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我想一個人靜靜待着

發佈時間: 2023-02-14 17:3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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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一片熱淚中拂袖離去,大姐拉着我去了潘家河邊上新建的涼亭裏,和我前前後後聊了許許多多的話。她問我這一年多都去哪兒了,問我過得好不好,問我怎麼這麼瘦。

 我沉默着,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我覺得自己愧對大姐的關心,當我的眼睛對上大姐真摯的眼神時,我再也瞞不住了,把這一年多的情況和盤托出。而這一切,在大姐的眼裏根本就是一個知音體的故事,一向理智的她根本不相信刑風會這樣無所圖地幫我,不餘遺力地供我讀書,而我,百口莫辯。

 那一剎那,大姐對我失望了:“小書,我欣賞你重新再來的勇氣,可是你怎麼可以用這樣的方式?”

 “不是你想的那樣,姐。”我無力地申辯道。

 大姐苦笑着說:“小書,我是成年人,我太懂成年人之間的潛規則了。我不希望你這麼做,真的。”

 “我沒有……”當我看到大姐眼裏滿滿的失望時,我知道我再解釋也是徒勞。

 也是,一個男人平白無故地把我收爲妹妹,鞍前馬後地爲你安排好一切,一手策劃你的未來,如果說這個男人對你全無半點非分之想,這個世界上很少有成年人會相信這樣的童話。可是,這就是真相,只不過是沒有人會相信的真相,連我最親愛的大姐都不再信任我了。

 “不管怎麼樣,你好自爲之吧。人生所走的每一條路都要慎重,姐姐只希望你過得好。如果刑風給不了你一個完美的結局,姐姐第一個不會放過他。”大姐的話鋒突然凌厲起來。她一向都是一個特別正直的人,像向日葵一樣永遠面對着朝陽,接受不了一點點這個世界上的黑暗。儘管,我說了那不是黑暗。

 我無力再多說什麼,又叮囑了幾句讓她替我照顧好我的家人,隨後便一個人徒步離開了生我養我的家鄉,一步步向鎮上走去,沒有回頭,也放下了那一份眷戀。

 刑風不便在我家久留,送完我母親出殯後他就走了。我獨自買票坐車離開了潘家小鎮,告別了潘家河和神女山。離開之前,我深情凝視着神女山的山峯,心裏默默地說:“有一天,我一定會帶着驕傲,重回這一片故土。”

 我爲我自己的這一份心勁震驚了一下。我記得小時候,我們四姐妹圍繞在奶奶膝前聽奶奶講故事的時候,奶奶有一次細細端詳了我們四個人的面孔,然後笑着說:“大丫頭最平穩最有福,二丫頭將來能當官,三丫頭心比天高志氣大,四丫頭喲……”

 不知道爲何,我突然想起了這一個小小的片段。奶奶並不沒有提小畫將來的際遇會如何,只是意味深長地“喲”了一聲。那時候我們還小,並不懂奶奶話裏的深意,打打鬧鬧地便將她的話茬開了,只是那時候我還不懂“心比天高志氣大”的含義,所以這句話才模模糊糊地一直印在了我的心裏。

 我無家可歸了。從此以後,我真正意義上和刑風相依爲命了。

 他來車站接我,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他把我帶回家,給我做了一桌飯菜,可是我一口飯都吃不下。

 蘇暢也在,看上去她和刑風的感情發展得挺穩定。我這一趟回老家,不知道刑風對她說了些什麼,她似乎知道了我和刑風的真正關係,對我的態度便淡漠了許多,從她的話音裏我聽得出她對我那一點兒淡淡的醋意,那種微妙或許只有女人之間才能體會。

 我在刑風家裏住了幾天,那幾天蘇暢幾乎每天都是和刑風同進同出,使出渾身解數黏住刑風,不讓他和我過多待在一起。有時候男人對於女人之間的種種微妙並沒有過多的情緒反應,再加上蘇暢的手段格外高明,刑風感覺不到我和蘇暢之間的種種微妙,只是單純地認爲我是因爲喪母而難過所以話並不多,也不愛參與他們的話題,殊不知我是不想讓他爲難更不想讓蘇暢誤會。

 我在刑風家小住了幾天之後便回到了s市那間小小的宿舍裏,我走的這些天裏顧阿姨來過了,幫我把房間收拾得很整齊,連我換下來的睡衣和被罩牀單都清洗好整整齊齊疊好放在了牀上。我十分感動,還好,天大地大,有這麼一小片天地是獨獨屬於我一個人的。

 一個人在房間裏等了一天又一天,靠着一本本世界名著打發着光陰,我買了一箱方便麪,每天都不出門,餓了就吃兩口面,大口大口地喝着涼白開,這樣糟蹋自己讓我覺得心裏會好過一些。

