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琦道：「我們自然有我們的權利！在上海灘，還沒有大帥說了不算的事情。我們已經好話說盡，可你們照舊和大帥府作對！所以，我們只好採取強制措施！」
曹太太道：「我告訴你們，你們就算是把我請到了大帥府，你們也照樣得不到那三件寶貝！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們曹家已經把那三件寶貝賣出去了！」
懋琦聽到這裡，逼近一步，問道：「真的？賣到哪裡了？」
曹太太道：「這和你有什麼關係？這是我們曹家的東西，我們想賣到哪裡，就賣到哪裡，和你有什麼關係。」
懋琦道：「要是當著大帥的面，曹太太是不是也這麼說呢！」
曹太太道：「那就找你們的大帥當面跟我說吧！我實在懶得跟他手底下的人多費唇舌！」
懋琦道：「我要是非要知道呢？曹太太還不準備張口呢？」
曹太太道：「怎麼？我要是不張口，你是不是準備槍殺了我？到時候，你們大帥要問你要人，你肯定會想出好辦法應付的！對不對？你的能耐大著呢！」
懋琦道：「曹太太，我希望你還是能跟我說實話。我會立即把你的話向大帥轉告的！到時候，大帥也許會改變主意。所以，你還是不要抵抗了。你麻煩，我也麻煩。這件事情要是一直拖著，沒有了結，對我們雙方都沒有任何的好處！」
曹太太道：「那好！我告訴你！我們家的那三件東西已經被送到大西南了！你們大帥不是在大西南嗎？他也許會有緣遇到的！」說完，便冷笑了幾聲。
懋琦道：「曹太太！我希望你能跟我說實話。我不希望聽到謊話。」
曹太太道：「你要是不信，你完全可以去調查。我實在沒有必要騙你！」
懋琦道：「那好！我會把這個消息立即告訴大帥的！」
長安此時開口道：「我們曹家希望以後不要再和大帥府的人有任何的往來了！」
懋琦道：「這可不是我說了算。一切都要看大帥的意思！等大帥回來了，我就等著看好戲吧。」說完，便轉身匆匆的上了那輛敞篷的墨綠色的吉普車。那一對端著槍的兵卒也上了卡車。吉普車和卡車先後開走了，那陣嘈雜的聲響漸渺。
曹太太和長安眼瞅著那伙人走遠了，都覺得鬆了一口氣。曹太太對長安道：「不知道春霖和張成把東西賣出去了沒有！我想，那個渾蛋肯定會去調查的！不出我的所料，他肯定要去火車站調查春霖買了哪裡的票。」
長安道：「火車站賣票的人不一定能盯下春霖。」
曹太太道：「你送春霖和張成走的時候，肯定被火車站的人盯下了。人多嘴雜，保不住有認識我們曹家的人！」
長安道：「無所謂了！他們即便知道春霖和張成去了東北，他們也沒有辦法！等到他們趕到東北的時候，春霖肯定已經把東西脫手了！」
曹太太道：「可後患無窮！」
長安道：「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只能靜觀其變了！」
曹太太道：「要是大帥府倒台了，一切就都好辦了。現在外面軍閥混戰，誰勝誰贏還不一定呢！」
長安道：「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這裡有些冷。我在這裡站了半天，覺得身上涼颼颼的。」
曹太太點了點頭，隨即便引著長安回到了公館里。張媽祝媽和翠喜都不敢吭聲。曹太太和長安心緒愁煩的坐在了沙發上，倆人都沒有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兒的發著呆。過了一個鐘頭，那隻立地西洋琺琅自鳴鐘發出了報時聲響。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曹太太覺得精神短，準備上樓去歇息。這時候，春曦回來了。他的臉上寫滿了凝重，走路的時候頭是低著的！
曹太太和長安看到春曦回來了，都覺得春曦的心裡藏著心事。曹太太不由得問道：「你還想著回家？戲班子那頭怎麼樣了？峨眉春還在大帥府里？」
春曦道：「師父已經回去了。」
曹太太道：「這麼容易就讓他回去了？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春曦道：「我們都想多了！那個軍閥壓根就沒想利用師父來要挾我們曹家！他不過是要師父組織戲班子給幾個日本人唱戲而已！上次，戲班子去大帥府里做戲，那軍閥曾經和師父討論過，可被師父一口回絕了！」
