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 我愛上你,根本就是一場宿命

發佈時間: 2023-02-14 18:3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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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驍推開了病房的門,走到了管虎的牀前,貼着管虎的耳朵說:“爸,她來看您了。”

 僅僅一句話,管虎原本耷拉着的眼皮一下擡了起來,他瞪大了眼睛,望着緩緩朝他走過去的鈴蘭,突然一下情緒變得激動起來,雙手亂動雙腳亂蹬,似乎想掙扎着從牀上坐起來。管驍連忙幫忙把牀緩緩搖了起來,讓他緩緩從牀上坐起。

 “虎子,我是阿蘭。”鈴蘭緩緩走到了牀邊,看着牀上躺着的管虎,輕輕地說道。我緊緊盯着她的目光,她看上去那樣平靜。可是那種平靜,就彷彿風浪來臨前大海的平靜一樣,總隱隱讓人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張力。

 “阿蘭……”管虎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掙扎着想坐起來卻實在無力,這一動,兩行渾濁的淚水立刻從他的眼睛裏流了出來,他的手緩緩的、一點一點地擡起來。

 鈴蘭渾身一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握住了他的手,輕輕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阿蘭……”管虎已經說不出來了,除了不斷喊她的名字之外,他已經說不出任何話。

 他半躺在牀上,身體狀況看上去很差很差,若不是親眼見到,沒人敢相信,曾經那樣英姿颯爽的男人竟然一下變成了這樣一副乾巴瘦癟的模樣。

 我想鈴蘭的心情,一定比任何人都複雜千萬倍吧?曾經遠走的時候,這個男人還如同管驍如今一樣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可是現在,他卻變成了這樣一副模樣。

 歲月,有時候真如同一把刀,把每一個人都從最初的雛形雕刻得慢慢完美、又把這種完美一點點毀掉,直到最後變成一堆黃土,變成天地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

 我們每個人,都免不了面對生老病死,面對這樣令人感覺悽零、哀婉的結局。一句輕輕地“你還好嗎”,已經問出了太多、太多的情愫。

 一個哽咽不成言,一個分外平靜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個萎縮如枯葉,一個依然光鮮如昨日……可是曾經愛過的那顆心吶,曾經有過的那些情吶,都還在心裏,都還在。

 管驍悄然走到了我的身邊,什麼都沒有問就用力握住了我的手,我扭頭一看,他滿臉的淚水。我感覺到他的手在不停地發抖,我隱隱猜到他看到這一幕之後都想到了些什麼,儘管他不言不語,可是那一刻,我懂。

 管虎的手又掙脫了鈴蘭的手,他繼續用力的、吃力地想要擡高,他已經吃力到說話都覺得困難,癌症已經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鈴蘭讀懂了他的心願,主動蹲下去讓他的手觸摸到她的臉,鈴蘭半蹲在牀邊,手捧着管虎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她自始至終並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可是她所有的動作都透着一種巨大的傷悲。

 我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扶住她的肩膀,我輕輕地說:“你們,聊會兒吧。我們兩先出去。”

 我知道她一開始拉着我們進來,不過是因爲沒有勇氣一個人走進來。我也知道她現在,一定想和管虎靜靜待一會兒,即便什麼都不說。

 我和管驍就這樣退出了病房,等走到了病房外,管驍輕輕地說:“寶兒,會不會有天我們也會是這樣的結局?”

 我渾身一怔,扭頭望着他,望着他的臉,他那樣悲傷地望着我,他輕輕地說:“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麼我會愛上你。現在,我明白了。”

 “爲什麼?”我看着他,輕聲問道。

 “當我看到你媽媽的時候,我突然就明白了。我愛上你,根本就是一場宿命。”他看着我,眼神從未有過的認真與絕望。我能讀懂那種認真,但是我,讀不懂那種絕望,直到他緊接着再說出一句話,我才明白他的絕望來自哪裏。

 他緩緩地說:“也許我這一生,都會像我爸一樣被愛懲罰,直到將死這一刻,才能得到救贖。”

 他的話讓我的心抽痛不已,我那樣不忍地看着他,緩緩地說:“管驍……”

 他扭過頭去不再看我,他輕聲說:“我知道我們不會在一起,我也知道欠你的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我明白以後不管我再遇到任何人,我都忘不掉你。寶兒,這就是我的命,你知道嗎?這比破產,更讓人絕望。”

 他說完之後,情緒又一次崩塌,他迅速朝着另一個出口走去,我知道他需要時間靜一靜。我緩緩望着他離開的方向,驚訝到說不出任何話來。

 沐爺從角落裏走了出來,在我身後緩緩地說:“他說得對,這是他的命。在這個世界上,欠下的任何債都能還清。唯有情債,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爹。”我扭頭看着沐爺,潸然淚下,“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宿命的輪迴嗎?”