 趙秦漢經常發短信來約我去參加一些同學聚會或者郊遊活動,我一一拒絕了,我把自己關在宿舍裏,將自己與外界封閉起來。心好像掏空了,一切都變成了一種程序。填報志願的那天,我連分數都懶得估,就直接填報了z大學作爲唯一志願,劉老師大呼這樣太冒險讓我再考慮考慮,我輕輕一笑,努力擁抱了劉老師一下,然後輕輕地說:“老師,我非z大學不考。考不過,明年接着考。”

 潛意識告訴我,我會被錄取。事實上,我也的確成功被z大學錄取了。當考試通知書寄來的那天,我心裏毫無半點兒懸念,也無半點兒想象中的欣喜,只是望着窗外的天空,輕輕呢喃了一句:“媽媽,你會爲我驕傲嗎?”

 我不知道媽媽會不會爲我驕傲,但是刑風和顧阿姨一家都爲我感到驕傲。高考成績出來了,我總成績在那一年的s市文科總成績中名列第三,狀元是趙秦漢,他比我總分高了20分。這樣的成績,讓劉老師無比自豪,也讓那些爲我補習的老師們自豪。畢竟,像我這樣出過社會、之前成績又並不出衆的學生,僅一年能達到這樣的水平,在老師們眼裏太難得了。

 刑風爲了我,大大方方在s市最高級的飯店裏擺了宴席,把班主任和各科老師以及課外輔導的那些老師都請到了一起,共同舉杯爲我祝賀。我全程面帶微笑,給每一位老師敬了一杯酒,剩下的場面都交給刑風掌控,他儼然是我的家長,爲我說盡了感激之詞。然而,我的心情卻始終泛泛,總提不起多大的心勁來面對這樣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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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風問我要不要請所有同學吃一次飯,維繫一下同學情誼,我搖了搖頭,我說:“算了,就這樣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待着。”

 “小書,你依然沒有原諒我是嗎?”刑風扶住我的肩膀,直視着我,心疼地說:“當時你正處於學習的白熱化階段,我不能讓外界對你有一絲絲的影響。可以說,你現在有這個成績,和我們這一年全封閉式的填鴨式教育是分不開的。我明白也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有時候人得信命。誰也不希望自己的父母會突然離開,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當事情發生了,我們與其沉浸於悲傷讓自己不開心,不如振作起來好好成爲自己想要的自己。我說這些,你能明白嗎?”

 “哥,我沒有怪你。我只是覺得自己活得好失敗。”我淡淡地說道。

 “爲什麼?”他詫異地問我。

 “因爲我從小到大都得不到父母的關愛,哪怕我如今被z大學錄取了,父親也不會開心的。或許在爸媽的眼裏,始終只有一個女兒吧。”我苦笑了一下,滿腹苦水無處可訴。

 “交給時間吧。人和人之間都有緣分。或許,有一天你父親會爲你驕傲,你說呢?”刑風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說:“我希望你能開心,我覺得你活得太沉重了。”

 “哥,你又何嘗不是如此?”我擡起頭,看着他。

 “我?”他先是詫異,繼而笑了,他說:“我……我習慣了一個人承受。”

 “嗯,你比我堅強。”我說。

 “小書,你也做得到的,我知道你有這個潛力。看看這一年,你用自己的努力創造了一個神話。現在有媒體想採訪你,你想接受嗎?”他試探xin地問我。

 我搖了搖頭,我說:“這算什麼成功,不過是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而已。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是無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比如愛。”

 我拒絕了所謂媒體的訪談,我受不了那些煽情的、誇大其詞的讚美,半點都不真實。人真正長埋於心中的欲望,要麼開花結果,要麼長成一顆毒瘤,我不過是那個能夠讓欲望開花結果的幸運兒而已,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人生的路還好長,我才走了這麼一點點,卻已經感覺這麼累了,這才是我真正難過的。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依然埋在家裏看書,瘋狂地看書,越是晦澀難懂的書,越是費勁腦力地啃着,什麼心理學,什麼厚黑學,什麼某某定律,凡是能讓我暫時逃避現實的書,我都看遍了。

 刑風拿這樣的我沒有半點辦法,他常常來看我的時候默默站在我的身後盯着我看很久很久,然後輕輕地嘆一口氣,轉身離開,並不說再見。他讓我回到h城裏住,我以這裏房租沒到期的理由拒絕了,其實我只是不想見到蘇暢,不想看見她故作親密地在我面前宣誓着她對刑風的獨有權,儘管我對刑風始終是發乎情止乎禮的兄妹情,但那樣依然讓我感覺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