明天早上一起坐車去?”
“記得都帶墨鏡口罩,儘量別被認出來吧。”聽筒那邊傳來江絕的聲音:“你們今晚好好休息,別明天沒精神。”
越亦晚嘿嘿一笑,掛了電話看向花慕之:“那明天一起去環球影城!”
“是看電影的地方嗎?”
“不,是一個巨大的主題樂園,而且裏面有好些特色店——我們還可以一起去哈利波特的城堡還有霍格莫德村裏,”越亦晚忽然想到了什麼,語氣裏多了幾分期待;“記得買校服和魔杖!”
花慕之笑著應了一聲,起身準備穿衣服。
那光著身子的小青年見他下了床,揚長了聲音撒嬌道:“夫君——幫我穿衣服——”
“嗯?”花慕之扭頭看向他,不緊不慢道:“幫你穿自然可以,不過到底會穿到晚上幾點,那可就不好保證了。”
越亦晚小臉一紅,嗖嗖地下了床,扭頭瞥了眼滿地狼藉,臉上又紅了幾分。
他昨晚中途眼淚都快下來了,後來還抱著慕之喘息著說我要給你生孩子——
簡直是太!羞!恥!了!
他們一起洗漱換衣服,然後戴著墨鏡出了門。
花慕之穿的便服其實很有迷惑xin,一般人不會把他和那個電視上典雅溫和的皇太子聯繫起來。
越亦晚擅長做多風格的時尚設計,嫁進來以後逐漸承包了他的好些衣服,還親手做了幾條領帶送給了他。
這一次出來的時候,花慕之挑的都是嘻哈或者搖滾風格的潮牌設計,整個人的氣質也糅雜著更加出眾。
不羈灑脫,俐落張揚,還有幾分小xin感。
越亦晚看他換好衣服之後強咳了一聲,抄起房卡和手機就拉著他往外走。
不能呆在酒店房間裏了。
再待下去今晚都別想停下來。
日落大道又被稱為‘一排吉他’,兩側有好些的吉他店和音像製品店。
巨大的CD掛在櫥窗上,還有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搖滾專輯海報。
越亦晚牽著他的手在路邊散步,看著熟悉的棕櫚樹和往來豪車,總有一種不真實感。
花慕之第一次來這種異文化的新城市,偶爾會注意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這兒的遊客和原住民都種族複雜,沒有人會認出他來,也沒有人會露出好奇的目光。
曾經僅僅用於接待外賓用的英語終於到處都可以聽見,而且還夾雜著濃重的美式口音。
他們一塊逛了回聲公園,仰望了遠處的比弗利山莊,然後逛了好些家唱片店。
花慕之買了兩張老唱片準備送給那兩位朋友們,又給晚晚買了個綴著紅色小吉他的銀墜。
一切都是全新的體驗。
在和老闆閒聊的時候,在看著英文招牌的時候,他隱約感覺自己真的變成了另一個人。
漫步在陌生的城市,拿著陌生的飲料,連遠處的街頭風景都是與臨都截然不同的畫風。
越亦晚等逛的差不多了,帶他去了這兒招牌式的漢堡店In-N-Out Burger。
“不是我帶著你吃垃圾食品,這家店的漢堡味道——絕對,絕對和麥當勞不一樣。”
花慕之微微有些驚訝,看向紅白相間的菜單時也泛起了笑意。
上次他們帶著太后一起去了麥當勞,老太太還打包了一份麥樂雞回家。
這兒一共有三種漢堡,漢堡、芝士包,以及‘二乘二堡’。
萵苣番茄洋蔥自然全部加上,再來兩杯奶昔和一份薯條。
牛肉餅厚實而又汁水充盈,一口咬下去就能嘗到醇厚的肉香味,芝士醬讓肉汁與番茄的味道充分混合,簡直能讓人不知不覺地吃下好幾個。
“我聽朋友說,這兒的漢堡原先可以要求加更多的肉餅和芝士,當然要付對應的價錢。”越亦晚嘗了一口他的奶昔,咬了一口漢堡道:“後來到了2004年的時候,有個人要求加一百片肉和一百片芝士——然後他們就修改規則了。”
花慕之忍俊不禁,笑著道:“如果是你,你肯定會去試一試。”
“那當然——”越亦晚頗為可惜道:“這也是生不逢時。”
第二天他們起了個早,用過早餐以後被江絕的保姆車接走。
四個人都是優先票,需要先去遊客中心換成星星卡,每個專案都可以免排隊遊玩。
越亦晚胸口掛著金色小星星,耳朵上綴著金色月亮,一身都跟超模似的頗為上鏡。
江絕忽然有那麼幾秒鐘,覺得他上鏡的程度很適合當演員。
