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發佈時間: 2022-10-05 04: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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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他使出渾身解數,憑藉深厚的功底,深情演繹了一出折子戲,贏得老佛爺的刮目相看。老佛爺問清了他的年齡,愈發的覺得讚賞。熙然察言觀色,仗著一張巧嘴,把老佛爺恭維的滿面春風。

 老佛爺賞賜了他兩顆如意金錁子,一串紅珊瑚腕珠,白銀千兩。並且,她下了懿旨,要鳳舞九天戲班子的老闆倪月虹悉心照看熙然。她如若有閑暇,會下旨召見熙然,令他進宮做戲。

 倪月虹和老佛爺身邊的李蓮英大總管是忘年之交。李蓮英愛聽戲。在京城,鳳舞九天戲班子具有百年歷史,代代都有才人出,領銜梨園風騷數十年。倪月虹是唱老生出身的名伶。他一生愛戲,網羅大江南北名伶,並且熱衷培養後起之秀。

 當年,他在天橋附近買下了一處三進三出的四合院。戲班子長年累月的駐紮於此。

 大門臨街,搭建有一處富麗堂皇的戲檯子。

 徒弟們時常會登台獻藝,為京城裡喜歡聽戲、卻無餘錢的白丁們義務演出。可是,那些享有鼎鼎大名的名伶們卻很少在此登台。誰要是想聽他們的名嗓子,就得花錢去坐落於虎坊橋的鳳舞九天大戲院。

 倪月虹在京城享有盛名,倍受市井中人尊重。另外,坊間眾人也都情知,他和李蓮英總管交往密切。誰都不敢得罪這位爺!

 前一陣子,李蓮英遵照老佛爺懿旨,要倪月虹悉心準備賀壽戲文,最好能找來初出茅廬的後起之秀。因為,老佛爺已經聽厭煩了京城名伶們的嗓子,想著能聽點兒新鮮的!

 倪月虹遵照李蓮英的吩咐,派戲班子總管謝曹太太前往上海灘,打聽當地的梨園行情。如若發現功底紮實、唱腔別緻的後起之秀,就要不惜重金聘請。

 謝曹太太帶著兩個保鏢去了上海灘。他聽聞歡喜月戲班子的鼎鼎大名,不覺動了興趣。他專門聽了恆鋒和熙然唱的一出《牡丹亭》。熙然出場以後,曹太太的眼睛一亮。等熙然唱完,他連聲叫好,當即拿定主意,定要把熙然引薦給月虹。

 翌日,他把上海這頭的事情發電報到了北平。倪月虹收到電報,心裡一沉。

 世上的事情竟然這麼巧!

 月虹和怡寧是同門師兄弟!月虹是師弟,怡寧是師兄。

 二十年前,麒傑和月虹各自恃才傲物,關係一直不睦。倆人明爭暗鬥多年。

 無巧不成書。當年,月虹和師妹私定終身之事被怡寧意外撞見。怡寧歷來厭惡男盜女娼之事,立即把這樁醜事告訴了師父。

 師父頓覺顏面掃地,惱羞成怒,用家法伺候了月虹。

 月虹年輕氣盛,心裡咽不下這口氣,隻身漂泊到北平,投奔了鳳舞九天戲班子。

 怡寧打聽到月虹的下落,不依不饒,借著來北平出差辦事兒的機會,把月虹的醜事告訴了鳳舞九天的老闆。先老闆愛惜月虹的才華,照舊把他留在戲班子里。

 可是,周圍的師兄弟們都對月虹的醜事有所耳聞。大家都對他鄙夷不已。

 月虹卧薪嘗膽,發誓要在北平梨園顯身揚名。

 為此,他吃過很多苦頭,甚至被脾氣暴躁的師兄塞過滿嘴的馬糞。

 煎熬了幾年,他費勁心機,經營人脈,瞅准機會,成了京城大紅大紫的名角兒。

 功成名就之時,他剛年滿三十。

 北平老字號兒鏢局金家的長女金如意經常來聽戲。她暗地裡喜歡倪月虹的風流倜儻,對他愛慕不已。聽聞月虹尚未婚娶,她愈發的動了心思。每次聽戲,她都大手筆的打賞月虹。

 月虹也對如意留過心。要是論長相身段,如意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只是,她身為鏢局掌門之女,自幼習武,身手了得,槍法精準,江湖人送外號「玉玲瓏」。

 早年間,玉玲瓏隨父親押鏢,途徑湘西,路遇劫匪。

 玉玲瓏渾身是膽,一馬當先,帶領金家的門徒,和彪悍劫匪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野戰。