 沐爺緩緩擡起頭,看着我說:“人生本就是周而復始的交替啊,遇見,愛上,轉身,再遇見,再愛上,再轉身……只要你懂情字,註定就要受苦。自古,情關最難度過啊。”

 “爹……那怎麼辦?”我看着沐爺,有生之年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徹骨的絕望。

 “我們,都是xin情中人。情感註定比常人豐富,故事註定比常人坎坷。但是寶兒,你要相信。厄運都在我們這一輩人裏過去了,你們幾個,都會漸漸好起來的。”沐爺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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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鈴蘭從病房裏走了出來,她的臉依然異常地平靜,她走出來只對沐爺說了一句話:“哥,讓我照顧他幾天,好嗎?”

 “嗯。你願意,我還能說什麼。”沐爺應聲道。

 鈴蘭於是點了點頭,又走了進去。這時候,走廊的另一頭有兩個人朝着這邊走了過來,遠遠地透過身影我便認出來是黃興和蝴蝶,兩個人一前一後,蝴蝶穿了一件墨綠色的外套。

 “是他們。”沐爺也認出來了,輕聲說了一句。

 鈴蘭下意識往那個方向望了一眼,當鈴蘭擡起頭,黃興和蝴蝶在同一時間停下了腳步,四個人四雙眼,眼睛皆神色不同。

 蝴蝶率先往前快速走了幾步,迎了上來問鈴蘭:“請問,你……你是鈴蘭嗎?”

 “姐姐,是我。”鈴蘭看着蝴蝶,那樣平靜地回答道。

 蝴蝶不敢置信地望着鈴蘭,怔了足足好幾秒鐘,這才一下用力握住了鈴蘭的手,帶着哭腔喊了一聲“妹妹!”

 “姐姐,多年不見,別來無恙。”鈴蘭無比的平靜,平靜得近乎冷血。

 我突然明白我骨子裏的那種冷靜來自於誰。

 “妹妹……”相比於鈴蘭的平靜,蝴蝶幾乎激動到不能自抑,她看着鈴蘭,生生落下淚來,張着嘴巴幾次想說話,卻有一種不知道從何問起的躊躇。

 “姐姐這些年還好嗎?”鈴蘭緩緩問道,主動張開懷抱擁抱了蝴蝶,然後對蝴蝶輕聲說,“姐姐,我回來了。雖然隔了這麼多年,我還是回來了。”

 這一句話,讓我的心也格外酸澀起來。我扭頭看着沐爺,沐爺已經從口袋裏掏出手絹在擦拭眼淚。

 黃興默默地看着這一幕,當看到沐爺落淚的時候,他渾身一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徑直問鈴蘭:“他們怎麼找到你的,鈴蘭?這麼多年,你去了哪裏?”

 “阿興,別來無恙。”鈴蘭緩緩放開了蝴蝶,看着黃興,輕聲問道。

 黃興訕訕地看着鈴蘭,又看了看沐爺,試探xin地問道:“沐爺,請問這件事和你又有什麼關係?你看上去,像是很激動的樣子。”

 沐爺微微一笑,什麼都沒有回答,只是指着病房說:“你們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吧。”

 蝴蝶已經和鈴蘭聊了起來,兩個人你來我往地反覆問着對方這些年好不好,寒暄來去也不過就那麼幾句話,場面卻是格外地深沉。

 管驍這時候從拐角的地方出來,見黃興和蝴蝶都來了,驚訝地問道:“伯伯,伯母,你們怎麼來了?”

 “你爸爸怎麼樣了?最近太忙了,今天才抽出時間來看看他。小驍,你帶我們進去看看。”黃興對管驍說道。

 “你爸睡着了,剛纔說了一會兒話,他太累了,睡着了,這會兒別去打擾他。”鈴蘭連忙說道,然後對黃興說,“阿興,大家當年兄妹一場,這麼多年沒見面了,不敘敘舊嗎?”

 “當然要敘舊了,”黃興臉上的神色十分尷尬,他看着鈴蘭訕訕地說道,“那我們去休息室坐會兒,你們聊。我一個大男人,什麼心情都放心裏,你讓我說什麼,我還真說不出來。”

 鈴蘭勉強一笑,拉着蝴蝶去了休息室,沐爺不自覺地跟着走了進去,我怕沐爺一見到蝴蝶便失態,於是不放心地跟着一起走了進去。管驍進去看了看管虎情況之後,很快也走了進來。

 蝴蝶看着鈴蘭,問道:“妹妹這些年都去哪裏了?我們到處找你都找不到,還以爲……”

 蝴蝶說着說着,又流下淚來,她看着鈴蘭說:“你失蹤了之後,你哥哥也消失了,我還以爲我們今生再也見不到面了。”