只要站在那,越亦晚彷彿天生就可以立刻招攬許多人的視線,整個人都放鬆而又灑脫。
如今已是三月末,霍格莫德村的積雪都是人工佈置的,長長的火車屹立在街道旁,還有列車員笑著與遊客們合影。
雙胞胎兄弟開的作料笑話店,還有鄧布利多長長光顧的蜂蜜公爵店裏,都擺滿了各色的糖果玻璃罐同糖果棒成排的擺在一起,各種零食都標著古怪的名稱還有LOGO,軟糖成摞地堆在大罐子裏,彷彿是什麼魔藥。
帕笛芙夫人茶館從櫥窗到招牌都散著頗有少女氣息的粉紅色,櫥窗裏有成摞的茶杯搖搖晃晃地屹立著,還能看見塔狀的各色下午茶。
越亦晚舉著手機到處拍來拍去,忽然噫了一聲:“慕之!”
“怎麼了?”
“我剛才看見一個人拿著魔杖對著櫥窗晃了一下,然後好些茶杯都開始轉圈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神神秘秘地左右看了一眼:“我們這些麻瓜中間……不會混了個真的吧。”
“啊那個呀,”戚麟先前來過這裏,笑眯眯地擺手道:“是魔杖裏有特殊晶片啊。”
越亦晚鼓著包子臉應了一聲。
貓頭鷹怎麼還沒給我送信呢。
花慕之是在結婚之後,才被他帶著一起刷完了所有的電影,再後知後覺地開始補前面的好些原著。
《哈利波特》系列對於戚麟他們那樣的九零後而言,確實是不可磨滅的回憶。
但是隨著時間的發展,零零後和一零後裏知道這些的越來越少。
流行文化總是會不斷更迭替代,但卻也都有珍貴獨特之處。
太子更喜歡的,是附近的羽毛筆店。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那本《銀色權杖》。
於是遊客們算著價格挑挑揀揀,卻有個人低頭一樣全都拿了一份,俐落的全部刷卡帶走。
穿著四個學院校服的青蛙聖歌隊成員們在臺上大聲唱著歌,霍格沃茨城堡遙遙可見。牆壁上懸賞令的頭像都一臉警惕的左右打量著,人們舉著冰黃油啤酒在大笑著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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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的時候,奧利凡德魔杖店不遠處的小攤上多了一個新玩意兒,人們不用去城堡裏便可以瞧見那灰撲撲的帽子。
越亦晚一臉新生般的忐忑緊張,坐在了高腳凳上等著工作人員放好帽子。
“——斯萊特林!”
江絕笑著拍手,花慕之也失笑著點頭。
我怎麼會是斯萊特林!
接著是花慕之坐了上去。
那帽子幾乎在挨著他的那一瞬間,就高聲尖叫起來。
“拉文克勞!”
嗯……他們兩這是個什麼迷之搭配。
戚麟其實知道答案,這時候也捂著臉坐了上去。
分院帽嘟囔了一聲,還是大吼了出來:“格蘭芬多!”
“江導肯定是拉文克勞,”越亦晚信誓旦旦道:“我拿托托的頭保證。”
江絕也坐上了高腳凳,等待著分院帽報出結果。
那帽子似乎有些迷惑。
它快速地念叨著什麼,扭了一下頗不情願地開口道:“又是一個斯萊特林!”
兩個斯萊特林對視了一眼,一個眼神彷彿在問的‘為什麼啊’,另一個似乎臉上寫著‘果然如此’。
四個人一塊去買了魔杖和校服,然後去城堡裏坐了過山車。
環球影城實在太大,各種資訊和細節也讓人看不過來,簡直可以翻來覆去玩好幾次。
但長盛不衰的熱門景點之一,便是電瓶小火車上的影城之旅。
他們四個坐上了英文班次,從各種知名美劇的拍攝棚區一路逛到特效板塊。
各種小鎮和街道的拍攝場地都逼真到讓人無法分辨真偽,泰迪熊站在房子外笑著揮手。
工作人員盡職地講解著各種特技表演的背後故事,車子一路開過地震帶洪水區,連天花板的坍塌也是頗為真實。
越亦晚這些個月都在綜藝節目裏奮鬥,並沒怎麼去過劇組。
但花慕之和另外兩位資深演員顯然頗有共鳴,一邊看著全息模擬投影一邊不時交談著之前的合作項目。
“哎這個老辦法好像還挺好用的……”
“我們下次拍動作片的時候考慮一下?”