 劫匪頭子低估了玉玲瓏的身手,瞧不起她是個女人。他一聲吶喊,凶神惡煞的衝到玉玲瓏身前,準備生擒玉玲瓏。只見玉玲瓏鳳目怒睜,眸光凌厲,大喝一聲,赤手空拳和土匪頭子近身搏鬥。

 她雖身為女子,體型纖瘦,可拳法精湛,再加上靈活多變的套路,最終把土匪頭子踢落懸崖。這一段事迹令玉玲瓏名揚江湖。

 自從清廷滅亡,民國誕生,社會革新,京城鏢局這一行已不再吃香。金家順應時代潮流,改革了鏢局行業,專門培養保鏢人才。

 月虹聽聞金家歷史,生怕將來會吃不消這玉玲瓏。

 金如意把心思告訴了父親。金老先生聽聞過倪月虹的大名,也知道他是個風流倜儻的青年才俊。

 金老先生既然贊成這門親事,遂請資深媒人去戲班子里說媒。

 月虹不敢得罪金家,心裡異常為難。他琢磨許久,思來想去,最終還是答應了這門親事。當時,國內軍閥混戰,硝煙彌散。他想得到金家的庇護,免得被軍閥們勒索。

 舊時婚姻先結婚後戀愛,倆人濃情蜜意,成了一對恩愛夫妻。

 時隔多年。

 月虹成為鳳舞九天戲班子的老闆。如意的父母過世以後,她和嫡親兄弟們分了家產,把保鏢公司交給兄弟們打理。她不再過問江湖之事,閉門做起太太。

 她給月虹生了一兒一女。

 月虹自然對她感恩戴德。這一兒一女自小受中西合璧的新派教育。中學畢業之後,姐弟倆人去美國留學,攻讀商科。如意的一個弟弟在美,負責照顧外甥外甥女。大學畢業以後,月虹的兒子倪天慶留在美國的大銀行里做事。女兒倪若兮回到北平,待字閨中。

 任怡寧在世的時候,月虹時常打聽上海歡喜月戲班子的新聞。他得知,怡寧廣羅大江南北名伶。他氣不過,也花重金聘請梨園名角兒,並且悉心栽培年輕弟子們。

 幾年前,聽聞怡寧過世的消息以後,月虹覺得心頭總算除掉了一根刺!

 當時,他冷笑道,任怡寧終究死在了他的前頭!

 從那以後,他不再打聽上海歡喜月戲班子之事。

 萬萬沒想到!

 怡寧竟然在茫茫人海里發現了天賦異稟的熙然,並且把他栽培成了梨園名角兒。

 月虹收到曹太太從上海發來的這封電報,大為憤慨!

 他琢磨了一番,給曹太太回電,要他想盡一切辦法、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把熙然挖過來!

 曹太太得到消息,他派保鏢悄悄地打聽出了熙然的動向。

 那天,任春曦正好帶著恆鋒和熙然去東亞大飯店、參加蝴蝶的新電影慶祝會。

 曹太太得到消息,匆匆前往。他暗中觀察著熙然。後來,他趁熙然登東的功夫,和他套了近乎,說明了來意。他約著熙然來到樓上的咖啡館里,和他深談一番。

 熙然畢竟是個年輕人,聽說了曹太太的來意,圖慕進宮唱戲的虛榮,動了心事。可是,他心裡也清楚,按照歡喜月戲班子的老規矩,師叔不批准的事情,他堅決不能私自承接。於是,他告訴曹太太,這件事情要請示師叔。

 曹太太見熙然的心思活絡了,趁熱打鐵,搖動三寸不爛之舌,給熙然繪就了一副錦繡前途的大好藍圖。當然,他給了熙然一張銀票!

 可是,熙然還是心裡發怵。

 曹太太冷笑一聲,刺了熙然一句:「你師父已過世!如今,你師叔當權!他無非是在利用你和恆鋒而已。你難道願意甘心為奴,不願自立門戶嗎?」

 這話觸動了熙然的心思。

 自從他和恆鋒成名以後,他的心裡就開始琢磨著,什麼時候才能自立門戶,創建戲班子,自己當老闆!

 如今,機會擺在眼前。

 他要是能在慈禧老佛爺跟前討得頭彩,顯身揚名,大好前途就擺在面前。放著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接著,要是拱手讓給別人,豈不是太糊塗了?

 他收下了那張銀票,答應曹太太,悄然前往北平,絕不驚動師門。

 曹太太眼瞅著熙然眸光里閃爍著的明澈光芒,心滿意足。後來,恆鋒來咖啡館里找熙然。曹太太便急忙起身告辭了。

 翌日,他給月虹回電,熙然已經答應奔赴北平,為慈禧老佛爺賀壽唱戲!