曹太太聽到這裡，冷笑道：「沒想到，你師父竟然還那麼的有節氣！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以前總以為，戲班子里的人肯定都是逢場作戲之人！為了錢，哪裡還顧得上禮義廉恥！」
春曦聽到母親的話，覺得心裡很反感，隨即道：「媽不要歧視戲班子里的人了！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過是謀生的手段不一樣罷了！哪裡有什麼高低貴見之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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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太太道：「聽說，你那個師父的爹娘不是被日本人殺了嗎？他怎麼忘了他爹娘的仇了，心甘情願的答應給日本人唱戲了？」
春曦道：「不是！師母心疼師父，連夜生病了，逼著我和細煙去大帥府，硬是用苦肉計把師父騙回去了！等師父回去以後，師母當眾謝罪！其實，她哪有什麼罪呢？她心疼自己的男人，想方設法的把男人救回去，哪裡有什麼過錯！都是那個狗屁軍閥鬧得！讓我們家和戲班子都不得清凈！」
曹太太道：「你怎麼回來了？你不住在戲班子里了？你的那個相好的捨得你回來？」
春曦道：「這裡是我家！我當然有回來的自由！我現在還沒吃飯呢！翠喜，去給我端飯來！」
翠喜乾乾的答應著。她剛才一直很認真的聽著春曦和曹太太的話，心裡覺得春曦多管閑事。他自己家裡的事情都不管，竟然一門心思的去管戲班子里的閑事。這會兒，她看也不看春曦，徑直的走進了廚房裡，給春曦準備飯菜。張媽和祝媽也跟著進了廚房。
曹太太坐在了沙發上，道：「我們曹家二少爺還知道這裡是你的家呀！我們曹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曹家二少爺竟然不聞不問，一門心思的去戲班子獻殷勤！」
春曦道：「家裡的事情不是有媽和大嫂嗎？有你們倆人在，哪裡還有我多嘴的餘地！所以，我還是不自討沒趣了！」
曹太太道：「這會兒，戲班子里的事情已經完結了。可我告訴你，我們家裡的事情還沒有完結呢！那個渾蛋軍閥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回來晚了一步，沒有看到那軍閥剛才的囂張模樣！我勸你還是收收心，惦記著家裡的事情吧！」
春曦冷笑道：「什麼時候輪到我惦記呢？大嫂那麼厲害，大嫂肯定會想方設法擺平事情的！」
長安道：「我當然會想辦法的！從昨天到現在，我一直在想辦法！」
春曦問道：「不知道大嫂想出來什麼辦法了嗎？」
長安道：「當初，我建議春霖帶著那三件東西去東北，儘快的脫手！」
春曦撇著嘴，道：「真有本事！要是真有本事，何必帶著東西逃走呢？我還以為，大嫂能讓大帥死心塌地的忘了呢！」
曹太太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怎麼叫帶著東西逃走了？我告訴你！就算是那軍閥不來威逼，我也準備讓春霖帶著那三樣東西去東北！你難道忘了？當初你爸爸剛過世，你的兩個叔伯和嬸娘是怎麼跑來我們家裡鬧的呢！所以，我巴不得那三件東西能立即脫手！免得被賊惦記著！」
春曦聽到這話，臉色跟著紅了。他知道母親話里的一語雙關。她實在害怕春曦再偷盜家裡的東西！長安跟著道：「家賊難防！我們曹家現在真的已經是內憂外患了！」
春曦道：「我不明白大嫂話里的意思！大嫂說的什麼內憂外患，實在太嚴重了吧！」
曹太太道：「怎麼不是？你大嫂說的很確切！我們曹家在外面被混賬軍閥逼著，家裡又出了那麼多的內賊……這不是內憂外患是什麼！不過，我們曹家的二少爺可是個正經人，一門心思的為了家裡好！不像你那兩個吃裡扒外、忘恩負義的叔伯，為了一己之私，竟然還要和我斷絕關係！真是狼心狗肺！」