“還有這個!回頭劇組裏也添一台這個設備吧!”
“那個已經過時了……”
第一天去環球影城,第二天去迪士尼樂園,第三天去聖莫妮卡海灘和蓋蒂中心。
四個人雖然身份都有些特殊,但由於奧斯卡頒獎典禮即將舉行,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他們。
在逛星光大道的時候,戚麟還找到了江絕父親的手印,以及寫著他母親名字的那顆星星。
江絕凝視著那顆星星,良久才開口問了一句。
“我們將來……也會在這裏有姓名嗎。”
“會的。”戚麟望向了他,揚起了溫柔而信任的笑容。
“一定會的。”
-3-
最後三天,兩對夫夫分開出行,度過了相當完美的週末。
越亦晚總算解除了時刻關心太子丟沒丟的狀態,和他一起回了臨國。
再過幾天就是頌春時,還要陪皇后娘娘去喂蠶寶寶去。
在回國的飛機上,他們聊起了劇組的事情。
“如果有空的話——你要不要考慮過去做顧問?”
“哎?按照劇情安排不同戲服嗎?”越亦晚摸著下巴道:“都可以呀,我打算休息一段時間,然後繼續做品牌。”
這一次他拿下了冠軍,直接在美國市場提前開出了一條路。
如今節目剛公開播出兩期,就已經熱度很高了。
等決賽播出的時候,剛好VIOLET推出夏季新品,條件允許的話還會參加國外的秀。
這一回溯明廷,家裏好些人都在門口迎接他們。
皇后和皇帝確實一直是有些擔心,但眼見著孩子都平安回來了,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太后一臉的釋然,想來是先前有被開解過,過去的一些執念也漸漸放下了。
小王爺接過了禮物嘖了一聲:“看來我是沒機會了。”
太子輕描淡寫道:“你也可以替我去下周的晚宴,今後的應酬都交給你了。”
“別——我明兒就回法國上學去!”
一家人坐下來享用了晚宴,又分了好些禮物。
越亦晚的那頂冠軍專屬皇冠直接送給了小郡主,小姑娘戴著皇冠照著鏡子直樂。
“晚點還是拿回去放好,也是一種見證。”長公主陪他逗著小世子,忽然想起了什麼:“你和慕之……將來打算要個孩子嗎。”
“也不是催著你們生下一代或者怎樣,”她垂眸撫摸著小世子柔軟的小臉,語氣放鬆了許多:“這次看見你們一塊回來的時候,好像和以前很不一樣了。”
以前他們給她的感覺,像是一對熱戀期的小情侶。
眉眼之間都是藏不住的喜歡,而且動作也很親密。
但是如今的這對小倆口,不僅站在一起時氣質更加契合,而且都沉著了很多。
如今的他們……更像是一對愛人。
和愛的人生兒育女,一起看著生命的延續慢慢長大,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會的吧。”越亦晚想了想道:“本來生育權是近年才賦予給男xin的,相關的審查和考核也非常嚴苛——如果真的能夠有一個結果,我和慕之都會好好的對待那個孩子。”
回來之後的一件要緊事,是給整個東宮做一次大掃除。
這當然不是東宮的規矩——畢竟隨侍雖然沒有什麼存在感,但也有兢兢業業的把房屋打掃好。
不過雍王殿下在離開前就認真囑咐過,夕清閣在他不在時保持封門,任何人不能隨意進入,但要注意防潮和防水。
花慕之沒有做過家務活,也學著他的樣子,一起戴上了清潔用的塑膠手套,開始擦窗子和拖地板。
越亦晚在前廳後廳都放了音響,悠揚的吉他聲和哼唱一塊如水般流瀉,氣氛也輕鬆而又歡快。
“拖把是這樣用的,”他教太子調整握把手的姿勢,耐心地解釋道:“一小塊一小塊的拖過去——對,你看這樣就瞬間光亮了許多,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霍禦侍和洛禦侍在門口看著兩位殿下在專心做家務,這時候走也不是幫忙也不是。
——果然有錢人的樂趣他們完全體會不到。
除了拖地之外,還要擦桌子擦窗臺,以及整理各種收藏還有舊書。
越亦晚看書很雜,而且喜歡買各種小玩意兒回來擺著,現在清點起來也頗有些麻煩。
花慕之對任何事情都頗為耐心,擦窗戶也能來回幹濕布擦三遍,這時候直接幫他做了個分類和打標籤。
越亦晚聽著他跟自己解釋著線裝書的保管方法,忽然有些走神。
“晚晚……?”
