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泣似訴的聲音,每一個字都透着被全世界拋棄了般的無助,如果不是蘇綠親耳聽到,幾乎不能相信這些話是出自那個高高在上似王一般男人口中。
她的心像是一下子被刺中,剌剌的疼……
蘇綠知道他爲什麼這樣,賀歲一直找不到合適的配型,生命已經進入了隨時會終止的狀態,身爲一個父親,不痛苦不難過纔不正常。
“賀擎天簽字同意吧,我捐腎救他,”蘇綠微仰着頭,眼底有濃濃的酸澀,只是不知這酸澀爲何?
爲他或是爲孩子,亦或是也爲了她自己。
她和沈千兒還有賀擎天的這三人遊戲,竟是這樣戲劇性的結局。
賀擎天抱着她的手臂更緊了,痛楚的低喃隱隱而出,“爲什麼非要這樣?”
爲什麼非要她才能救賀歲?
爲什麼?
讓他眼睜睜不救孩子,他做不到,可是讓他眼睜睜看着健康的她爲了救他的孩子,從此殘缺,他更是生不如死。
“或許這就是天意,”蘇綠吸了下鼻子,脣角上揚,扯出一個彎翹的弧度。
天意!
多麼虛幻的兩個字,卻在不知不覺中主宰了多少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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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病房,蘇綠還沉睡在麻醉劑中,因爲失血的緣故,她的臉色和脣都微微發白。
賀擎天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就那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終究犧牲了她。
其實,是再一次犧牲她。
離婚後娶沈千兒,就是對她的犧牲。
“如果覺得愧疚,就用你的一生來還她,”陸軒的聲音響在一側。
說出了這句話,就意味着他再次選擇了退出,這次不是他懦弱,而是他徹底清醒了,清醒的知道不論他再怎麼努力,他都走不進她的世界。
在他的記憶裏,蘇綠一貫都是任性到固執,原來這份任性連對愛情也是如此。
要麼不愛,要愛就終生不改。
他不是輸給了自己沒有耐心,也不是輸給了賀擎天,而是輸給了蘇綠的那份固執。
陸軒只說了這麼一句,沒有多餘的一個字,便轉身默默離開了病房。
蘇綠睜開眼便看到了賀擎天,他坐在牀邊,濃目幽深的像是被濃墨浸染過,化都化不開,周身更是籠罩着像霾一般的憂鬱。
“你醒了?有沒有不舒服?”他開口,聲音沙啞,像是缺了水一般。
其實他就是缺水了,從他簽下字的那一刻,他沒合過眼,沒正經的吃過一頓飯,沒喝完一整杯水。
蘇綠搖了下頭,“賀歲,他怎麼樣?”
賀擎天暗沉的眸色終於有一絲光亮,但只是轉瞬即失,“他很好,大夫說48小時後如果不出現排異,就不會有大問題了。”
聽到這個結果,蘇綠微鬆了口氣,努力笑道,“他要是敢排異,就太對不起我的……”
話沒說完。蘇綠眼前的光突的一暗,賀擎天傾身,俯首,一個熱燙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深深的,久久的……
“賀……你……”
“蘇蘇,對不起,對不起……”他破碎又飽含痛楚的呢喃,讓她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裏。
她明白他的對不起是什麼意思,可是他真的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他們不能相守到老,這是他們的緣份不夠深。
她爲賀歲捐腎,這是她身爲一個母親的良知,
這一切,不怪他,也不怨他。
如果非說他的責任,那麼他的責任就是太優秀,優秀到讓天都紅了眼,才讓他遭受了這麼多的磨難。
一想到他悲慟的身世,還有他身上承受的壓力,蘇綠就心疼,她的手動了動,還沒落在她的身上,突的蘇綠感覺面頰一熱,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只見近在咫尺的長睫顫動如篩,而那熱液正順着他眼角滑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在得知他的身世時,他都沒有掉一滴眼淚,此刻他竟哭了。
蘇綠知道這眼淚不是懦弱,也不是悲痛,而是積壓了太多情緒的的不堪重負。
男人再強,終還是會累。
男人再高高在上,終還是有無能爲力。
“擎天……”蘇綠喚了他一聲,擡起的手落在他的頭上,將他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如果她是他唯一排解壓抑的出口,那麼她甘之若飴。
******
“……開門,開門,快開門!”
砰砰的砸門聲,讓身着一身休閒服的陸軒不悅的皺了皺眉,但他並沒有理會,而是繼續看自己手中的書。
“陸軒你快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
“陸軒你不開門,你是怕見我對吧?”
“……呵呵,你怕見我,怕……啊——”
門霍地被拉開,趴在門上的賀曼彤一頭栽進來,如果不是陸軒出手夠快,她不撞上他的胸口,也要摔個狗啃泥。
只是,只是陸軒伸出的手按在哪裏?