 月虹收到電文,心花怒放,仰天大笑道:「任怡寧,你的得意弟子被我倪月虹挖來了!你在天上看著,心裡難受嗎?你費盡心血,到頭來,還是為我倪月虹栽培了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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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然的心裡揣著秘密。他思前想後,決定瞞著恆鋒。他想著,要是能成功,在北平站住腳跟,就把恆鋒接過去。他是絕不會忘記哥哥的!

 過了兩天。他借口身體不適,在公館里歇著。

 任公館有兩位人高馬大的年輕保鏢看守。曹太太不便前來。熙然借口去教會醫院裡開藥,悄悄地去了東亞大飯店,見到了曹太太。曹太太把一張一等卧鋪火車票交給了熙然,叮囑他悄然前往火車站。

 熙然動身的那天,春曦和恆鋒照舊去了戲班子。熬到傍晚,熙然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用禮帽和圍巾遮住了頭臉。他拎起早已收拾好的皮箱,悄悄的下樓。

 那晚,墨藍色的天幕上壓根就沒有月亮,唯有稀疏星辰。月亮修鍊了五千年,看盡了世間冷暖。它不忍看見那時心緒凄然的熙然,故意躲了起來。

 熙然看到角柜上端放著的師父的遺照,不由得淚花縈繞。他放下皮箱,渾身哆嗦,跪在花紋地板上,對著師父的遺照呢喃了一會兒,然後匍匐在地,磕了三個實實在在的響頭。

 他緩緩起身,咬緊牙關,顫抖著手、拎起那隻沉甸甸的皮箱,含淚而別。

 他繞到了後園里。趁著兩個保鏢不注意,他利索的翻越了圍欄,攔住了一輛過路的洋車,要車夫送他去火車站。

 謝曹太太和兩個跟班正等候著熙然。他看到熙然趕來,急忙上前問候。

 熙然告訴他,沒有驚動戲班子里的人。曹太太誇讚了熙然幾句,要跟班拎著熙然的大皮箱,引著他檢票進站。

 熙然隨著息壤的旅客們走行,來至燈火凄迷的站台上。

 正值深秋,霧氣繚繞。火車頭也正吐著氤氳的蒸汽。此情此境,恍然若夢。

 熙然臨上車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燈火粲然的樓宇。站台的頂棚上懸垂著一盞盞圓肚子的電燈泡。在昏黃的燈光里,熙然的那張俊俏臉上顯出了點滴淚痕。他天生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他在上海出生長大,從未離開過故鄉。如今,他孑然一身告別故土,悄然前往遙遠而陌生的北平,心裡難免會有一絲惆悵。

 他上了火車,把那隻咖啡色的皮箱放在鋪位底下。他仰躺在鋪位上,用暗紅色的毛毯遮住了臉。

 火車開動前,站台上的列車員吹響了哨子。

 在蕭索的深冬空氣里,那凄厲的哨音彷彿電影配樂。在情節轉折之時驀然響起。

 火車嗚咽幾聲,隨即開始緩緩的行進。

 熙然忍不住揭開了蒙在臉上的暗紅色的毯子。他坐起身,用手抹去了窗玻璃上的稀薄霜霧,看了一眼站台。送行的人們正緩緩的揮著手,每個人的神情里都難免會有一股子悲涼。

 那吹哨人不停的吹著警告的哨音,提醒送行的人們不要逾越地上的那道白線。

 熙然縮回了頭,不敢再看那吹哨人。可是,那警告的哨音卻照舊縈繞耳際。

 那一聲聲凄厲的哨音彷彿是任春曦吹出來的。熙然已經逾越雷池!

 曹太太冷眼觀察著熙然,在心裡感慨,熙然這懵懂小子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他將來的運命如何,一切都是未知!

 火車走了兩宿兒一白天,終於抵達了北平。

 在熙然的心裡,背叛師門的懼怕漸漸的消失殆盡。可是,他又在心裡生出了新的懼怕。路上,曹太太已經把進宮獻戲的大致人員名單告訴了熙然。熙然的心裡很清楚,他這個初露頭角的後起之秀要面臨巨大的壓力!能不能討得慈禧老佛爺的賞識,實在要看機緣了!

 來到北平,熙然見到了倪月虹。

 月虹對熙然的相貌身段大為讚賞。他是個多年的老戲骨,法眼一掃,就知道熙然的渾身上下都透著戲!熙然當眾唱了一段,唱腔婉轉如鶯,抑揚頓挫,迷倒眾人。

 月虹呵呵大笑幾聲,心裡感慨道:這小子不愧是任怡寧調教出來的良才!

 他當眾誇讚了熙然好些話,令人好生的伺候熙然,並請宮裡年長資深的公公教習他禮數規矩。

 熙然是個機靈人,和那位教習公公套近乎,打聽清楚了慈禧老佛爺的脾氣秉性,喜好忌諱。他做到心裡有數,屆時隨機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