“在想什麼?”
“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他回過神來,小聲道:“你以後晚上臨睡前,可以給我讀會兒書嗎。”
他在洛杉磯呆了兩個月,聽英語都聽得腦子裏亂糟糟的。
可是一站在慕之的身邊,哪怕只是聽他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每一個咬字和發音都好比鏘金鳴玉,聽一小會兒都有些失神。
太子的聲音向來清沉溫潤,和自己說話的時候還會帶著幾分情意。
分居兩地的時候,哪怕只是一個五分鐘的電話,也能讓他晚上睡著了都心裏甜好久。
“嗯?可以啊。”花慕之翻看著他這邊的好些小說,還帶了兩本準備回去讀讀看:“你想聽什麼?”
“散文吧?”
於是到了晚上的時候,花慕之真的拿了一本《梁實秋散文集》過來,坐在床頭給他讀書。
越亦晚抱著他安安靜靜地,不時親一親他的手腕。
他有時候覺得,故事和詩,都是能讓人相互共鳴的奇妙事物。
長街上的那些字句也好,那枚寫著‘生歡喜心’的印章也好,都是讓他能感覺到他們在觸碰著對方的靈魂。
花慕之給他讀的,是《槐園夢憶》。
梁實秋作為著名的散文家,一生寫過很多閒情逸趣的文章。
他不肯參與政事,一度被魯迅抨擊,但從年少到蒼老都深諳生活之趣,日子也過得頗為逍遙自在。
他談美食,聊男女,幾乎所有的散文都帶著趣味。
但不知怎麼地,花慕之便翻到了《槐園夢憶》這一分區。
那是他寫給亡妻的悼念之作。
“……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鐘,正在我輩。”
這篇悼文很長很長,從少年時相識于西直門外,到相愛之後的異國分居,一直回憶到了分別的盡頭。
花慕之讀的很慢。
他的聲音有一種電影旁白的感覺,讓人能在腦海裏想起許多的畫面。
越亦晚抱著他聽著那對夫妻在戰亂中的顛沛流離,聽著他們如何養鳥下棋,一時間也有些悵然。
“——我們不諱言死,相反的,還常談論到這件事。季淑說,‘我們已經偕老,沒有遺憾,但願有一天我們能夠口裏喊著‘一、二、三’,然後一起同時死去。’”
花慕之頓了一下,繼續念了下去。
那溫柔賢淑的愛侶還是終究因意外而亡,離開時還在努力微笑著,囑咐他不要太過擔憂。
“我希望人死之後尚有鬼魂,夜眠聞聲驚醒,以為亡魂歸來,而竟無靈異。白晝縈想,不能去懷,希望夢寐之中或可相覯,而竟不來入夢。”
他停在了這裏,忽然握緊了越亦晚的手。
許多的情感和牽掛,此刻都不許再多言語。
哪怕他們還很年輕,哪怕這段婚姻剛度過一年有餘,值得珍惜的東西也太多太多。
越亦晚抬起頭來看他,半晌有些說不出話來。
“我原先不怕死亡。”花慕之抱緊了他,緩緩開口道:“可真的離開你兩個月,卻好像忽然明白了很多自己不能承受的東西。”
他已經放不下他了。
“起碼,和你一起變老是我,不是嗎。”越亦晚與他十指相扣,抬手撫平他皺著的眉笑著道:“你可是在見到我的第一面就說了,結婚以後就再也不許分開了,還勸我多考慮一下。”
花慕之也想起了那一幕,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我該好好感謝那杯梅子酒。”
讓我遇到這麼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