賀曼彤雖然喝了酒,可她還沒醉,低頭,她怔看着停在她胸前的大掌,“陸軒,你……你……”
陸軒順着她的驚訝目光微微垂目,卻並沒有半點訝異之舉,甚至十分的泰然,手更是停在原處,卻也沒動,仿若他按着的不是一個女人的胸,而只是一塊海綿,語氣也似平日般倨傲,“賀大小姐,你如果要耍酒瘋,恐怕找錯了地方。”
說着,用力一推,又將她推回原位,不論是動作還是說出的話,都帶着無盡的嫌棄。
比起他的漠然,賀曼彤的心卻像是擂鼓,別看她平日大大咧咧,一副閱盡天下美男,享盡天下帥哥的樣子,實際上被男人摸,這還是她人生中頭一回。
可是,摸了她的男人,卻表現的這麼沒有感覺,真是太……太傷自尊了。
難道是她的胸太平?或是太小?纔會讓他如此淡定的?
賀曼彤想到這些,微微挫敗,但又不甘。
“陸軒,你吃老孃豆腐?”她故意彰顯胸器的一挺。
陸軒皺着眉,一貫不待見她的神情此刻更是向外透着鄙夷,“你還不夠格?”
賀曼彤眨巴了兩下眼,再次低頭看了眼自己,這胸行啊,現在已經擋住了胸下的視線,這圍度她不敢自詡讓多少女人豔羨,但也不至於被嫌棄吧?
不行,她要問清楚,她哪裏不夠格了。
“賀小姐我要休息了,晚安,”陸軒說着就要關門。
“慢着,”賀曼彤大呵了一聲,“你經我說清楚,我怎麼不夠格?”
陸軒沒理應她,彷彿連多和她說一句話都懶得。
賀曼彤徹底被激怒,而她在兩種狀態下會變成白癡狀態,一是喝醉,二是生氣,現在她是第二者。
而這次白癡的她是直接擡起雙手,在陸軒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扣住他的臉,強迫他低頭,“你看清了,老孃是34C,這可是標準的美波尺寸,你居然說不夠格?以後不懂就別亂放屁!”
這是陸軒平生被一個女人如此強制,這感覺很糟,偏偏她的力道還很大,他不動手根本休想掙開,而且這個女人強制的她的目的居然是看她的胸。
其實剛纔摸到她,也是無意之舉,而他表面上的淡定也是裝出來的,他身體內的那顆心也是砰砰亂跳。
只不過他的表面功夫做的好罷了,卻不曾想竟惹怒了這個女人。
“這又怎樣?”他依舊將自己的高冷演繹的淋漓盡致,“34C就值得驕傲了?”
這話說的仿若他見過的都是比她更大更好的。
賀曼彤被打擊了!
陸軒動手扯開她,冰川的俊臉被她蹂-躪的飄着紅暈,看起來比平日可愛很多,可是吐出的話卻更讓人厭惡了,他說,“在我眼裏,你胸前的東西就是兩坨肉,大或小對我來說並沒有意義。”
肉?
兩坨?
那麼美好東西,怎麼被他用這樣的詞一形容,那味道怎麼這麼噁心呢?
賀曼彤瘋了!
“啊——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賀曼彤撲上去,在說不過的情況下,她把所有的憤怒都化成了拳頭。
陸軒再怎麼說也是個男人,不可能還手,只能躲閃,而賀曼彤像是瘋了似的不依不饒,兩人追打着,從門口客廳,從沙發到大牀……
直到賀曼彤再無力氣,她也停手,就那麼倒睡在他的大牀上,雙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陸軒站起身來,摸了下脖子和臉頰,那些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他,這個女人剛纔有多瘋狂過。
他冷眼看着躺在他牀上的女人,“發完瘋了,趕緊走。”
說完,他摔門離開進了浴室。
浴室裏,陸軒對着鏡子,看着那一道道指甲留下的紅痕再次咬牙,原來女人沒有最討厭,只有更討厭。
陸軒討厭身上有她留下的氣味,又重新洗了澡,再出來時賀曼彤已經不再,他鬆了口氣,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幾秒鐘後,他冷冷說道,“從明天起我開始休假……嗯,把之前欠下的休假全部休了……對,全部。”
他現在臉上脖子上全是傷,他可沒臉去上班,更不想被醫院那幫八卦小護士猜想。
他三十歲的男人還是單身,怎麼會不讓人亂想?
以前他都習慣了,可現在覺得討厭。
放在手邊的手機屏幕轉換,屏保上是一個女孩的背影,那是他拍下的,在蘇綠十八歲時,他在她背後偷偷拍下的,從那以後,他就守着她的背影,一直到現在。
蘇綠……
想到今天她做手術的樣子,他的心再次痛如刀絞。
真的好痛!
她就像是照片的這個背影,永遠看不到他的痛,他的愛,她的眼裏只有前方的人,只有賀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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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陸軒將手機翻過來,不去再看她的背影,可是爲什麼心痛不減?
痛的他無以復加,最後走向了酒櫃。
他不酗酒,也討厭酗酒,可此時此刻,大概只有酒能讓他少痛一點吧。
反正明天不用上班,那就讓他爲她醉一次吧,
最後一次。
而此時的露臺上,賀曼彤舉着酒瓶,含糊不清的嘟囔,“怎麼沒了?怎麼能才喝幾口就沒了啊……酒,給我酒……”
她嚷了一會,也沒見人,只得起身自己去拿,可是剛站起身來,就發現門口陸軒陰着臉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