春曦的臉上愈發的覺得羞赧起來。他不再說話，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緩緩的在偌大的客廳里踱步。翠喜在廚房裡聽到了曹太太和長安的話，覺得倆人說的話簡直太解氣了！春曦真的應該被好好的教訓一頓了！張媽和祝媽覺得翠喜很得意，便低聲嘀咕了幾句風涼話。
那晚，長安正在卧室里看珠寶鑒賞的古籍，聽到樓下的客廳里傳來了小廝的聲音。那小廝好像嚷嚷著春霖來電報了。長安聽到之後，立即出了房門，正好看到曹太太也正準備下樓。張媽跑到了樓上，對曹太太笑道：「太太，守門的小廝剛接到一封電報，說大少爺和管家來了急電！」
曹太太和長安匆匆的下樓了。那小廝把一封電報送到了曹太太的手裡，回稟道：「太太，郵局的人送來的加急電報！」
曹太太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當她得知春霖和張成已經把那三件東西賣出去了之後，她的心裡立即變得輕鬆了起來。她對長安笑道：「東西賣出去了！」說完，便把那張電報紙送到了長安的手裡。長安仔細的看了一遍，跟著笑道：「太好了！我們這下就放心了！那個大帥再有本事，也弄不到我們曹家的東西了！」
正說著，春曦從樓上匆匆的下來了。他關心的問道：「大哥是不是來電報了！」說完，便搶過了長安手裡的電報紙，仔細的看了一遍。曹太太道：「你下來幹什麼？你還是給蘇細煙通電話吧。你們倆人濃情蜜意的，說著夫妻情話，何苦下來湊熱鬧呢！」
春曦道：「我已經給細煙打過電話了。當然，我也要下來關心大哥的消息。這樣，兩頭都不耽誤！」
曹太太一把奪過來那張電報紙，仔細的摺疊好，道：「我把它收起來。當初，你爸爸在的時候，我就有這麼個習慣，總喜歡把從外地寄來的信和電報收集起來、集結成冊，稱之為家書！」
春曦聽到這裡，道：「何必這麼麻煩呢！爸爸的信都有霉味了。」
曹太太瞪著眼，道：「你還是不是人？你難道願意丟了你爸爸當初寫的信？你這個沒良心的種子！」
長安道：「媽要是閑了，可以把爸爸的家書找出來，讓我看一看。」
曹太太忍住嘴裡的笑，道：「有什麼好看的！不過就是家書而已。」
長安聽到這裡，猜到曹先生寫的家書里肯定藏著很多肉麻的話。所以，曹太太才會不好意思拿出來。曹太太眼瞅著長安，猜到她肯定已經得知了其中的緣由，乾脆不再說什麼了！
春曦打趣道：「爸爸的家書里肯定有很多的漂亮話！媽不就喜歡聽漂亮話嗎？大哥的家書應該讓大嫂收著，免得她思念成疾。」
曹太太道：「這有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快上樓去吧！」
長安聽到春曦的挖苦，道:「你還是把蘇細煙的戲本子放在枕頭底下吧！免得你在夢裡唱一出《離魂》！」
春曦白了一眼長安，道：「爸爸當初既然那麼的喜歡媽，怎麼還瞞著媽在外面找姨太太呢？」
曹太太的痛處被春曦戳中了，恨道：「你這個沒良心的種子！當初還不是因為你不懂事，把你爸爸氣的，所以你爸爸才在外面找女人！」
春曦笑道：「媽簡直是氣糊塗了！我不懂事和爸爸找女人有什麼關係！我猜，爸爸肯定是被媽氣的！」
曹太太火冒三丈的喊道：「你這混賬！竟敢頂嘴！」
春曦捂著嘴笑道：「看來我說對了吧！都是媽自己的問題，所以爸爸才會去找姨太太的！當初，這件事情還是我先發現的！媽應該感謝我！」
曹太太冷笑道：「我感謝你？我恨不得給你幾個嘴巴子！」
春曦道：「我先上樓了！」說完，便吹著口哨跑到樓上了。當著長安的面，曹太太覺得心裡有些尷尬，便故意嘆息道：「其實，你爸爸在外面找姨太太是想著能給曹家生個女兒！當時，我給曹家生了兩個兒子。我實在不想生了！」
長安道：「還是女兒乖巧聽話，貼心小棉襖！」
曹太太笑道：「我猜，你爸媽肯定沒少得到你這小棉襖的關心吧！」
這句話觸動了長安的心事。除了春霖知道她小時候的事情之外，曹家的人壓根就不知道她小時候被母親虐待的事情。這會兒，她聽到這句話，心裡有些難過，可臉上卻照樣顯露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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